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散文

讀者投書﹕大廚(一)

【大紀元6月14日訊】我是第一次到休斯頓的這家最有名的中餐館吃飯。據說當年布什總統的年夜飯都是從這裡訂做的,因為他當總統之前是這家的常客。我和我朋友吃完飯後,對菜的品質一陣誇獎,引來了老闆的注意。當得知我是北京來的就一定要我去見見我的一位老鄉──本文主角,今天當班的大廚。

  他個頭很高,大約有一米八六的樣子。身體開始發福,很壯很胖。對於老闆的介紹,他像對天天見到的油鍋一樣,不冷不熱地點點頭,然後毫無表情地聽老闆和我們應酬。

  老闆帶我們走出廚房時,用一種不知是惋惜還是炫耀的口氣說出一句話:「小吳是你們大陸科技大學的高材生,聰明能幹,是塊好料。」

  為了弄清這位科大高材生為甚麼會成為一位能幹的大廚,我費了很多精力和時間,最後終於請他開口說話了…

  叫我小吳好了。以前同學們都這麼叫我,問我對美國有甚麼感覺?告訴你,每次開車在四十五號公路上超過七十五英里的時候,我就希望突然有一輛大貨車橫着撞過來,把我的本田小貨車撞個粉碎。這就是今天我對這個高度現代化社會的真實感覺。我過去從來不信仰甚麼,一貫我行我素。而今天我信命,信那個與基督教所信仰的上帝不盡相同的上帝。我相信大多數從大陸來美國的人,都曾有過這種想消滅自我的潛在意識。只不過有人歷時較長,有人只是一瞬間而已。

  我是學近代物理的,但我至今搞不懂世界上為甚麼會產生人類這麼一個會思維的高等動物?而時常騷擾人們正常生活的煩惱和憂愁,又是受到一個甚麼樣的電磁場的作用?

  十幾年前我考進科大時,高考平均分數是九十六點八。一直到畢業,我都自認為或被認為是一個有前途的科學工作者。畢業分配到科學院一個研究所以後,我像那些所有自認為智商很高、感覺中國太小的青年一樣,把全部精力用在考托福和GRE上。因為結婚等雜事的干擾,我的TOFEL、GRE兩項成績並不理想,於是在北京語言學院留學服務諮詢中心一個傢伙的參謀下,我莫名其妙地報了美國南部的一所我從來沒聽說過的大學。

  離開了滿面紅光的父親和淚水漣漣的妻子,我的心像飛機騰空而起一樣充滿幻想。然而當飛機一落地,我的這種感覺就跑了一大半。第一個對美國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錢。首先在舊金山機場被幾個大陸老鄉連哄帶騙,住進了唐人街上一間又破又髒的鴿子窩,三十美元一夜。從大陸帶來的六十美元零花錢頓時少了一半。到德州後,我背着行李從灰狗長途車站走了七十多公里才找到夢寐以求的學校。在外國學生顧問的幫助下辦完一切入學手續之後,我躺在三人一間的宿舍裏時,才感到在國內真是太天真了。我們這些生活在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大學生,根本無法想像到美國這種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大學生活。一切都要靠自己。不但沒有公費醫療、生活補助金,而且那種條件和科大差不多的學生宿舍也要三百美元一個月。我第一個星期在給我老婆的信中說:我得到了自由,但同時也失去了其他很多東西。如自信、保障和信念,也許有一天也會失去你。

  那一段時間,我悲觀極了。你想,我在大陸工資只不過一百多塊錢,又沒有海外關係,好不容易東借西湊地弄到二千塊美金。到學校後,學費、書本費、宿舍費交完後,我不但沒有了一分錢,甚至還倒欠學校幾百塊錢。來美國之前,總聽人說,在美國隨便到那家中餐館刷刷盤子,也能掙一千塊。可我所在的大學是孤零零地建在一個小鎮上,我是他們第一個中國學生。別說沒有一家中餐館,鎮上甚至都沒有幾家做生意的店舖。這裡除了一個大兵營和這所大學外,方圓幾十裏都是荒地。最近的城市也離我們有二百里遠。

  對於我這樣一個沒有基本交通工具,語言又不太通,人生地不熟的人來說,就像坐監獄一樣地呆了下去。你問我為甚麼不找人幫忙?一提起這個問題我就上火。我們班的同學有一半在美國。剛到德州時,我硬着頭皮找了兩個原來在學校彼此稱兄道弟,吃喝不分的哥兒們。可電話那頭一句驚喜之語後,全是搪塞之語。甚麼忍一忍,熬一熬之類的屁話。不但一毛不拔,而且很快就再也找不到人了,生怕我沾上他們。連續碰了幾次釘子之後,我才真正體會到世態炎涼這句話的含義。

  開課後,我首先是跟不上。在國內雖然外語考分不低,但聽老美講課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加上德州佬口音又重,和申葆青英語電視講座的那個倫敦腔差之甚遠,所以有時上課跟聽天書一樣。沒辦法,只好玩命看書以彌補不足。課聽不懂總有辦法去補習,最關鍵的是肚子問題。我第一學期交的宿舍費裡包括伙食費。平常一聞Cheese味兒就噁心,學校咖啡廳給包伙學生的飯頓頓幾乎都是三明治或Cheese漢堡包。兩個月下來,胃病開始犯了。每天疼得我直哭。

  平常我最怕過週末。學校是一家教會辦的野雞大學,學生大都是德州中部那些老鄉的子弟。他們因為考不上好學校,又想要學院的文憑,所以都繳錢上這個專門斂錢的私立大學。平常這些人根本不好好讀書,花着父母的錢混日子。一到週末便大卡車小吉普地浩浩蕩蕩殺回去,或是狗男狗女約好到休斯頓或達拉斯去鬼混。所以學校裡常常只剩下我一個人和幾個看門的。這些上了年紀的白人很欺生。也許由於他們參加過越戰,對中國人有一種很深的敵意。

  有一個星期六早晨,我睡覺起來。剛一開門想去廁所,忽然一大包垃圾從頭上掉了下來,弄得我渾身惡臭,立刻吐了起來。這時那個平時就對我一臉怒容的獨臂看門人走過來,對我大吼道﹕「瞧,我的胳膊就是這樣讓你們中國人在越南給炸掉的,到處都是中國造的地雷。」說完他大笑。我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頓,但我已經沒有任何力氣,甚至回罵的力氣都沒有。(未完待續)@(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