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皇鏡鑒(14)征遼詔書

隋煬帝像,(傳)唐閻立本《歷代帝王圖》(摹本)局部,現藏美國波士頓美術館。(公有領域)

隋皇的臣子晝夜監工,役使百姓開挖河道不得休息,那廂的天曹官員正在抓緊時間製造冊籍。你道這冊籍是甚麼?天曹造的是天下群雄豪傑的冊籍,只見冊籍上寫道:

楊玄感起兵於黎陽;

翟讓起兵於瓦崗寨;

劉元進起兵於晉安,僭稱皇帝;

劉武周起兵於山後;

林士弘起兵於豫章;

朱粲起兵於南陽,僭號楚帝;

李子通起兵於海陵,僭號楚王;

薛舉起兵於金城,僭號西秦霸王;

竇建德起兵於河間,僭號長樂王;

杜伏威起兵於淮南,僭號吳王;

梁師都據守於朔方,僭號大丞相;

……

這是一份很長的名單,凡在天曹的名單上,定是隋末率眾起兵的豪傑魁首,各路兵馬的割據梟雄。

當時大隋天下太平,毫無盜賊的跡象。一日,上帝降下敕命,隋皇為遊江南,開鑿河道,挖壞真龍地脈,德不配位,令國祚大減,就此削去大隋天運。因此上帝一道命符,隋皇遊江南之時,也正是天下群雄豪傑起兵之時。

這條長達1,700多公里的河道終於竣工,貫通了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成為與萬里長城齊名的另一浩大的工程。

煬帝欲乘水路巡遊江南,但因礙於天下洶洶,四海沸騰的局面,就採用宇文達的建議,藉口征遼的名義,實為巡幸江都。

翌日,翰林院官員草成征遼詔書,先來呈稿。煬帝看了不太滿意,命他們重寫。翰林院官員一連修改數遍,煬帝都不滿意,因此心中不悅:「翰林院許多官員,怎麼就沒有一個拔群出類的人才,為朕寫一道精彩的詔書,震懾華夷呢?」

於是煬帝帶著隨侍來到觀文殿,隨手翻看書架上的古典文集,信手抽出一本,卻不是古代的文集,而是當朝秘書郎虞世南的文集。煬帝見了又驚又喜:「幾乎忘了此人。」於是召他覲見。

虞世南是翰林院學士虞世基的兄弟,此人才學出眾,出筆向來精彩絕倫。因他為人不肯隨波逐流,所以這麼多年來未曾得到陞遷。

虞世南生得風流儒雅,為人沉靜寡慾。自幼喜讀經典文集,幾乎無書不讀,而且他記性超人,素有一目十行之功,但凡讀過的書便會終身不忘,下筆時才思猶如泉飛奔湧,瀟瀟灑灑,落筆如有神助,真是羨煞多少旁人。

只是他天生的脾氣有些古怪,行事非常方正,難以合群。他和虞世基雖是同胞兄弟,但是虞世基以奉承諂媚一路陞遷,官居清要,而他卻是甘守下僚,絕不起一絲的歪斜念頭,雖久不得陞遷,但他每天與聖賢詩書相伴,書法作文取樂,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後來煬帝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殺,株連虞世基。虞世南抱著虞世基傷心痛哭,情願以身代死。宇文化及說:「我只殺奸臣,不殺好人。」大唐太宗登基後,曉得虞世南為人正直,又頗有文采賢名,於是委任他為弘文閣學士,他是言必行,計必聽,成為大唐一代的名臣,當然此為後話。

煬帝命虞世南坐在錦墩上書寫征遼詔書,虞世南謝過皇恩,磨得墨濃,掭的筆飽,展開御紙,連想也不想一下,揮手便寫。那支筆猶如龍蛇一般,在紙上風行雲動,毫不停輟。不消半個時辰,一道征遼詔書就已草成。

煬帝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大隋皇帝,因遼東高麗不臣我朝,將往征討。先詔告天下四方,使知天朝恩威並重。詔曰:朕聞宇宙無兩天地,古今皇朝惟一君臣。華夷雖限,然皇王教化,不分內外;華夷風氣雖殊,然朝宗之歸,也自同邇遐。順則惠之以德,必受國朝雨露之恩;逆則征討以示兵威,猶如風雷威震,示警四方。萬方納貢,堯舜取之鳴熙;一人橫行,武王用以為恥。

是以高宗有鬼方之克,不憚三年;黃帝有涿鹿之征,何辭百戰!薄伐狁,周元老之膚功;高勒燕然,漢驃騎之大捷。從古至今聖帝明王,未有不兼包胡蠻夷狄,而共一胞者與!況遼東高麗,近在甸服之內,安可任其不庭,以傷王者之量,隨其梗化,有損中國之威哉!故今爰整干戈,正天朝之名分;大彰殺伐,警小丑之跳梁。以虎賁之眾,而下臨蟻穴,不異摧枯拉朽;以彈丸之地,而上抗天威,何難空幕犁庭。早知機而望風革面,猶不失有苗之格;倘恃頑而負固不臣,恐難逃樓蘭之誅。莫非赤子,容誰在覆戴之外;同一斯民,豈不置懷抱之中。六師動地,斷不如王用三驅;五色親裁,卿以當好生一面。款塞及時,一身可贖;天兵到日,百口何辭!慎用早思,無遺後悔。故詔。」

煬帝覽過大喜,遂叫左右賜酒三杯。他說:「愛卿,文章一出才人之口,便覺雋永可愛。但不知所指事實,是否可信?」

虞世南說:「詔書中有《莊子》的寓言,《離騷》的托諷,雖是文人幻化之筆,但君子作為感慨之談,也當別有商量;如果是見於經傳,事情雖為奇怪,但也不為虛妄,不足為怪。」

煬帝連說:「卿言正是。」(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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