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珠 璀璨而悲劇的一生

（本文取自希望之聲國際廣播電臺「人物百家」專題節目。由主持人香梅和清緣以對話的方式介紹主題人物。續上一期的老上海娛樂明星《一代金嗓子歌后——周旋的生死之謎》，這一期的主題人物是老上海的影星上官雲珠。）

上官雲珠的身世

上官雲珠一生在影片中演過26個不同的角色。她演技很好，感情也非常投入。她一生中那些精彩的電影幾乎都是40年代，在「崑崙」影業公司拍攝的。

香梅：哦，上官雲珠，這個名字很特別、很好聽，清緣，這是她的真名嗎？

清緣：哦，這不是，上官雲珠是她的藝名，她原來叫韋亞君。

香梅：哦，原來這樣啊，那你能介紹一下上官雲珠的身世嗎？

清緣：上官雲珠1920年出生在江蘇的一個小鄉村裡，從小就長得特別漂亮，16時她嫁給了同鄉的張大炎。張大炎家裏很有錢。所以，上官雲珠就開始做起了張家的少太太。可是，好景不長，一年以後，也就是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了，上官雲珠一家人都跑到上海來避難。

香梅：當時的抗戰打得那麼激烈，那為甚麼上海沒有被日本人佔領呢？

清緣：當時的上海啊，有點不同，因為上海有很多外國人的租界，在1941年的珍珠港事件之前，日本人還不敢把上海的租界區怎麼樣，所以當時的上海被叫作戰爭中的「孤島」，還很繁華呀！

香梅：哦，我知道，那個時候在上海的演藝圈裡，還出了不少明星呢！

清緣：那個時候，人們管上海叫做「十里洋場」、「東方巴黎」、「遠東第一都」，不亞於現在美國的好萊塢，香梅，你能說說當時老上海都有哪些明星嗎？

香梅：你看像我知道的，就有周璇、胡楓、秦怡、胡蝶、還有白楊、黃宗英，都是大名鼎鼎的。

清緣：是啊，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知道了，可是老一輩的人真是太熟悉了，他們就是看著這些明星的電影長大的呀。

香梅：那好，清緣今天我們就說上官雲珠吧。

清緣：話說上官雲珠來到了上海，她先是在何氏照相館當起了開票小姐，何氏照相館的老闆何佐民原來是明星影業公司的攝影師，認識很多上海電影界的人，慢慢的，上官雲珠也和他們熟了起來。

香梅：我還知道，1940年上官雲珠在華光戲劇學校學習過，後來還在新華影業公司演員訓練班進行過短期培訓。

清緣：對，上官雲珠真是很有天賦，她慢慢的開始演戲，拍電影。她還很勤奮，據說，當時她幾乎走遍了上海所有的演出團。四十年代，上官雲珠演過很多經典的電影和話劇。香梅，你能給說說看嗎？

香梅：好的，《一江春水向東流》中的闊太太、《萬家燈火》中溫柔賢慧的好太太、《太太萬歲》身世坎坷的施咪咪以外，上官雲珠還在《希望在人間》中扮演教授的太太陶靜寰，在《天堂春夢》裡扮演漢姦夫人，又在《麗人行》中扮演紡織女工金妹，還在話劇《雷雨》裡面演過繁漪。

清緣：對，說的對。在電影《太太萬歲》裡，上官雲珠有一句台詞，剛才我們放了一遍，請再聽一下。

【原聲】「有時候看見苦戲，我就會想到自己的身世。我的一生真是太不幸了，要是拍成電影，誰看了都會哭的。」

香梅：清緣你看這雖然是台詞，但我怎麼聽都覺得上官雲珠在說自己一樣啊！

清緣：是啊！上官雲珠一生命運真是非常的不幸。

香梅：哎！她可是在舞台上留下過不少美麗的身影啊。

人生的最後悲劇

清緣：時間轉眼到了1949年，共產黨一來，就開始搞起了運動。

香梅：是啊，那時候「三反」、「五反」、「鎮反」、「文化大革命」，很多有才華的人都受到了迫害。

清緣：嗯，說來話長啊，上官雲珠在1943年，也就是她23歲的時候，與張大炎離婚了。然後她嫁給了當時很有才氣的姚克，可是和姚克的婚姻也只維持了三年。1951年，上官雲珠又與上海「蘭心大戲院」的經理程述堯結婚了，這已經是她的第三段婚姻。可是好景不長，剛過了一年，又出了亂子。「三反」運動，有人揭發程述堯貪污了蘭心大劇院的錢。程述堯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他天真的以為反正也沒有多少錢，就承認下來吧。以後再把錢補上就沒事了。當時上官雲珠還把自己的800美元和兩個戒指送到了劇院，作為退回的所謂「贓款」。

香梅：哎，清緣，他們怎麼能這樣呢，跟兒戲一樣，這也太天真了吧！這不等於承認自己是貪污犯了嗎?!

