挑战独裁的魏京生(上)

自由亚洲电台访谈节目“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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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2012年07月16日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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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亚洲电台:作为高干子弟的魏京生先生,为何喊出“要民主还是要新的独裁”?为何置青春年华于狱中却无怨无悔?请和我们一起聆听他的历程。

魏京生:(就我坐牢)邓小平讲了两点:第一点是该放就放,关着没意思;第二点就是把他自己邓选里的49处,他自己记得还挺清楚的,49处提到我的地方全部删掉。所以后面出的邓选已经没有我的名字了。然后让陈云的小姨子跑到我们家来告诉我父亲整个过程,说邓小平女儿来讲的让转告我父亲。转告我父亲不就是转告我嘛。那意思要缓和一下关系,你出来别再骂我了。

记者:然后出来以后您还接着骂。

魏京生:那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对不对?因为那都是事实,我干嘛不说啊?

画外音:他的父母均为中共高级干部,从小在北京所谓的红色贵族学校接受教育。优越的条件,也使他有机会目睹了中南海中共高层的权利斗争。最后不惜牺牲青春年华,饱受牢狱之苦,为的是迎来一个真正民主的中国。他就是在民主墙的运动中发表了第五个现代化等一系列文章,并用真名实姓公然向中共独裁者挑战的魏京生先生。

记者:以您的家庭背景来讲,您就是现在所说的官二代。其实您完全可以平静地享受富足的生活,不问人间冷暖。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思索中国的民主呢?

魏京生:其实官二代这个词,现在和三十年前不一样。那个时候共产党的干部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差别不是很大,所以我们所谓的这些干部子弟,和老百姓的距离并不是很远。 而现在的官二代、富二代已经是高高在上了,和老百姓差别非常大。那个时候,一个是差别不大,一个是我们的父代当年年轻时不是为了当官才参加共产党的。和国民党的官员差不多,都是为了让中国有个好前途,只不过大家选择了不同的主义,参加共产党。所以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像民主啊,自由啊,关心老百姓这些等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一种教育。看到现实,完全不满意,当然就产生思想上的差别。当然这和文革有关系。文革时,反对毛泽东。我们可能是最早起来反对毛泽东的。六六年底的时候,有一个相当庞大的组织,很多人参加,反对江青,实际上就是反对毛泽东,反对中央文革。我们就是那个组织的。

记者:那个时候你就想到过反对中共?

魏京生:那个时候还不是很明确。但是从那以后,渐渐认识到了共产党的现实和宣传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从前在学校学,老师讲的都很好,父母那时讲的也很好,都替共产党说话。但真正看到的现实不是这样的。对我影响特别大的是大串联时,有一次在甘肃天水附近,一个临时停车的小车站上。我看到老百姓那个穷啊,要饭的都光着屁股,就在我的车窗下边。我拿着东西要给他们的时候,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带着她弟弟,完全一丝不挂,很脏。当然在远处看不出来,他们走近了我才看清,大吃一惊。这件事情对我触动非常大。当时很多年轻人都开始思考,为什么共产党说得很好听,可是现实不是这样?说是要救中国,可是老百姓现在还是这么贫穷困苦。这些事触发我们很多年轻人。从六六年六七年开始就思考,就有些反叛了。大家研究马列主义,思考毛泽东思想究竟错在哪里。然后研究列宁主义错在哪里,最后马克思主义错在哪里。有些人终于明白了,你说要民主,都是好东西,可是最后又要专政,其结果只能是现在这样。当然这个思想过程也是缓慢的。在国内能够看到的书毕竟有限,资料也有限,因此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来认识社会。

当时有一个政治老师,他过去是人大的右派。他经常在班里引导学生关心政治,提出一些问题,马列主义等等,和学生辩论。这样我们同班同学在文革前都开始对政治感兴趣,对马列主义感兴趣了,那时纯粹是为了和老师辩论的需要。

记者:老师是正方,你们是反方?

魏京生:不一定。有时正反方互换。有时辩论很激烈。后来文革期间大家都很关心政治。

记者:那时你有没有经历中共想抓捕你,或是你的活动存在着危险?

魏京生:那个时候我就蹲过监狱。六七年事情因为联动,我就蹲过监狱。民主墙是第二次进监狱。

画外音:联动是文化大革命时期首都红卫兵联合行动委员会的简称。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五日成立,总部设在北大附中。由一批十六、七岁的青年人组成。当年的魏京生先生就在其中。他们多为烈士子女、高干军干子弟,是曾受到毛泽东肯定的最早的老红卫兵。其主旨是反对中央文革,和反对乱揪革命老前辈。由于联动的活动干扰了毛泽东“打倒走资派”的战略部署,一九六七年一月十七日,时任公安部长谢富治说:“联动是反动组织,头头是反革命。”

魏京生:我们的做法是,你取缔,我们不管。开始抓了我们几个人,我们就去冲公安部,把公安部冲得乱七八糟,结果呼拉一下抓了好几百人。

记者:都是年轻人?

魏京生:都是年轻人。开始我们被抓,时间不长,后来毛泽东下令把这些人全放了。毛泽东比较狡猾,他不愿意一开始把所有的干部都得罪了。因为联动里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干部子弟,而且是北京各部委、中央机关里的干部子弟比较多。所以他下令把这些人全放了。放了以后我们还继续干。这批人都这个性格,没有说停下来的。后来就不行了,到了六七年底,又一次抓人,主要抓头头、领导,属于领袖级的人物,八十多人的名单全抓住了,就跑了我一个。我到处躲,到处藏,全国各地到处藏。实在没有地方躲了。他们工作效率还是蛮高的。我在一个地方才待两三天他们就追来了。最后我只好跑到乡下去。所以我上山下乡比毛泽东号召上山下乡早了好几个月。

记者:那时候你躲了多长时间?

