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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漁家生活的紀錄片──《江行初雪圖》

五代南唐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上方有「天曆之寶」印,印旁可見元文宗墨蹟「神品上」。(公有領域)

趙幹,江蘇江寧人,南唐李後主所設畫院裡的學生(畫院中的一個官秩),因為他本身是江南人,喜歡畫江南風景,所以也擅長畫山水林木等。一般畫評家都很肯定他的畫,認為他的筆法勁利,寫實生動。《宣和畫譜》評論他的畫:「雖在朝市風埃間,一見便如江上,令人褰裳欲涉,而問舟浦潊間也。」意思是趙幹的畫作生動得令觀者有面臨真實場景的錯覺,不自覺地想拉起衣裳去涉水或找一艘小船渡過去。

趙幹的《江行初雪圖》尺寸只有25公分高,長度有375公分,是一件小品,也是一幅「手卷」(又稱:長卷)。

「手卷」是中國古代裝裱書畫作品的一種形式,畫幅前端有「引首」,後面有「跋文」,中間還以裱綾間隔著,稱「隔水」。

五代南唐 趙幹《江行初雪圖》引首,可見「題簽」及 南唐李後主題:「江行初雪,畫院學生趙幹狀」。(公有領域)

這件作品一展開就可看到很多印章,並有題識:趙幹《江行初雪圖》的「題簽」。「題簽」一般是註明這幅作品的作者和畫名,讓後人能在第一時間了解和這幅作品有關的重要訊息。「題簽」有時寫在「前隔水」,有時寫在「隔水」旁邊的裱綾處,或在裱綾的地方貼一小方條,寫上作者和題目。比如王羲之的書帖《平安》、《何如》、《奉橘帖》,或王獻之的《鴉頭丸帖》等,都有人在旁邊標註。讓後人看到這件作品時馬上知道作者是誰。

「題簽」的左側另有南唐李後主題:「江行初雪,畫院學生趙幹狀」。李後主是用「金錯刀」的筆法書寫的。所謂「金錯刀」是以顫筆做出波磔狀的特殊方法來寫字或畫畫,不過現在已找不到具體的畫作可參考了。

《江行初雪圖》一展開就可看到三個漁人正在同心協力地要讓一艘船渡越急流,就像拉縴一樣,兩人用長繩牽著漁船在江邊拉行,另一人划槳,操控方向。岸上的兩人揹負繩索,繩索另一端綁在漁船上,使勁地牽著繩逆著風往上行走。三人的心思一致,在横亂的波紋中凝聚出一股不屈不撓、逆勢而行的氣息來。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三個漁人同心協力地要讓一艘船渡越急流。(公有領域)

在趙幹的筆下,他們的動作很生動傳神,衣紋、草鞋清晰可辨,還戴著不同樣式的帽子。他細膩地描繪每個細節,甚至連繩子掛在脖子上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的船是沒有篷蓋的木舟,船上還有一些竹編的蓋子,東西都收拾好了,用竹蓋子蓋著,似乎是準備要回家了。

這幅畫作裡的漁人都穿得很單薄,身形削瘦,表情非常刻苦,卻又一派順天知命的模樣。本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庶民生活片段,透過趙幹精妙的鉤勒,讓人感受到的卻是簡樸清新的水上風光。

整個畫幅中,趙幹所描繪的漁夫都勤奮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由此,我們也能看出,對每個漁夫他都一視同仁,都視為整體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而在繪畫過程中,畫家演繹的其實是他自己那種包容與悲憫之心。

漁船後方是整排高大的蘆葦,江南有很多地方都生長這種蘆葦草,這些蘆葦經過他細心地渲染刻畫,給人相當自然真實的感覺,而且好像還開了芒花,有一點白白的、淺淺的花絮浮在蘆葦草末稍,在畫家筆下,它們就像將要飄起來一樣。

畫卷的左方,河的這岸有幾株横斜參差的枯樹,林間有一老者坐在驢背上,頂著強勁的風勉力前行,他後面是一個書僮。老人憂悶的表情、書僮天真的模樣,以及兩人的衣著,甚至於他座下那一匹眉頭深鎖、毛皮皺縮、瘦骨嶙峋的驢子,都透露出幾許長途跋涉的勞頓與無奈。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正走在雜木下的一對主僕。(公有領域)

