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柺杖

如果可以我願變成妳的手杖，待在妳的左右，輕輕地牽著妳那溫暖而柔軟的手掌；攙起妳那瘦弱的臂膀，帶妳往前踩下安穩的每一步，再帶你去細細欣賞你鍾愛的客家歌仔戲……。我有太多的「如果」想為妳做，但沒有妳這一切都只能成虛空。

記憶中的阿婆頭髮稀疏且花白如雪，她的身邊總有一把鋁製的白色柺杖，看到她就一定能找到阿婆。為何阿婆如此依賴手杖？小時後不懂，長大了漸漸瞭解原來是「糖尿病」使阿婆的身體每天飽受病魔的折騰。有這種病況的患者是因為腎臟的功能變差，無法將廢物，水分排出體外，所以必須透過「洗腎」來減輕尿毒的症狀，但完成一次洗腎要四、五個小時，這對一般人以難負荷，更何況是年歲已大的阿婆。

兒時我住在阿婆家的那段時間，每天早上就聽見交通車在外面等候，準備要載阿婆和其他老人去療養中心洗腎。往往這個時候我會跑到阿婆的房間幫她拿起包包和柺杖，並童言童語的嚷著：「我也要去！我也要坐ㄅㄨ ㄅㄨ。」阿婆總是莞爾一笑的說：「下次好嗎？那兒很累的。」而她的手總會輕撫著我的臉龐，並投我以和藹的笑容，我尤其喜歡阿婆笑的時候，那給我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從房門口走道外面，不過短短幾十步的距離，阿婆卻走的很吃力，她右手拄著杖，左手搭在我的手臂上，我總是努力的想幫阿婆分擔點重力，直到扶她上車。

下午才剛放學我把書包丟在椅子上，就跑道門口等待阿婆的回來，車一到我熟悉的開門替阿婆拿起柺杖，小心翼翼地攙她下車。晚餐時她會和家人聊聊她今天遇到甚麼趣事，我多半是陪笑的，因為我聽不懂客家話。不過阿婆開心我也感到快樂，我多麼希望她的生命裡不單單只剩下洗腎這苦差事，還有更多值得回味的點點滴滴。

我永遠記得國小三年級暑假的第一天，我雀躍的跑回家，但迎接我的卻是一片哀傷。家裡的大型家具都搬走了，搭起鋁架，掛上黃簾子。我清楚地看見媽媽臉上的淚痕，我眼睛瞥見那把柺杖放在角落，心裡已猜到七、八分了，但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媽媽把我帶到樓上房間，叫我晚點再下去。接著，從樓下傳來的啜泣聲一波波向我襲來……。

確是那麼一回事，只是太突然了。那年夏天阿婆離開了，還來不及和她分享屬於我青澀歲月的酸甜苦辣，她就走了。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或許也是種解脫。從那天起阿婆的柺杖被塵封在倉庫深處的一角，而我敬愛的阿婆則在我心深處守護我、庇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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