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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清明引(51) 宮廷變-死地求生4

清 高其佩《山水》局部。(公有領域)

第六章 死地求生(4)

話說皇甫回到王宮,便令領頭太監徹查當夜進入正殿之人。結果只有一個——柳星兒,停雲閣頓如雲海掀濤,暴風蒞臨。先是太監、侍衛團團圍住,再來皇甫親自到場。

柳星兒跪拜接駕,皇甫急步走過,裹挾一身怒氣,身上衣帶流蘇翻飛,坐於首位。柳星兒見他無恙而歸,心下失落。

皇甫大怒,將那張紙丟在柳星兒面前:「這個東西,你可認得?」

柳星兒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用奇術使之現形的信箋。本該大駭的人,卻是一反常態的冷靜,只見她款款拜道:「星兒不曾見過。」

皇甫深吸一口氣,道:「三天前的夜晚,除了孤,就只有你去過正殿,還想抵賴麼?」

柳星兒搖了搖頭,皺眉道:「三天前的夜晚,星兒的確曾去正殿,備琴伴駕。不知王上為何誣賴星兒與這紙有關,看這字跡,當是王上自己寫的呀。」說罷,面上滾下兩滴淚珠,右手緊緊揪著心口,似是頗為痛楚。

皇甫記起她曾捨命相救,不禁起了憐惜之意。這時,領事太監手持一件奏摺走將進來,呈與皇甫。皇甫緩緩翻開,細讀一遍,卻不合上,竟又細讀了一遍,臉色越發暗沉凝重,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閉目講了一番,問:「這就是你的身世了吧?」

柳星兒心知這是郭絡羅幫她偽造的身世,便答道:「是。」

皇甫點了點頭,面色陰鬱之間,浮起一抹愴然,緩道:「那日,你為何要替孤擋下那一刀?」柳星兒一聽這話,登時心底一沉,強作鎮定,道:「星兒本能而已。」

「好一句本能而已,保護蕭世子,也是你的本能吧。」皇甫道。

聽聞皇甫提及世子,柳星兒心提至頸,勉力按下起伏心緒,道:「蕭世子是為何人?」

皇甫聽罷,閉眼嘆了口氣,道:「賜酒。」

柳星兒大駭,心道皇甫竟要賜她死罪。領事太監端上一杯毒酒,道:「星兒姑娘,莫再耽擱了。」柳星兒看看眼前這杯毒酒,再望望皇甫冷漠的背影,頓感萬念俱灰……

轉眼之間,偌大的宮殿之內只剩皇甫一人。睜眼閉眼之間,瑣事如新:北平王、刺客、朝臣、柳星兒,近日來諸多煩事皆讓人心力交瘁。「夢花煙,這個女子的年齡與氣質,聽納蘭之形容,與柳星兒無不相仿。蕭世子啊,你原來也是終究不肯放過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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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閣。

寧靜小屋之內,郭憐心為永延奉上美酒一杯:「永延將軍,請用。」

永延一飲而盡,道:「你的頭痛症可好了?」

郭憐心再斟滿杯,道:「幸得永將軍臨出城前還記掛著,親自前來送藥,憐心的頭痛症已好了大半。」

「那就好。」永延又飲了一杯。

憐心道:「永將軍,我的柳姐姐進宮已有些時日,不知現下如何?許久也沒消息,是不是以後都不回落雁閣了?」

永延聽她一問,放下斟滿的酒杯,心想:「柳星兒已死,若知實情恐她傷心。」便道:「嗯,王上將她留在身邊,恩寵有加。」

郭憐心滿心歡喜,自斟一杯,道:「如此憐心便放心了。」說罷,敬了永延一杯。

永延飲盡酒,對憐心道:「你也知我心意。但是小王爺發兵在即,耽誤不得,只好委屈你些時日,剿滅叛軍之後,吾便娶你過門。」說罷,自斟一杯,也給憐心斟了一杯,自己飲了,再看憐心,卻是欲言又止,一副淒楚神情。

「何事不快?」永延道。

憐心竟然抹了下眼角,道:「永將軍,請你……請你以後都別再來了。」說罷,眼淚斷線如珠。

永延內心一驚,急忙道:「你若擔心我此去不歸,我立時接你過府。」

憐心止住眼淚,道:「將軍莫要多心,不是憐心薄情,而是與將軍緣淺,承不起將軍厚福……」說罷,又嗚嗚哭了起來,難以收停。

「到底何事?」永延心急如熱鍋螞蟻。

憐心哭了一陣,抽噎道:「落雁閣的老闆娘,已將我許配給了別人。將軍,恐怕,恐怕你我,此生再不復相見了……」說罷,又嗚咽起來。

永延聽之,心內雖是一陣驚訝,卻也不甚發愁,道:「這又如何,我找老闆娘去。」

「不,不可。老闆娘已收了禮金,那人出手闊綽,老闆娘是個愛財之人,斷不肯放了我去。」永延道:「你也斷不能跟那人去,無論多少,我永延定比他多。你放心吧。」

憐心一聽,悲憤交加:「原來,原來,將軍心裡,憐心不過是個婢子,任人買賣的。」說罷,更是痛哭。永延也軟了心意,柔聲道:「那人是誰?我親自找他去,老闆娘也決不會為難於你。」