清緣：可不是嘛，雖然後來證明這是誣告，但是已經晚了。當時的上官雲珠正想把自己從「舊上海」的明星，變成「新中國」的文藝工作者呢。她為災區和軍隊義演，一連一百多場，還得了肺病。

香梅：那個程述堯也真是的，承認自己是甚麼「貪污犯」，這不讓上官雲珠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清緣：是啊，所以上官雲珠就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決定。

香梅：甚麼決定？難道是…離婚？！

清緣：唉，是啊，上官雲珠與程述堯離婚了，還和程述堯劃清了界限。那時她才32歲呀。

香梅：唉！好端端的一個家庭，又被拆散了！

清緣：後來，上官雲珠出演了「革命女英雄」，還多次受到毛澤東的接見，陪毛跳舞。

香梅：對，這個我也聽說了，一直都有人說，那個時候上官雲珠也是毛玩弄的女人。

清緣：唉！政治太無情了。儘管上官雲珠拚命的表現自己，她還跑到農村裡去搞運動，甚至累得口吐鮮血，但是黨仍然不會相信她。

香梅：說到這兒呢，我也要考你一下，你知道上官雲珠演的最後一部電影是哪一部嗎？

清緣：這個嘛，是《舞台姐妹》，上官雲珠在《舞台姐妹》裡演越劇皇后商水花，商水花年輕的時候真是紅的發紫啊，可是後來，看樣子也就是四十來歲吧，她就自殺了。

香梅：啊！這個商水花不就是演的她自己了嗎？！

清緣：是啊，我真的覺得這好像就是一種預兆。

香梅：你別說還真是這樣的，一年後，上官雲珠被查出乳腺癌和腦癌，但是手術後，她竟然奇蹟般的活了下來。雖然癌症沒有奪走她的生命，可是文化大革命卻一定要把她置於死地！她參演的《舞台姐妹》和《早春二月》成了「大毒草」，她一瘸一拐的被趕出了醫院。

（《舞台姐妹》，上官雲珠扮演早年紅得發紫、晚景分外淒涼的原「越劇皇后』商水花。）

清緣：哎呀，那時她身體怎麼樣，好了嗎？

香梅：沒有啊，那時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但是每天還必須去「牛棚」勞動、接受改造、批判。

清緣：唉！當時很多明星都是這樣啊，像趙丹、秦怡、黃宗英、王丹鳳都是啊。

香梅：是啊，以前上官雲珠是「人民藝術家」，是「上官老師」，到頭來卻被他的學生罵成了婊子，還有好幾次被紅衛兵用皮帶抽的渾身是血。那時上官雲珠的女兒姚姚在學校裡，也積極的揭露著媽媽所謂「資產階級的腐化墮落」，甚至還寫大字報批判媽媽。

清緣：那個時候多少家庭都是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啊……

香梅：是啊，後來從北京來了人，要瞭解上官雲珠以前在上海演藝圈的情況。上官雲珠說自己認識藍蘋，還說受到過毛澤東的接見。

清緣：這個藍蘋不就是江青嘛！

香梅：對呀！江青就是藍蘋。這下上官雲珠可惹了大禍了，江青專門成立了「上官雲珠專案組」，進行輪番審訊，逼她承認參加了特務組織，利用毛的接見搞陰謀。

清緣：我看這恐怕是江青要調查上官雲珠與毛澤東的不正當關係吧。

香梅：上官雲珠曾經對女兒說：「這些事，是死也不能說的。」

清緣：這讓我想起了孫維世，孫維世是周恩來的乾女兒，話劇演員，也是被毛澤東玩弄了，後來引起了江青的妒嫉，最後慘死在獄中。

香梅：那是1968年11月22號的傍晚，上官雲珠又被提審，逼她承認是國民黨的戰略特務，搞毛的情報。上官雲珠無話可說，於是又是一陣耳光，拳打腳踢，折磨了兩個多小時後，上官雲珠被踢出了門外，還接到最後通牒，第二天必須交代，否則後果自負。回到「牛棚」時，上官雲珠鼻青臉腫，嘴角還流著血，哆哆嗦嗦的。一起在「牛棚」裡的黃宗英和王丹鳳看她被打成這樣，就端來熱水，安慰她，但上官雲珠一句話都沒說。深夜了，上官雲珠穿上她最喜歡的暖綠色的薄毛花呢西裝，圍上白絲巾，從四樓跳了下去，那一年她48歲。

追思無限

清緣：著名表演藝術家白楊是這樣回憶上官雲珠的：「思何限，灑淚向長空，姐妹蒙冤遭四害，雲珠銀海疑無蹤，卻似在星中。」

香梅：女作家陳丹燕說：「她是一個天生的電影明星，信奉的是通過努力，能付出的就付出，然後來得到成功。她是一個很好的演員，演技好，在夾縫裡、小小的機會裡閃光。」

清緣：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匯聚了中國影藝界的精英，也是上官雲珠極盡風華的舞台。但是當極權統治到來以後，一切都被「革命」的風暴摧毀。

香梅：上官雲珠只不過是這暴風雨下，無數花朵中更嬌艷的一個，她的美麗和苦難給人們留下了無盡的感嘆……

－－轉自希望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