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好評

李子暘:薩赫爾的命運

【大紀元9月9日訊】薩赫爾(Sahel)是一個地理名詞,範圍包括今天非洲撒哈拉沙漠南部的八個國家——塞內加爾、毛裡塔尼亞、馬里、布基納法索、尼日爾、乍得、蘇丹和部分的埃塞俄比亞。這些國家現在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其中好幾個國家必須依靠國際援助才能滿足基本的糧食需求。人民在貧困中掙扎。

看起來,這些國家的貧困是無法避免的。薩赫爾所處的地理環境非常惡劣。炎熱乾旱的沙漠,水資源極度匱乏,到處都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和半沙漠。這種地理環境斷絕了幾乎所有發展農牧業的希望。在這個地方,人類似乎完全被自然所挫敗。他們貧窮的命運看來是注定的和不可改變的。

令人困惑的是,既然這個地區的自然環境是如此嚴酷,看上去好像根本不適宜人類居住,那麼,為什麼人們沒有選擇早就離開這裡呢?另外,大規模的國際援助是在20世紀才出現的。在這以前,面對同樣的地理環境,薩赫爾的人們是怎樣維持生存的呢?

答案是,薩赫爾並不是一直都如此貧困的。事實上,歷史上的薩赫爾曾經是一個龐大的貿易帝國。雖然與那些自然條件優越的地區相比,薩赫爾的人們的生活較為侷促,但與今天的徹底貧困相比,那時人們的生活要豐裕得多。不但生活豐裕,他們的土地也遠非如今日這樣的極度乾燥和貧瘠。

造成薩赫爾地區乾旱的自然氣候條件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大概開始於幾千年以前。雖然20世紀裡薩赫爾發生了可怕的旱災,並直接造成了大饑荒,但今天薩赫爾的氣候並不比歷史上更乾旱。實際上,在一些歷史記錄中可以找到比20世紀更嚴重的旱災。僅僅從自然方面尋找理由是不能解釋薩赫爾今日的可悲現狀的。

在薩赫爾,真正發生變化的不是自然氣候條件,而是人與人之間的社會聯繫,也就是社會制度。深入的研究表明,是社會制度的變遷,而不是自然條件的嚴酷,要為薩赫爾今日的貧困和絕望負責。

導致薩赫爾社會制度發生根本變化的轉折點是法國對這一地區的殖民統治。

殖民以前的薩赫爾主要有兩種人口:遊牧者和農民。遊牧者居住在北部,更靠近撒哈拉沙漠。他們養牛,還販運一些產品。農民則居住在降水豐富的南部。這兩種人之間通過市場秩序聯結起來,實現有效的分工和交換。這種結構可以使得他們能利用現有的自然資源,並且不必破壞周圍的環境。

非洲典型的自然條件之一就是有著明顯的雨季和旱季。遊牧者的移動與雨季有關。在雨季,只要前面的草比後面的綠,遊牧者就將繼續向北移動,一直到撒哈拉沙漠為止。雨季結束時,他們會逐漸南下,一直到達農民的耕作區。當他們到達時,農民的耕作已經結束。地裡的殘株是牛群的好飼料,而牛群會為土地留下足夠的肥料。這只不過是廣泛存在的市場秩序的一個小例子。

在遊牧者內部,存在不同的部落。部落主要依靠牲畜和貿易獲利。部落領地裡的水井是首領們的重要財產,受到嚴格管制。這表現出有效的產權制度的特點。部落首領決定取水的時間,並與其他部落簽訂協議,交換彼此的用水權利。這種聯繫保證了遊牧者在遷徙中能得到足夠的用水。他們的遷徙決不是隨意的,而是嚴格按照路線從一口井到另一口井。

當遊牧者進入農業地區時,他們可以購買糧食,以應付放牧時的生活所需。同時,他們為農民帶來了牲畜和各種其他產品,比如海棗和鹽。實際上,他們充當了北非和撒哈拉以南地區之間的貿易紐帶。除了帶來各種產品進行交換以外,遊牧者還在農業區投資於各種貿易活動,比如工場製品、手工藝品、土地、商業中介等等。遊牧者在南部地區的貿易活動不但為他們帶來了利潤,也為他們提供了躲避嚴酷自然災害的避難地。由於他們在南部的城市中有廣泛的投資和商業活動,如果發生了大的乾旱,養牛的比較收益下降,他們就會出售牛群,轉而通過商業途徑進入城市成為商人。也就是說,遊牧者的生活並不是自己自足的,而是非常富有市場導向特點的。

當然,不能把殖民以前的歷史想像成完美無缺的狀態。殖民前的薩赫爾有它自己的問題。但從整體上來看,當時的市場交換所聯結而成的社會秩序保障了人們的生活,並使得人們可以應對大的自然災害。同時,雖然沒有人像今天的環境保護主義者那樣去刻意地保護環境,但薩赫爾的自然環境卻長期保持了平衡。

法國人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

在殖民戰爭中,法國人擊敗了遊牧部落,原有的政治體系不復存在了。這使得原來被部落首領嚴格控制的水井不再有人管理。但隨後法國人並沒有建立起有效的產權制度,結果,水井及其周圍的土地開始遭受到過度放牧。

在殖民地,法國人尋求符合其利益的經濟發展,為此,法國人為薩赫爾引入了面向世界市場的出口工業和農業作物。對外貿易的展開使原有的跨越撒哈拉的貿易逐漸被人們放棄。作為跨越撒哈拉沙漠貿易的主角,薩赫爾的遊牧者在新的貿易體系中沒有位置。加之法國人對遊牧者活動的限制,於是,遊牧者已不再處於市場體系之中。他們被邊緣化了。他們只好更集約、更頻繁地使用土地進行放牧。這對薩赫爾脆弱的自然環境造成了極大的壓力。人和環境之間的平衡被打破,沙漠化開始侵蝕原來的牧區。

