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一起看雲去 今日只見鳳凰花開紅

推著輪椅緩緩前進。在那炎炎的夏日裡，總是得挨到接近傍晚時分才能陪婆婆出來散步。婆家就住在村莊裡的小學附近，以前從沒進去仔細瞧瞧，難得婆婆說想進去校園散步，那就走吧！

畢竟是處於偏僻鄉下的學校，所以沒有華麗雄偉的建築，也沒有壯觀頂尖的校園設施。但是那股傳統復古的學術氣質，就像鄰家女孩般的清新可人。校園操場三三兩兩的小孩在追逐嬉戲，也有一群小孩邊盪鞦韆邊快樂的嘶喊著。走著走著，映入眼簾的是一排齊刷刷紅艷繽紛的鳳凰樹，不知不覺我抬頭高眺著，那代表畢業即是分離的鳳凰花，雖是花海美不勝收，但當驪歌高唱時，卻是離情依依不相捨，陡然間我的思緒竟已走入了時光隧道，那是四十幾年前了……

「妳走開啦！看到妳就討厭！」

「滾開啦！妳好臭喔！」

那時看到一位男同學正粗魯的推開一位女同學。要不是看到她穿著學生裙，否則我會以為她是男同學，因為她留著一頭極短的頭髮，看起來真的是髒兮兮的！

這是我剛來這間教室看到的光景，因搬家才轉學來這間學校，沒想到第一天就看到了集體霸凌同學的景象。坐在我旁邊的同學還告訴我，「妳不要理她喔！她成績很差，身體又髒又臭，我們大家都很討厭她，不跟她講話的，對了！她叫做楊阿娟，哼！真是難聽的名字！」。

我還是忍不住偷看了她一眼，她正偷偷的擦去眼角的淚珠，我又仔細的再看了她一眼，其實我覺得她長得很清秀，只是她真的是看起來比較邋塌，而且最奇怪的是她的頭髮怎麼像小男生一樣的短呢？雖然大家都排擠她，但是我不曉得為什麼就是想接近她，我不但不討厭她，而且還想跟她成為朋友，聽人說能成為朋友都是過去世積累下的緣分，大概是這樣吧！

放學時我主動過去跟她打招呼，她竟然手足無措想快步跑開，我想大概是把她嚇到了吧！隔天我在下課時再主動過去跟她聊天，「我叫柯曉芳，我是新來的同學，很高興認識妳！ 」她露出靦腆的笑容說：「我叫楊阿娟，妳好喔！」雖然看到其他的同學露出揶揄不屑的表情，但是我在心裡決定了，楊阿娟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在後來的日子裡，我越來越了解她為什麼會有大家排斥的那些舉止與外表，「我媽媽在生我的時候就因難產去世。阿嬤常罵我是家裡的剋星，因為算命的告訴她說，我一出生就剋母，再來對家裡的其他長輩也不利。本來是要把我送給人家當童養媳，是阿公求情說，「還是讓她留下吧！畢竟是我們楊家的親骨肉，她一出生就沒媽媽疼愛已經很可憐了！」她慢條斯理的說著她的人生故事。

說到她阿公時她露出難得的笑容，「阿公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了。爸爸忙著工作養家，哥哥與姊姊也不喜歡我，罵我是害死媽媽的小鬼，阿嬤更是常會打罵我，只有阿公對我最好，會偷偷買糖果給我吃，每次阿嬤要打我時，他總是擋在我前面，不讓無情的棍子打在我的身上」，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傷心地哭了。所以沒有媽媽呵護的她，常常是沒有乾淨的衣服穿，也因為沒人幫她整理頭髮，所以就被阿嬤帶去剪了個男孩似的短髮，也因沒人教她功課，所以成績總是一塌糊塗。阿公雖疼愛她，但是也年老體衰了，這些事也無法幫她處理，所以就過著這樣渾渾噩噩的生活，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也記不清是哪一天了，她邀我在星期日去她家玩。到了她家就看到她阿公站在四合院的大門口，他面露慈祥笑容的招呼著我，「阿娟說有同學要來家裡玩，她高興了好幾天呢！」果然她阿公真的很慈祥，還帶我們去附近的雜貨店買零嘴吃。就在歡笑聲中，阿娟突然提議要去庭院中躺著身子，抬頭看那變化多端的雲彩，一會兒是匹匹的駿馬奔騰，一會兒是溫柔靜謐的綿羊成群，再來又像是母親牽著小孩而來，這時阿娟竟突然掩臉啜泣，她喃喃自語：「真的好想媽媽喔!」她說能被媽媽擁抱入懷是她從小就有的夢想，但是那是一個永遠無法成真的夢想。

後來在小學的畢業典禮上，我們約定還是要繼續保持聯絡，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但是後來因為我又搬家了，那時通訊方式也不發達，在沒有電話的情況下，只能與她書信來往。可是後來因課業壓力大，加上她常常沒回信，又斷了音訊。但是我總是常常想起她，想起那天我們一起看雲去的日子……

在那段青澀的年少時光中，慶幸自己選擇了做最真實的自己，當同學集體霸凌弱勢的同學時，我沒有隨之起舞。

天色已漸漸暗了，又是推著輪椅緩緩前進，但是那是走回婆家的路。那鳳凰花開、那一起看雲的日子，還是不斷的在腦海裡縈繞，久久不去….。@*＃

（註:現今不論是校園還是職場，普遍還是存在集體霸凌的現象，請大家重視從自身做起，我想善的循環會逐漸讓社會注入一股清流的。)

責任編輯：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