在他們後方不遠處,另有一隊行旅,四人行,他們的動作姿態就利落多了,在江岸崎嶇的小路上,走在前方的人還回過頭來,和他後面的人交談,無視初雪中泥濘的路徑。他們的穿戴也比較講究,也保暖,加上年紀較輕,在同樣的寒天下,在厲風中,兩組人馬給人的感覺真有天壤之別。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一隊行旅,四人行。(公有領域)

横斜參差的雜樹大都是些枯秃的枝椏,趙幹以看似紛亂而卻有序的中鋒圓筆抑揚頓挫地、豪放有勁地把無限蕭瑟的感覺傳達出來,本已斑剝粗糙的樹幹上附著一些乾燥捲縮的苔蘚和寄生植物,更加深秋冬景致的蒼茫蕭索。

接下來有一座橋,剛才那對主僕顯然就是從橋的彼端走過來的。橋上方的河面有一個如弦月般的大弓網,造型簡潔優美,看來十分紮實,這網藉著兩根豎起的竹竿,吊在一個固定在河對岸的桿子上,網旁有一個不起眼的、浮在水面上的魚簍,那應是漁獲的「保鮮槽」吧。一千年前的古人就有環保和維護生態的概念,這種和大自然共存共生的智慧,今人所不能及。

岸上有三個小童蹲在一個簡易的蘆葦棚前,竹林旁邊有一童似乎正移動身子要靠過來,他們都裸露著上身,在初雪的天氣裡,一邊玩著,一邊又在炊煮著什麼(茅棚前方有一些鍋碗瓢盆之類的什物)。趙幹藉著寬廣平渺的河水,不着痕跡地描繪這樣單純的生活情態,我們不得不讚歎畫家在美學上的整合功力!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三個小童蹲在一個簡易的蘆葦棚前,大弓網附近有個魚簍。(公有領域)

江面布滿粼粼波紋,細看發現他是用毛筆以中鋒一上一下、很富韻律感地把水波描繪出來,似乎這樣才足以反映風勢緊冽的吹拂,也營造出江面森森遼濶、大自然威嚴得令人摒息的一面。

在水波的上方,對岸的竹林似乎被一層薄薄的雪花覆蓋了,畫家顯然是用白粉敷在竹葉上面,暗示曾下過雪而且還積雪。其它地方,如船上、樹上甚至江面上他也用同一種手法點上白粉,這是一種特殊的「彈粉」技法,讓毛筆沾滿了白粉,然後用手指輕彈筆桿下端,把白粉或輕或重地彈到畫面上,這樣輕輕地彈,卻能表達得那麼細緻,畫家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工夫,才練就了這樣的功力。

古時候的顏料很不容易取得,如果要製作各色顏料,那步驟就非常繁瑣,比如白粉,要先把蛤蜊打碎、磨成粉,或者取來其它礦石、植物原料加以研磨、煉製,然後再煮膠,煮魚膠或者熬鹿角膠,要熬很長的時間,等膠全化勻了,再把膠跟色粉摻和在一起,不斷地敲打,最後沿缽把色糰壓得非常緊密。取用時沾點水把色糰化開,顏料才能附着於絹或畫紙上。

古代的畫家用的顏料都是天然的,有些是自製的,色料做成之後,畫家得趕緊把它畫完,不然的話,很容易就發臭壞掉。中國傳統的書畫在繪製過程中,有很多巧妙的創建與手法,只要我們耐心去追索就會有許多令人驚歎的發現。

漁人的生活看似艱困 背後蘊含無限溫情

竹林的另一側有一個漁人正在汲水。他站在簡陋的小碼頭上,身體微曲,正傾斜著水桶在打水,非常生動且饒富趣味的描繪!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提水呢?他身旁的樹林中露出一角茅草圍籬,可能這兒就是他的住家,或者竹林那一頭的四個小童正要煮東西,需要水。畫家有意製造這些驚奇點,讓嚴謹簡樸的畫面得以注入鮮活的氣息。

趙幹作品《江行初雪圖》局部,有一漁人正用水桶汲水。(公有領域)

