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散文

夢巢隨筆 (65):宇 宙 生 命 太 陽 場

雙掌合十。雙目閉合。我感覺眼睛裏一片銀光,我知道這是天空的白雲映入我的瞳孔。慢慢地,銀光越來越淡,演化成一片紅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我知道現在太陽出來了,太陽沖出了雲層,太陽映入了我的瞳孔。太陽從我的心中升起,從我的眼瞳中浮出升上天空,越升越高,天地之間一片金光燦爛。逐漸我整個兒都被太陽光籠罩,我浮沉在輝煌的陽光中。我朝太陽深處泅去,仿佛扎猛子似的,我的雙手游泳似地劃動著、劃動著,朝越升越高的太陽劃去。這時候,我的口張開著,眼睛張開著,鼻孔張開著,心靈張開著,全身心每一個細胞張開著、張開著吮吸陽光。我的口張得這麼大,大口大口吞噬陽光。陽光浸透了我的全身,越來越多,越來越滿,最後像浪濤似地洶湧澎湃起來,我的整個身心成了一片陽光無形澎湃、無聲咆哮的光海。我覺得整個太陽、整個天空、整個群山、江河、原野的大地都被我吞噬了。現在我分不清太陽是在我的體內還是體外;世界在我的生命當中還是生命之外。萬物的界限消融了,無彼無此,無裏無外,甚至無我與非我、甚至無感覺。一切都本來如此,一切都本真地混沌純一,這也許就是古人所說的天人合一。其實也沒有天,也沒有人,也沒有天與人之間的分與合,這本來是從天地一開始就有的迷誤,從世界和人類出現的時候就有的迷誤,從人類意識、思維和哲學反思一出現就有的迷誤。這是一種符號思維。我們發明符號,又將自己和天地萬物陷入符號囹圄而至今執迷不悟、拒不自覺。其實,也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始於終之中,終於始之中。這就是有始有終,這也是無始無終。這就是世界的狀態,這也是人類生存的狀態,包括萬物的起滅生死無不如此。無論對於世界還是對於人類來講,起與滅、生與死,都是同一過程。就像此時,我升騰到天空中、融入太陽中和靜立在大地上某處叫做「夢巢」的房屋中的陽臺上屬同一現象、同一事物。一切感覺的都是存有的,一切抽象的都是具體的,一切夢幻的都是真實的;甚至超越感覺、抽象、夢幻;甚至超越存有、具體、真實。相互對立之間也沒有區分;相互區分之間也不存在融合。一切都本來如此。甚至感覺也沒有,超感覺的感覺也沒有,祗有自然純一又錯綜複雜的「無」,祗有淩駕世間一切善惡、真假、有無之上的最高意義上的絕對肯定的真實生命之「有」。

睜開眼睛,我複立陽臺中,我本來就在陽臺中,我其實不在陽臺中。我在我之外。我在我之中。其實也無外我與內我、是我與非我。一切都自自然然,一切都普普通通,你該是什麼就是什麼;你該作什麼就做什麼。比如說現在肚子餓了,吃飯去;如果口乾舌燥,就飲一杯清茶,你不是喜歡喝杯內沒有一片茶葉的純粹金黃的茶嗎?那就喝一杯,把茶喝下去,口腔滋潤、口舌生津。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無妨無礙,無牽無掛。赤條條一個人、一個太陽、一片天空。來也赤條條,去也赤條條;來來去去,無來無去;去于來中,來於去中。自自然然,生生息息。該怎麼活,就怎麼活。如果現在想女人,如果你現在性衝動,那就去摟抱一個奇妙的稱之為「女人」的尤物,上床去,去做愛;在蚊帳之內也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也無妨,這就是宇宙間最空無的「有」,最豐實的「無」;最本來的「真」,最虛幻、本真、玄妙的「道」。

現在來了一位朋友,靜候室內,要同我談詩,我收了功,進屋會友去了。

其實,我也沒有做功,既沒有作,也無所謂收。無論是剛纔靜立陽臺上或現在入屋會友談詩,都是在以不同形式在生命太陽氣場中暢遊。這種暢遊宇宙生命太陽場,也不分白天和黑夜,也不分睡醒和入眠;正如生命對於你並無一時一刻停頓,你也就無時無刻不暢遊其中。宇宙生命太陽場本來如此。如果從宗教的角度去看它,這種「宗教」與別的宗教之區別就在它不設廟宇、神龕,也沒有教義和儀式。一切都平平常常、自自然然、本本真真,這就是生命的本來狀態;我們何苦在「本來」之外去刻意尋求任何人為的雕琢形式並迷誤其中呢?

尿漲了,去撒了一泡尿,忽然見出撒尿於尿外。

唐山出版社200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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