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活志＞: 对羊毛的一些省思

后来绵羊终于停止缝东西，抬头说道：“你要买什么东西？”

“我现在还不晓得，”爱丽丝轻声地回答，

“可以的话，我想先看看四周有什么东西。”

绵羊说：“你向前看、向两边看都可以，但你不能往四周看──除非你脑袋后面长着眼睛。”

──路易斯‧卡洛尔＜爱丽丝镜中奇遇＞

在我还是小女孩时，就因为父亲的工作而造访了一些崎岖险峻的边境地带，其中包括奥克尼群鸟和苏格兰高地，那儿有成群的绵羊在山坡上活动，啜饮着冷冽的溪水。然而，冬天的早晨在那里却不是“冷冽”二字就足以形容的，我记得自己常打着哆嗦起床，绝对要等到壁炉升了火、暖烘烘的煤炭弄了一屋子灰，才愿意离开被窝。

然后，肚子填满一顿热腾腾早餐（总是少不了苏格兰燕麦粥）的我，终于不畏寒冷地出门去；和其他活像在为毛料公司作免费宣传的小孩一样，我也得套上昔得兰毛线衣和及膝的手织方格厚袜，而且无可避免地会有一顶苏格兰圆帽重重盖住我的耳朵，脖子还要包着一条御寒防风的手织围巾。

就像《爱丽丝镜中奇遇》里的绵羊一样，我母亲也是个编织大师，她经常在晚餐过后坐在椅子上编识起来，完全把灯光的昏暗抛在脑后，父亲的套头毛线衣和背心、她自己的开襟毛线衫、我身上所有毛衣和配件全都是这么来的。当她编织时，棒针的碰撞声就像节拍器般稳定，而且能一边看着我们说话、一边任凭双手神奇地编出复杂的图案，偶尔她也会起身拿织物量我的手臂或腰、问问我们喜不喜欢她织的花色、条纹或者其他讲不出名字的复杂图样。

我最喜爱的手织毛线衣，就是当我得了重感冒、斜靠着枕头喝酵母精时，套在身上的粉红色宽松短上衣，这些织工细致的短上衣都有花边设计，还有美丽的粉红缎带垂在胸前，让我看起来好像童话世界里的小公主。

和我同年的一个小女孩派蒂‧马克，她住在与我相距半个地球之远的澳洲，也就是英国小孩印象里只需挖个地洞溜进去就能见到无尾熊的彼端世界。当派蒂还是个小女孩时就爱上绵羊，并且花了大半辈子拯救受畜牧业者戕害的绵羊和其他“家畜”。

是派蒂让我认识羊毛的真正来源，并且告诉我许多值得深思的问题。全世界在商店里销售的羊毛，无论是毛线团还是衣物成品，大部分都来自澳洲，而大多数澳洲羊一开始都是透过人为方式从苏格兰引进的。这种身披厚毛的“美丽诺羊”较适合生长于寒冷地区，不太适合澳洲灼热的夏季气候，而且容易遭受致命“蝇击”──绿头苍蝇在绵羊皮肤皱褶处产卵，导致绵羊受蛆咬食。至今已把数十万只绵羊推向“刑场”的澳洲牧羊业者，从1923年开始就采用一种方便却残忍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也就是用羊毛剪连毛带肉硬生生地从绵羊臀部削下一块餐盘大小的皮肤，因为那里就是最多绿头苍蝇产卵的地方。

这场人和绵羊的参与数量都相当庞大的削臀肉作业，每个过程都没有施予任何麻醉、止痛措施，因此被削掉一层皮、臀部还流着血的小小绵羊，只好瘫在地上三天不能动，全靠自己撑过痛楚，即使能够站立起来，也只能摇摇晃晃像螃蟹一样地行走，直到伤口愈合为止。有时候牧羊业者会在伤口涂上焦油止血，但这么做只会让绵羊受到更多伤害。

