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散文

【花意诗心】芦花 道阻且长但相随

芦苇之花虽然只有淡白一色,却别有清虚、飘逸、萧疏的意境,令人想起古朴悠远的箫声。 (pixabay)

大千世界,归路修远并风雪交加,愿我们最终都能无愧于心地向“伊人”轻松说声:“长相随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首广为流传的《蒹葭》诗,是《诗经》国风里十首古秦地民歌《秦风》里的一首,其中反复吟唱的“蒹葭”,泛指寒日里花穗放白、水中或低湿地常见的多年生禾本科植物芦苇。

芦苇之花虽然只有淡白一色,却别有清虚、飘逸、萧疏的意境,令人想起古朴悠远的箫声。

清 费丹旭〈月下吹箫图〉。(文津出版提供)

读宋诗,看到诗人张一斋曾痴痴地“忘却芦花丛里宿,起来误作雪天吟”。洁白的芦花真也好似白而莹透的“冰绡”,和着云烟凝结的“琼台积雪”,如若再有几树着霜的红叶,应该是绝佳的清赏。

而那“银浦流云入梦香”的月夜芦花,仿佛晶莹冰月下的一地皎皎清霜、澹荡夜风里的两岸漫漫白雪。银白色流云般的芦花、银白色的河浦、银白色的梦与诗,又飘散着独特的草木清香。就连宋代诗词大家陆游也不由在其《即事》诗中叹道,“最是平生会心事,芦花千顷月明中。”

“清霜醉枫叶,淡月隐芦花。”元代文学家许有壬的五律《荻港早行》里,竟兼有红叶与淡月、鲜明与朦胧,映衬芦花。

《拟古山水册.无款渔舟泛江》,作者、年代不详。(公有领域)

芦花之美,还在于超越红尘洒脱自在的江湖意趣。那清风中悠然摆动的芦花, “枝枝摇浪花”般波起层层玉涛。古代诗人吟咏芦花多与烟波浩渺的江湖、逍遥无羁的渔舟相连,进而为一种归隐。

有名的隐士南宋林和靖就“最爱芦花经雨后,一蓬烟浪饮渔船”。唐大历十才子之一的司空曙诗中亦说到渔舟的无须拴系,“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纳兰性德词里 “收却纶杆” 的渔夫, “人淡淡,水濛濛,吹入芦花短笛中。”

亦有人钟情于秋风中瑟瑟作响的芦花丛,在数亩碧芦中隐小室而居,号“秋声馆”(《清异录》)。

一些不幸“居庙堂之高” 的士大夫,难以摆脱尘世纷争烦恼,不能在“烟波深处卧孤蓬”,便设法把一些野生芦苇移栽到自家庭院里,以聊慰江湖之想。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杭”即航)也许古时真的单凭芦苇都能飘然到达江海河湖的彼岸,达摩来中国时便是以一根芦苇渡江。

“芦雁”是中国画里花鸟画的传统题材,工笔与写意,都多有传世精品,或古拙奇逸,或生动苍浑。有趣的是,传说芦苇有着神秘能力,能使迁飞于天南地北的大雁避免一些无妄之灾。《淮南子》尝曰,“雁衔芦而翔,以避缯缴”;《代州志》亦说,大雁在路过多鹰的雁门关时,皆“两两随行衔芦一枝,鹰惧芦不敢捉”。

“芦雁”是中国画里花鸟画的传统题材。(志清/大纪元)

传统文化中的“芦衣”典故,出自于与芦花有关的一个动人佳话。据《太平御览》卷八一九引《孝子传》,古时善良的孝子闵子骞幼年“为后母所苦”,在寒冷的冬日,后母给自己所生的两个孩子的冬衣絮棉花,对他竟“以芦花衣之代絮”,他却于冻苦中默默忍受。其父终于察知,“欲出后母”,他又深情劝道:“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后人据此改编成戏曲《芦花记》,从本性上感动着千万人的心。

人的真诚、善良和宽容忍让,还是最珍贵的吧,很难想像,如果没有这些美好的品德,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

千古传吟的《诗经》,以赋比兴为主要表现手法。“苇者,伟大也……葭者,嘉美也。”伟大与嘉美,也许便是《诗经》中蒹葭的寓意。有人说,这首《蒹葭》即是托物于芦苇一片,兴起为诗,象征着对于美好,特别是崇高的精神境界与信仰(“所谓伊人”)历尽艰难的上下求索,想想不无道理。

记得多年以前,曾经在摄影作品展上看到一幅照片,照的是几枝白得有些透明的芦花,残叶离披而修茎挺秀,虽然已被疾风吹得微斜,却依然坚定地立于冰雪寒地之上,风骨刚劲。照片是黑白的,但“墨分五色”,层次丰富。特别其题目,竟然是意味深长的那么三个字——“长相随”,令人至今还难忘震颤的心底深处喷涌的万千感慨。

人,或许真像一个著名的西方哲学命题所言,是“会思想的芦苇”,那开在四季长曲即将终结时秋冬里的芦花,亦如银发满头的垂暮之人。大千世界,归路修远并风雪交加,愿我们最终都能无愧于心地向“伊人”轻松说声:“长相随了。”@*#

如雪一般的芦花(王嘉益/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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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婧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