往後又有另外一些漁人共駕兩艘船,他們半彎著腰、握著槳奮力地划船。兩人一組,表情姿態各異。看來風勢非常大,逼著大家不得不使盡全力,快快穿過這股強風,順利上岸回家。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一些漁人共駕兩艘船,奮力地划著,希望快點穿過強風,上岸回家。(公有領域)

接下來是一叢一叢的蘆葦,在蘆葦後頭,有一對小童正抬著簡便的方形網,打算下水撈魚。兩個小童穿著短褲頭,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涉水前行。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蘆葦叢之後,一對小童正抬著簡便的方形漁網要下水撈魚。(公有領域)

藉由畫家生動的描畫,隱約能讓人看到小童背後那個貧困但幸福的家庭。在這種凝重簡樸的大氛圍中,理所當然,小小年紀也要幫忙家計的。畫家全方位的巧思,使整幅畫的內涵和社會的真實面契合得相當妥帖。

在斜上方,隔著沙渚有兩座架在水面上的草棚,草棚是用木頭搭起基架,再用竹或蘆葦編的篷蓆搭成拱形的屋頂,形成一個隱密的空間,漁人可以在這兒避風、下網,等待魚兒上門。其中一人身旁還有一個小酒器,顯然他是在飲酒取暖。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兩座架在水面上的草棚。(公有領域)

在此,畫家不厭其煩地把一些細節詳實地描繪出來,比如水面上的水草被吹得折腰了,草葉仆偃的方向一致,加上筆法勁利,呈現的力道足可讓觀畫者也感受到那種強勁的風勢。

往下走,有的漁夫把竹籬笆圍在水中,魚兒進得來可出不去!他們的辦法是一人划著船巡視魚況,有魚的話順便把魚趕到後面等待著的大網邊,輕鬆的網魚,從划船者那下望專注的神態就可以了解這一點,這也是另一種天然的漁獲方式。

我們也可以從這些漁人和行旅者身上體察當時人的穿著,以及當時流行的服裝樣式。這也是很好的考古課題。

趙幹把這一帶的幾個場景都經營得很生動有趣,布置了許多散設的小茅棚,存放一些食具、酒器、坐墊等。想休息時就進去歇歇,喝點水、酒之類的;該用餐時,也有方便條件可隨意煮食;天候不佳時,可防防風避點兒雨;有漁獲時又不乏存放的空間。當時在江上討生活者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這樣閒適的日子,真有點活在當下,「帝力於我何有哉」的自在與自得。

順著竹圍籬再往下走,有一個淺緩的沙洲,上面染了石青、石綠,因為這幅作品是一件「設色畫」,意思是經過規劃後再染上顏色的畫作。所以這幅畫所有的水面都塗上了花青與藤黄調合的顏色,土坡則上一些赭石、赭墨,水岸上、洲渚中的茅草,也都上了一些石青、石綠等礦物性原料。

前面講過,古人所能取得的顏料大都是來自於礦物或植物,比如赭石就是從紅土中研取出來的;花青和藤黄是從植物的花葉中提煉的;包括我們前面提過的白粉,也是用蛤蜊、貝殼研磨出來的。

礦物性顏料比較能夠持久,很適合畫在絹布上,可以保存很長的時間,但缺點是當它上色上得很厚重的時候,會有顏料剝落的情況。所以有時我們看古代的畫作,因為年代已久,絹布已經黯沈,或者因為收收放放的頻率很高,絹布的纖維斷裂,這樣也很容易讓礦物性顏料剝落。

幸好《江行初雪圖》這件作品所上的顏色比較淺,並沒有像一般工筆用彩那樣一層層染上厚重的礦物性顏料,所以畫面上的顏色就保存得非常好,非常勻整。

每個漁夫都恰如其份地融入江面生態中

緊接著,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船,船上有一人或多人在辛勤地工作著,甚至船上還蓋有小小船屋,漁人幾乎可以在上頭生活,所謂的漁水人家,應該就是這樣吧。

這些船都是小船,它們的功能性都很強,做工也非常細致。有獨木舟也有雙舟併合。獨木舟最多只容兩人搭坐,兩人合力捕魚;併合船則適於多人操作,有人划船、有人下網、有人準備食物,這樣也就可以工作比較長的時間。

