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的大人

一大早，我推開圖書館的門，裡面一個人也沒有；打開燈，找了幾本書，脫了鞋，在「赤腳區」的角落舒舒服服地坐下來，看著書，等著孩子。

小文背著書包，拾著水壺，笑吟吟地走進圖書館。

「貓頭鷹，早！」

「小文早啊！」我拍拍身旁的空位，她丟下書包，扯扯裙子就在我面前坐下。

「貓頭鷹！你今天要講什麼故事？」小文邊問邊翻動著我的書。

「妳很喜歡聽故事？」「是啊！你講的故事好好聽喔！」

「媽媽在家裡常講故事給妳聽嗎？」

「媽媽都說她很累，叫我自己聽故事帶，不要吵她。」

「那媽媽在家裡都在忙些什麼？」

「她都在看電視，一齣接一齣！」她頓了一頓，「她說我最煩了，快被我吵死了！」

我的心頭一緊，用力摟摟她的肩；她又說：

「故事書裡的媽媽最好了，都不會打小孩。」

「媽媽常常打妳嗎？」

「嗯，還有阿公、阿嬤、爸爸都會！」她皺一皺眉頭說：「都是阿嬤先罵我，再去拿棍子叫阿公來打我！」

「阿嬤和你們住在一起？」

「沒有，他們住在我家附近；媽媽要我下課先去阿嬤家，等到晚上吃過飯才回家，我最討厭去阿嬤家了，他們好會罵人喔！」

「妳怕阿公打你？」

「是啊！」一臉驚懼的模樣。

「妳是不是覺得大人都很凶、很可怕？」她點點頭。

「那妳怕不怕我？」她遲疑了一下，玩弄著裙角微微的點頭。

「妳是怕我一生起氣來，也會打妳？」

這時，幾個孩子突然擠了進來；「說故事了！」孩子們興奮的笑聲，掀起了「說故事」的布幕，而我們之間的談話也就告一段落了。

「說故事」進行了一陣子，小英突然說：

「我有個故事，想說給大家聽！」

「好啊！」我高興地答應。

「我也要！我也要！」大家熱烈地回應。

「大家來猜拳好了。」有人提出解決方案。結果，小英第一、小文第二、阿明第三……

沒想到小英還沒講完，就打了上課鐘，小英只好草草結束，大家準備回教室上課；排在第二的小文，突然指著小英破口大罵：「都是妳害的！都是妳害我沒得講！」罵完還拳打腳踢起來，我一把抱住她，不讓她打到小英；

小英哭著跑了回去，阿明在一旁說：「你幹嘛要罵人，我不也是一樣沒得講嗎！可是我就沒生氣啊！」然而，盛怒的小文依舊扯著嗓門大聲地罵著、雙腳用力地踢著。過一會兒，我雙手略鬆。

「小文，我有話跟妳說……」她有如脫疆之鹿地跑了，我緊追在後；側身閃過將要閤上的圖書館大門，跳下樓梯直衝操場；「哎喲！」腳一拐，我蹲在地上痛得站不起來，才剛醫好的腳傷又扭到了；抬起頭早已不見她的蹤影，我咬著牙抓著扶梯一拐一拐的爬上二樓，走到她的班級和老師打過招呼後，就到她的位子前面蹲了下來。

她壓著頭急急的寫字，不看我一眼；

我慎重地凝視著她低聲地說：「我是要來告訴妳：我非常不同意妳剛才那麼凶的罵小英；但是，即使是這樣，我也絕對不會打妳！」我歪著頭、溫柔地看著她。「下星期早點來，我在圖書館等妳喔！」

——轉載自台視文化出版社《我是壞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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