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序：驚心動魄的週末

這是一個傾盆大雨的週五下午，紐約十幾家最大的銀行都接到財政部長鮑爾森的電話，要他們晚上六點到紐約儲備銀行集合開會，接到電話的人心裡都有不詳之兆，知道會無好會，不知道哪一家銀行要遭殃了。

從6月的貝爾史登破產，次級房貸風暴席捲了全球，匯豐銀行、瑞士信貸，一個個排名前列的超級銀行，所公布的財報都有鉅額損失，然後是印地麥克聯邦銀行破產、房利美、房地美﹝二房﹞瀕臨倒閉，由政府接手。

2008年9月12日晚上開始的那個週末，是全球金融危機的最糟糕的時刻，眼見危機深不可測，誰也不知道將伊於胡底，銀行同業間袖手旁觀，趁機巧取豪奪，政府與銀行界互不信任，我們更看到政府官員怕惹火上身，但明顯的循私偏心的痕跡。

158年的雷曼兄弟這時只剩下3天好活，週一就要宣布破產了。

但是雷曼兄弟的執行長福爾德﹝Richard S.Fuld﹞當時並不知道，原本他還自信滿滿的要把雷曼賣個好價錢，財政部把華爾街的大銀行頭頭們，都邀集在一起，因為週一雷曼開門時，已經沒有足夠現金，來往銀行即將拒絕往來，大家必須想出一個辦法，同心協力，避免雷曼破產後，風暴漩渦越來越大，最後把大家全都吞噬進去。

雷曼原來有三個賣主，但在韓國銀行團退出後，只剩兩個，一是美國銀行，另一個是英國巴克萊銀行，閉門討論到一半，美林發現自己的情況比雷曼好不了多少，越想越心驚膽顫，急忙與美國銀行的執行長路易士﹝Kenneth Lewis﹞聯絡，要把自己賣掉，路易士人在北卡羅萊納州的家中，接到電話立即說：「我馬上來紐約。」

就在那個週末，兩樁併購案同時進行，相比較雷曼的情況，財政部寧可促成美國銀行購併美林，財政部長鮑爾森一再拒絕替雷曼打電話給有意的買主，因為這意味美國政府替雷曼併購案作保，在經歷收購貝爾斯登與二房之後，尤其是11月大選將近，對華爾街貪得無厭，民怨沸騰，政府不適合出面。

但是私底下，美林執行長譚恩﹝John Thain﹞與鮑爾森兩人是好友，都曾在高盛共事過，美國銀行是體質良好的模範生，財政部比較願意協助路易士來整體承受美林，就此敲定總額209億美元的併購美林案，苦等的福爾德，赫然發現自己被拋棄，怒不可抑。

現在只剩下巴克萊銀行，從倫敦來的人發現它的地位獲得提升，從小會議室升等到大會議室，門口還掛著「買家」牌子；但經過三百多人幾天查帳結果，週日上午，英國人提出，不要超過總資產百分之五十的商用房地產，只要雷曼的投資部門，而且併購前提是，美國或英國政府必須公開為併購案背書，但是英美政府又不願為巴克萊銀行提供擔保，最後巴克萊等雷曼破產後，以一半價格收購，得了一個大便宜。

現在除了宣布破產，雷曼沒有別的路好走，《雷曼啟示錄》透露，情急之下，福爾德的最後一招，是走內線，他養在執行委員會的有一位喬治‧沃克四世﹝George Walker IV﹞，是當時美國總統小布希的表弟，兩人的曾祖父是同一個人，「我們不是在命令你，我們現在向你下跪，拜託你。」在大家的懇求下，在週日晚上，他撥電話給白宮，要接線生接到總統私人住所，最後仍然沒用，「很抱歉，沃克先生，總統現在無法接聽您的電話。」

在雷曼破產一週年之際，許多人開始檢討，當時美國財政部不去救它，是不是對的？

首先，雷曼當然是貪得無厭，但是大家都是，《雷曼啟示錄》中很細緻的描寫，內部對次級房貸有不同的意見，但這是容易賺的錢，大家都在賭桌上手風正順時，沒有人願意下桌。只是因為雷曼在錯誤的時間點，因此受到懲罰，但其他大銀行，花旗、AIG、美國銀行等，反獲得政府挹注，在捱過一年後，現在紛紛翻身，人人坐領豐厚的紅利，雷曼的人會大聲喊冤：這是公平的嗎？

其次，救與不救，其實並沒有黨派差異，奧巴馬所啟用的財政部長是當時的紐約儲備銀行行長蓋特納，蓋特納在雷曼事件中是小布希財政部長鮑爾森的左右手，兩黨政策是一貫的，因為他們都是華爾街出身，與銀行界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許多人批評，美國金融界對共和、民主兩黨捐款一樣多，讓美國白宮與國會對法令一再放寬，造成毫無管束的瘋狂金錢遊戲，雷曼破產大概是他們所做過最違反華爾街利益的事，從這點來看，雷曼破產是未來總經教科書上值得大書特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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