其中一艘木筏在坐位旁還架出兩支竹竿,上面掛了一些物品,主人正在巡視有否漁獲;也有人在竹竿前架個大漁網來捕魚,船上還設計了雙人座的木椅,兩個人正舒適地坐那兒閒談。

另外,也有單打獨鬥的畫面,但漁人在工作中的忘我情態和船行駛的方向,讓人感覺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默契,是孤而不獨的,並且都恰如其地融入江面生態中。

總之,他們呈現了「工作中有生活;生活中又混同於工作」,利用這些場景,趙幹把這個具體而微的小小世界揭示給我們。人與人之間合作無間、群體與群體之間和諧融洽的情景,畫家也都完美地呈現出來。

一家五口兩代人  喜怒哀樂俱在其中

接下來還是一些船,而且一艘艘都自成一個小小世界。他們在船塢裡頭自在地烹煮、過生活、辛勤地捕魚、悠哉地撐著傘閒聊,尤其在畫作的盡頭畫有一家五口兩代人,兩艘船,兩個男人都正忙著,一人划船,另一人正在升火準備炊食,婦女小孩則面無表情地踡坐一旁等候著。在這樣無言的畫面中,這些人得以無需遮掩地流露他的喜怒哀樂,這也是鄉野小民的另一種自在吧。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一家五口兩代人,兩個男人都正忙著,一人划船,另一人升火炊食,婦女小孩則踡坐一旁等候著,(公有領域)

畫面中較為有趣的是撐傘聊天的場景,一個小小草棚屋搭在水中央,裡頭畫了兩個人,小草棚的基架下方,還栓了一艘小木筏。在等待魚兒上網的漫長時間中,兩人聊著聊著,其中一人神色茫然地看向遠方。棚頂上撐著一把傘,傘上施了點白粉,「彈粉」表示上面有薄薄積雪,以這樣的技法來表現鵝絨般細細的薄雪,頗有韻味。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一個小小草棚屋搭在水中,裡頭畫了兩個人,小草棚的基架下方,還栓了一艘小木筏。(公有領域)

從這個部分可見到古人的生活智慧:這草棚前端撐了一個漁網,正對著圈住魚路的圍籬開口處,魚兒若不知設防地游到這一帶,可真是逃生無門,因為從這開口處游出去的話,正好自投羅網,如果回頭逃竄的話,後面還有一具更大的網兒等著呢!

另有兩艘雙併船也有非常巧妙的設計,很明顯的,那是兩艘狹船併攏在一起,船的頭尾兩處各用横桿、横板架住,拼成一艘稍大的船。頭尾兩端相扣,中間卻是空的,正好放置大小魚簍,魚簍深置水中,捕獲的魚兒就擺放在此,不管打魚的時間多長,可一直保有活跳跳的新鮮魚兒,也不怕魚兒逃跑。

這類令現代人驚歎的場景比比皆是。在浩淼寬廣的水面上,有那麼多由草棚、蘆葦間隔出來的小空間,每一個小空間都有無數的生活小故事,以及這些小故事背後深沈的生命情境。

畫家以細膩的手法把畫中人的生活情態表現無遺,每一個畫中人物的臉上或多或少都帶有生活的滄桑與生命的無奈,但也帶著人與人之間和諧互與、盡在不言中的融溶;在人與天地之間,生活課題也讓他們學會了順天應命,並在其中自得其樂。因此,雖然好像是漫天飛雪,生活好像非常艱辛,裡頭卻有無限溫情在。

趙幹擅於山水畫的布局,他利用蘆葦、土堆、岩塊,沙洲還有捕魚的魚場,這樣一個個場景串連起來就構築出一個極富江南特色的美景,在這樣的景色中貫穿著許多人生的面向。對這個完滿具足的小小宇宙來說,趙幹就像是造就他們的神,一個有無限能力與博大慈悲與寬容的神,而我們有幸能透過這神的眼去俯瞰這小小世界,悲憫他們的艱辛、體恤他們的風霜;讚歎他們的純樸、歌詠他們的智慧。