派蒂是个爱羊人，也就是说，只要看到它们被削去臀肉、剪去尾巴或乳头、或变成跛脚羊，就有心如刀割的感觉，因此她都开着自己的老吉普车载它们去看兽医，全力抢救每只绵羊，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派蒂形容那些绵羊“彬彬有礼”地坐在后座的样子。之后，她会照顾它们到康复为止，然后让它们在自己的素食牧场安心地过日子。

然而绵羊真正悲惨的命运还在后头。等到生产羊毛的黄金岁月过了，成千上万只老羊或病羊就会被船运到中东或北非地区，动弹不得地挤在开放甲板上，你可以想见它们在航程中举目尽是汪洋大海的那种感受。在历时数周的运送行程中，它们不会得到照料，一路上也不会有充足饮水；不但许多羊会在半途中死亡，甚至有报告显示羊只如果生病，经常是活生生地被丢到海里喂鲨鱼。

当船在伊朗靠岸后，侥幸存活的绵羊就被半推半丢地赶下船，徒步走向距离遥远的巿场，如果它们走不动，就会被卡车载往那些巿集。所有绵羊都会被人们以回教教规屠宰，也就是用刀切开喉咙，然后任其流血至死。

在美国和欧洲，绵羊或许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但人们习以商品的角度看待它们却是不争的事实，毕竟它们并不是人们眼中的“宠物”，花太多心思照料它们的身体病痛也不符合经济效益，不仅如此，它们在去势及剪尾手术中，一样会因为缺少止痛剂而导致肢体毁伤。从父亲的口中，我第一次听到绵羊得肺炎时的情况──当他还是小男孩时，曾经听过隔壁农家养的羊一整个冬天干咳不止，原因是养羊人想在严冬来临前剪完所有羊毛好卖钱，所以绵羊就在受潮、受寒的情况下得了肺炎。

我也找到了一份由一位名叫基斯‧肯吉克的人所做的研究报告，他的结论有这么一段话：“我们可能低估了绵羊在社会环境与智慧上所表现出的重要性及复杂性。”他之所以低调地做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他发现绵羊能像人类一样，利用脸部特征认出其他同伴，甚至可以记得至少五十只绵羊和十个人的脸，时间长达两年以上！这份研究也显示绵羊能够想像出某些不在场同伴的脸，而且能回忆起某张亲切的脸（实际上是张图片！）来纾解孤独时的紧张。

不久前我在翻阅剪报资料时看到一则报导，内容是关于一位英格兰威尔特郡牧羊人金姆‧华兹如何让自家绵羊免受狐狸攻击的故事，这位牧羊人想到的妙计是拿些老旧的皮毛大衣，喷上鲜明的亮橘色然后让绵羊披在身上，让狐狸退避三舍。遗憾的是，就像我们前面文中所证实的，对数百万只专门生产羊毛的绵羊来说，最大的威胁其实不是来自狐狸，而是人类，不过我们对织料的选择将可帮助它们免受无谓而残酷的对待；很多厂商都已经开发出许多优良的替代方案，如果你改用其他天然织料，不仅可以跟羊毛带来的刺痒说再见，而且身材看起来会更轻盈、优美。

巿面上有很多人造纤维，但棉纤维还是较好的选择：棉不会刺激皮肤、无刺痒感，可说是羊毛过敏者的最佳福音，再加上它吸汗、透气，能让身体顺畅呼吸，不仅夏天穿起来凉爽，冬天穿也很保暖。

棉还有强韧耐用、适合洗涤的特性，在浸湿之后韧度会增加30%，即使用高温的热水洗涤也不受影响。棉不会产生静电，因此当你由下往上脱掉上衣时不会像脱毛衣那样出现头发竖立的状况。还有，棉纤维染色容易，因此能生产出各种色泽鲜明又不褪色的毛线，很适合手工编织。

由于棉纤维的弹性比其他纤维小，棉质毛线供应商Cotton Clouds（www.cottonclouds.com）建议编织者将棉质毛线织密一点以防被撑松，并可使用细棉毛线或四号棒针编织，防止变形。你也可以用全低针、籽粒针、辫针或织进简单平针的反针背面，以增加紧实度。@

摘自＜乐活志＞ 野人出版社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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