魏京生:那时我干脆就办了上山下乡手续。我父亲说:你别回来了,有消息说公安部一直等着你的。我就说那算了,就办了上山下乡手续,算回乡知识青年。在乡下呆了两年,待到六九年。

记者:您父亲作为中共高官,对于您这种先进的民主思想,他怎么看待呢?是赞同,还是反对?

魏京生:他们那一代共产党人年轻的时候也都是搞民主,只不过走着走着,走到共产党这条路上,越陷越深。像我父亲这些老一代共产党,我九三年回去的时候感触很深。我见了许多叔叔阿姨,他们几乎全都对现状极端不满,骂共产党骂得那个难听啊,比我们骂得都难听。我们骂至少还不带脏字,他们骂起来很难听的。其实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为了让中国人民有好日子过,都知道中国需要民主需要自由,也是为了这个奋斗的。否则你想,过得好好的,像我父亲以前是大学教授,干吗要去参加共产党脑袋勒在裤腰带上闹革命?说不定哪天就死掉了。他们也是抱着一腔热血,为了中国老百姓。可是走上这条道,跟着毛泽东,越走越歪。老百姓过得这么苦,甚至还不如过去,不如国民党时期。那他们自己当然也有感触。回过头来看,他们也很不高兴。很多老干部级别很高,参加共产党很早,当面跟我说:“你是好孩子!”我九三年回去的时候他们对我说:“你干的这些事情,就是我们年轻时想干没干成的”。

实际上中国人追求民主,一代一代很多人。问题是在国民党和共产党两个党统治时期,都走上了斜路。不怪中国老百姓,不怪中国人不好。那么多人抛头颅洒热血的,不就是为了争取民主自由吗?可是最后都走到贪官污吏这条路上,这一点确实需要我们中国人仔细思考。

记者:那么您的父亲有没有亲自表扬过您?

魏京生:九八年(编辑注:是2000年)他出来看我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在美国了。他表扬我说:“干得不错!”

记者:直到九八年才表扬啊?

魏京生:小时候以前从来没表扬过。我爸是个特严格的人。老派教师出身,很严格的人,很严肃,从来在家里都是“嗯嗯”地说话。

记者:但是您能从他的态度里感受到他的支持吧?

魏京生:其实一九七九年我进监牢之前,这些老共产党人也看得很清楚了。我碰到一些老共产党他们对我们民主墙很感兴趣。就是我刚才讲的。他们干了一辈子,绕了一大圈, 走了斜路,甚至很多人进了监狱。给共产党干了那么多事情,抛头颅洒热血的,都是很有名气,级别很高的,最后也是落到这么一个下场。所以他们那个时候对民主墙也很关心,至少对争取民主、自由、人权,他们都支持。因为他们年轻时候自己搞的就是这个。当然对我们的具体说法,他们有时觉得很紧张,有的人说你这个说法有点问题。有的人,像我父亲就说:你说的这些可能都是对的,但是你这么搞,很快你就要进监狱、掉脑袋,所以你最好不要搞了。

记者:担心你。

魏京生:是的,从这个角度出发,担心我。有些叔叔、阿姨也是这么劝的:你说的肯定都是对的,但你很快就要进监狱。当时大家都明白了,在共产党里,你不能说真话。说真话你就要进监狱。

记者:但他们还是喜欢听真话对不对?

魏京生:当然,谁心里都明白。像我父亲这个级别,可以看到内参。能看到比老百姓多得多的东西。但是他们还是喜欢听一些外台。但是他们不赞成儿女听外台。儿女听他们就警告。可是他们自己听,因为外台可以听到不同的声音。人都是这样,不管对的错的,我什么都听了,我自己做个判断才能知道什么是对的。如果只让听一点点东西,任何人都一样,都会有被骗的感觉。只能听到一种东西,那肯定不可靠。不管真的假的,给人的感觉就不可靠。其实很多共产党的干部和老百姓一样,也都在所谓“偷听敌台”。

九三年回去时我父亲就说,有几个台他必听。九八年(编者注:应为2000年)他来看我的时候,说每天必听四个台,一个是美国之音,一个是自由亚洲,一个是BBC,一个是法广。这四个台必听。我弟弟妹妹回家来,他还讲,哪个台说了什么,哪个台说了什么。我父亲记忆力非常好。

记者:四个台都听,一天很忙啊。

魏京生:他退休老头,一天没什么事。我一进监狱,人家马上让他退休了。那时他事业正在蒸蒸日上,江泽民还在他办公室里协助工作,学习呢。那正是他第二次事业上升的时候。第一次是50年以前,49年前后那段时间。后来他就受打击下来了。

记者:那他没有埋怨您?

魏京生:没有。我们家人都没有埋怨过我,都理解我干的事。不光我父亲,还有我弟弟妹妹,包括我妹夫。我妹夫当时签证都办好了,要去英国做中国造船工业在英国的代表,就差三天上飞机,临时被取消了。一辈子的事业到此为止,因为他是学技术的。像我们这样的人,不仅仅是我们做出了牺牲,家里人,兄弟姐妹,父母,子女,都受到很大的影响,受到共产党的迫害。代价是全家人付出的。

记者: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您。

魏京生:对。自己家人嘛。他们也能理解我。我做的事情,是好事,又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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