憐心起身道:「我也不知,只聽說是位京城的達官。」

永延道:「如此,你探聽到此人姓名,我便找他去。」

「嗯。」憐心點了點頭,一雙眼睛腫似核桃。

兩人又聊了一陣,永延便回府去了,臨行時憐心特別囑咐他莫要驚動老闆娘,永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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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哈爾奇離開無極村,便急急回返京城,打聽到小王爺暫未出兵,於是乎整日悶在家裡,不敢出門,幾個姬妾見他整日不樂,也不敢打攪。一日,忽然腦袋靈光一閃:「欣兒。不管側福晉、莫少飛如何,反正白門柳跌下谷底,已是死定,我拿回寒鐵重劍,也交了差。現在,何妨與欣兒雙宿雙棲?」

於是,得意洋洋便向落雁閣走去,剛要進入,恰逢永延出來,兩人正巧遇上,許久不見,自是許多話聊,便又開了一席,吃喝起來。席間,哈爾奇便大肆吹噓自己如何誘捕、圍攻白門柳,最後殺之奪劍,聽得永延神馳目眩。

待問得永延近日如何,王上出宮乃是絕密,自不敢說,只道「沒幹什麼」。哈爾奇又問小王爺近況如何,永延奇道:「你回來數日,還未見過小王爺嗎?」

哈爾奇一聽,恐露了餡,便扯謊道:「前幾日病了,怕染了小王爺貴體,所以一直沒見。」

永延點了點頭,道:「還似往常一樣,沒什麼特別,就是……」

「就是什麼?」哈爾奇好奇,以永延的直性子還有什麼可支吾。

「就是,有一次我去王府,見到小王爺在側福晉房裡,一個人坐著。」永延說完,喝了口酒,吃了幾顆花生米。

哈爾奇一聽,登時心跳加速,永延聲音在他聽來,便似打雷一般:「你去靜水庵,可有見到側福晉?」

「有,當然有。」哈爾奇也喝了杯酒,直嗆到嗓子眼兒裡,乾咳不止。

「別光喝酒,吃菜,吃菜。」永延說罷,給哈爾奇夾了幾箸菜。

哈爾奇滿面通紅,連連稱謝。永延又道:「依我看,小王爺出兵在即,側福晉也應該回府了,省得小王爺擔心。你說是吧?」

哈爾奇早已心下突突,哪裡還敢說什麼,諾諾稱是。兩人互敬一杯,哈爾奇忽道:「一個女子,小王爺不至於如此在意吧。再說,靜水庵是清修之地,閒雜人等不敢滋擾。」

永延道:「你又怎知,遇到心愛的女子,便是如獲至寶一般,如何肯輕易捨去。」言語中頗有感觸。

哈爾奇嘆了口氣,道:「可是小王爺貴為王親國戚,自當為王室開枝散葉,多納嬪妃,怎可專寵一人。」

永延放下筷子,正色道:「專寵如何?一人又如何?但凡體己者、知心人,一個也就夠了,何苦貪多。」

哈爾奇不以為然,道:「大丈夫三妻四妾,自古常情。只娶一個,太過清冷。」

永延一聽,心裡滿不是滋味,想起那個強娶憐心的傢伙,必定是這幅嘴臉。頓時板起臉來,道:「哼。我倒不這麼認為。娶那麼多在家,不嫌鬧煩嗎?」

哈爾奇聽他言語,明顯針對自己,爭辯道:「我家裡八個老婆,相安無事,還能湊兩桌麻將,可是熱鬧多了。」

永延心裡有氣,加之喝了酒,面現紅暈,道:「我不與你做無謂之爭,回府了。」說罷,起身抬腿便走。眼看不歡而散之際,哈爾奇借著酒興,拉住他道:「告訴你,爺爺我今日要納第九個小妾,現在便帶你去瞧瞧。」

永延甩手,道:「我不去,回府了。」哈爾奇哪裡肯放,一邊按他坐下,一邊招呼老闆娘,道:「去。把爺的小妾叫來,陪咱們的永大將軍飲酒。」

老闆娘見他喝醉了,不想惹事,站著不動。

「快。」哈爾奇一聲大喝,老闆娘趕緊去叫人了。永延心內不悅,自顧自喝著悶酒。便至哈爾奇的第九房小妾進門時候,永延整個人都不好了。只見哈爾奇將憐心攬在懷裡,好似一隻貓咪,淚眼汪汪,怯生生擠出兩個字:「將……將軍。」

永延大怒,雷厲起身,掀翻整桌酒席,扯過憐心,對著哈爾奇面上便是一拳。哈爾奇本是好心,讓自己的小妾前來陪酒,誰知這個呆頭,非但不領情,掀翻酒席不說,又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登時大怒,跳起來喊道:「永延,你幹什麼!」

永延哪還聽他說甚,不等他站穩,拳頭如雨點,將哈爾奇好一頓胖揍。見他發瘋一般,哈爾奇也是怕了,身上挨了幾百拳,可謂體無完膚,勉強從永延胯下鑽出來,貼著門大叫:「瘋子。瘋子。你等著,爺爺來報仇。」說罷,一溜煙兒跑回家去了。

永延已是累極,加上醉酒,拉著憐心,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府上。(本章完,全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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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