到了20世紀20年代,薩赫爾已出現了停滯和衰敗的跡象。為了恢復薩赫爾的元氣,法國人開始在當地實施發展項目,主要包括:挖更多的井,指導健康檢查與獸醫,以及開放新市場。

法國人的發展項目典型地說明了一個道理:背離市場規律,僅僅依靠善意而進行的幫助只能使得事情變得更糟。

新挖出來的水井,由於沒有相應的產權結構,只能造成新井周圍的過度放牧,隨之就是土地的沙漠化。而健康檢查和獸醫的發展導致了人口和牲畜數量的增加。這種增加進一步加大了對環境的壓力。環境的惡化進一步加速了。

20世紀60年代,這些法國殖民地先後取得了民族獨立。民族獨立雖然改變了政治的核心因素,但卻令人遺憾地沒有改變政治制度對經濟發展的制約。有效的產權制度依然沒有建立起來,相反,許多源自法國殖民時期的不利因素在新獨立的民族國家繼續存在。

原來由市場和貿易關係聯結為一體的薩赫爾地區已經被分成不同的國家。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主權政府和邊境海關。國家間的貿易睏難重重。

土地、森林等自然資源成為國有。土地被過度放牧,森林被大量砍伐。這些都造成了沙漠化地區的快速增長。越來越多原來可以放牧或者耕種的地方變成不毛之地。遊牧者不得不逐漸遷往南方,並再也不回到北方。沙漠驅趕著他們。牲畜和農產品的產量都大幅下降了。食物的價格越來越貴。

對於新獨立民族國家的統治者來說,城市居民的支持對於維持他們的統治地位是至關重要的。於是,食物的價格被嚴格限制,這就造成了對農業地區的掠奪。而那些遊牧者,則乾脆成了被忽視的人群。他們的生活變得失去希望。市場活動被到處可見的管制所取代。為各方帶來利益的貿易被政府主導的一方剝奪另一方的政治掠奪所取代。

管制代替市場的另一個嚴重後果就是,依身份而進行的歧視和隔離開始甚囂塵上。社會開始出現持久而深刻的分裂。這種局面在好幾個國家最終演變為內戰和互相屠殺。

對自然資源的過度利用和對市場活動的壓制進行了幾年以後,隨著嚴重旱災的出現,整個社會體系崩潰了。到了20世紀70年代,乾旱繼續加深。薩赫爾的居民陷入了難以擺脫的貧困和混亂。

面對薩赫爾的悲慘現狀,西方國家進行了大力援助。和當年法國人進行的發展項目一樣,這些援助都忽視了基本制度的重要性,尤其是忽視了產權制度的重要性。這樣的結果是,援助帶來的後果往往是負面的,甚至是災難性的。

20萬美元一口的井,挖了幾千口,醫療援助體系人為增加了大量人口和牲畜。這些都只能造成更加嚴重的過度放牧,並使得最後的崩潰更加徹底和無可挽救。西方國家提供的食品援助由於政府間合作的低效和當地政府的腐敗無能被大量浪費。成千噸的食品閒置在分配站喂老鼠。而為了爭奪這些援助,當地人之間展開了更激烈的衝突。

回顧歷史,人們不得不承認,是人類活動而不是自然環境造成了薩赫爾的悲慘現狀。而這些人類活動正是在社會制度的驅動下進行的。薩赫爾曾經是一個偉大的、充滿活力的貿易帝國,但先是法國殖民者,繼而是民族國家的政府摧毀了維繫這個地區的貿易體系。市場的動力機制受到挫折,到處都是蠻橫的管制和計劃。官員們把自己的失敗歸因於人民的落後、愚昧和不願變革。但這些指責都是沒有根據的。薩赫爾的歷史充滿了人們為了適應環境而積極變革的記錄。事實上,變革已成為遊牧者的生活方式。而農民則不斷嘗試培育新作物以處理乾旱問題。薩赫爾的問題,既不是自然環境的問題,也不是人口愚昧的問題。問題在於所有的可能用來適應環境的變化都因為政府控制經濟而受到阻礙。當你捆住了人們的手腳時,你就不能再指責他們無所作為了。

而國際援助只是使得這種無效的政府政策能夠有機會延續。

薩赫爾的確需要變革,但那不應是政府主導下的什麼技術性變革,需要的恰恰是政府本身的變革,需要的是與經濟效率相協調的有效產權制度的出現和完善。20世紀薩赫爾的旱災發展到頂峰時,衛星照片顯示,一塊地區的植物卻一直在不斷生長。那是一個法國人的養牛場。這個養牛場和周圍的沙漠之間僅僅隔了一個鐵絲網。鐵絲網能夠攔住沙漠嗎?不能,但鐵絲網帶來的有效的產權制度能夠攔住沙漠。

如果薩赫爾能夠延續殖民前的貿易體系和分工結構,並在自由市場制度的方向繼續發展,這裡本來可以成為非洲重要的牛肉和糧食產地,可以滿足半個非洲的食品消費。但現在,這裡卻成了離開救濟就不能生存的飢餓區。薩赫爾並不孤立,類似的故事在世界各地上演。億萬人的生活因此而變得悲慘。薩赫爾的命運應該成為人類最慘痛、最值得記憶的教訓之一。問題在於,近代以來的的歷史表明,人類似乎並不是一個善於吸取教訓的物種。

【作者名字最後一字(「楊」左邊取日旁)不能正常轉碼,因此以同音字代替。抱歉。】

--原載:《鉛筆經濟研究社》,2007-07-26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