中國古畫特有的蓋印以及品級

這件畫作一打開就看見兩方很大的印,是清高宗的印,其中一方刻的是「五福五代堂 古希天子之寶」。清高宗就是乾隆皇帝,所謂故宮收藏也就是乾隆皇帝自家的收藏。既然是他家的東西,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賞玩。所以很多故宮的東西,我們都可以看到乾隆皇帝的題字和用印,他寫了無數的題跋和蓋了很多很多章,在故宮典藏的字畫中,覆蓋面極大。

五代南唐 趙幹《江行初雪圖》引首。(公有領域)

在畫面中間部分,往上看會發現畫面上有一個很大的「天曆之寶」的印章,印章旁邊還有「神品上」三個字。

「天曆之寶」的印文是彎彎曲曲的線條,這一方印是傳統的「九疊文」印。篆書的「之」字就好像中間畫了一支叉子一樣,兩旁是九彎十八拐似的對稱疊紋,底部還有一個基座。天字的造型和之字大同小異,都屬於篆書印章,都是用篆字書寫後再刻。

五代南唐 趙幹《江行初雪圖》局部。「天曆之寶」印,印旁可見元文宗墨蹟「神品上」。(公有領域)

古代品評畫作的等級,分神品、妙品、能品、逸品,用這樣的方式去判斷作品的優劣。神品是最高等級,還分上、中、下。「天曆之寶」的印主是元文宗,「神品上」是他留下的墨蹟,一方面為這個作品做一個註記,記載證實這件畫作曾是他的收藏品。因為元文宗設立了「奎章閣」,「奎章閣」中收藏了很多歷代書畫作品,所以我們只要在這些書畫作品上看到「天曆之寶」的大印,就知道曾被元文宗的「奎章閣」收藏過。

蓋滿各式印章表示作品流傳的軌跡

接著就到手卷的末端,這部分又蓋了好多大大小小的印章,而且印泥都是用硃砂。古人在蓋印章時,一般都會用硃砂印泥,但是如果家裡有至親過世,印章的印主就會蓋上黑色。所以,顏色也不是隨隨便便可以使用的。

五代南唐 趙幹《江行初雪圖》末端。由各式印章可知作品流傳的軌跡。(公有領域)

後半段這麼多印章,每個印章都有它的意涵,我們可以從這些印章了解到,這件作品曾被誰收藏過。比如畫面的下半部分,我們可以看到畫面結束的位置有「內殿珍玩」的印章;還有在畫面上方也有一個「御府寶繪」的印章;裱綾的後方,也有一個「群玉中秘」的印章;再往後頭看,我們還可以看「明昌御覽」這方印,共有四方印,都是金朝的金章宗的印章,所以我們知道這件作品曾經被金章宗收藏過。

宣和時代有其特殊的用印法,前面、後面都有固定的用印位置。在這件作品中,我們也可以看出這樣一個大概的端倪。在這件作品的最前方,蓋了金章宗的兩方印,畫面的後面也蓋了兩方印,而且他們蓋這個印顯然也受到宣和時代特殊蓋法的影響;宣和就是北宋徽宗的年號,他們有特殊的「七璽」的蓋法。

章宗沿用了這個用印法,所以我們可以在南唐李煜的題字的左上方看到一個御書的印,下方有一個「明昌寶玩」的印,都是金章宗的印,分列在畫面的四個角落,蓋得非常規整,他有他一套獨特的蓋印方式。

畫作裡的諸多印章也表示這件作品流傳的過程,如元文宗的「奎章閣」,我們甚至還可以看到梁清標的收藏印。這些都可以讓我們了解繪畫史中承傳有序的鑑藏過程。

所以,欣賞中國的繪畫作品,除了畫作本身的內蘊與魅力之外,印章、詩作、書法、等等,都圍繞著畫作去演繹,能讓觀賞者更深入地了解此幅畫的內涵,也可以在其中發掘許多樂趣,也能開長許多智慧,更能添增些許美感經驗。因為它蘊含的不只是畫家單一的創作,還包括後世對這件作品的收藏、賞玩的歷史記憶。歷史的長河涓涓不息的延續著、貫串著,在天地間、在任何一個小小世界裡、在每一微細的分子中。@*#

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