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散文

巫石吉:恋恋家乡老树

  夕阳西下,余晖在那一刻把周遭瞬间换上色彩,猛然一亮,天由金黄变成亮灰色,银色的月光洒在大榕树那细绿的叶上,有点点幽暗的亮光闪烁,仿佛许多小精灵被月色唤醒,天上星光点点,恰似满天繁星齐集于树上小憩。

夜一下子静下来,静得只闻风声虫声相互的和声,像极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夜是一个沉寂的过程,沉默的情绪,自有那流淌的方向感染。老榕树更多的枝和叶,在不舍日夜之间成长,“有多少艰难,就有多少成长;有多少希望,就有多少茁壮。”

纷纷睁开好奇的眼睛窥探这笼罩了淡淡薄雾的静谧的田野和村落。那棵大榕树在黑夜中依然屹立在月光下默然无语,神秘的像童话里古老的黑森林的老树。

  大榕树有四五人合抱的粗壮,冠盖铺展如云,再晴朗的日子树下也是一片绿意盎然,清凉凉快到底。盛夏田里热如火炽,树下却凉风阵阵,阵阵凉气从枝叶间如瀑布的泉水似的奔流而下。村里的小朋友都爱在树下边纳凉边玩抓迷藏,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不时还爆出一阵恣意天真的笑声,惊动树上的鸟儿振翅绕树盘旋。

  那时我每次回老家都会远远看见爷爷,看见我的身影时就会愉悦的望着我,老远我就能感觉到爷爷那满脸的笑容,皱纹舒展的像朵浮现在天上的云,宛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舒畅开怀。

  那棵老榕树和树下的爷爷仿佛像一幅水墨画,凝固了我儿时的美丽记忆,数十年来依然常浮现在我的梦境中,把我的梦游染成浓郁的墨绿意境,宛如王维诗里的境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那棵大榕树在村里路边立了多少年没人说得清楚,感觉上那老树似乎和这村子年纪相似。几百多年前,祖先从广东那里迁徙至此,为了不忘根本,离别时就采了那老榕树的种子播种于此,人们看着它就像看到了那远在千里之遥世代居住的家乡。

在村里人眼中,那棵老榕树是否就是祖先的影子我不知道,只知道人们向来不去砍折它的一枝一芽,好像它是家乡祖宗们不息不灭的魂灵护身符一般,在此无时无刻守望着他们绵延不绝的子子孙孙。

每逢到清明,村里的老人会在那树的枝干上系上红布条,在树下燃上几柱清香。那随风飞舞的红布条和袅袅飘散的清烟给大榕树平添了不少庄严和神灵,那模样像一位耄耋老人临风而立,肃穆的神似白髯垂胸的老神仙。

  有时村里谁家有人从军去,就习惯去那树下的土地公庙叩头膜拜,祈求服兵役期间平安顺利。据说十分灵验,有的说是因老树成精,也有的说那棵树虽阴,树里住了狐仙,众说纷纭,却言之凿凿,煞有其事。

记得我在高雄卫武营新兵受训快完之前,按照规定要抽签分配服役单位,当时外岛“金马奖”的中签概率颇高。回忆抽签时每个人的表情,倒是趣味性十足,有的抽签前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等到抽完签,啊!“90934”;有的手伸进箱子里,用力搅动好久,奇怪,号码也是“90934”;我倒是从容自在,“90934”的号码像从纸箱里跳跃在手里,仿佛在决定往后一年八个月的苦与乐、轻松与劳累。

方向盘在我手中,成为我们命运的操纵器;难道剩下的服役路途,只能凭借签号,滑向一个宿命论的结局。

听长官说这“90934”的号码在外岛,抽中的人当场傻眼!我倒是蛮随遇而安,后来有一段时间等候到金门的运兵船,等候当中的日子里,有一天爷爷与父亲来看我,问道生活情形,为了不使长辈担心,一概以平安回答,临走前,爷爷交给我一个护身符,是在家乡老树下的土地公庙膜拜求来的,嘱咐我随时带在身上。

如今想想,爷爷心疼孙儿,藉由护身符作为关爱的心灵上的一种寄托,有时,人真是得靠精神意志力而挺进活下去的。

  几十年来我像一棵浮萍随波逐流地漂荡各处,终于还是在彰化市郊区定了下来,偶而回老家,却对那棵翠绿如云的大榕树,有着深厚的情感。记忆像一卷卷底片,透过相机纪录曾经有过的童年欢乐、年少成长与生离死别。

爷爷交给我的护身符,依然保留到现在,经常会在梦境里见到那棵老榕树的枝繁叶茂,以及,爷爷膜拜求给我护身符的虔诚身影,这一切随着时空的转移,物换星移,爷爷已经逝去多年。然而每当回到老家,仿佛爷爷依旧站在树下手搭凉亭远远地盼望。也许爷爷并不曾离去,他像那棵老榕树那样一直就守候在那里,殷切地等候着我- -他疼爱的孙儿回家,再看看他,看看那棵老榕树,重温那曾经有过的美好记忆。

  有您在的岁月令我怀念感动不已,那贫苦与共的慈爱和快乐,成了我一生咀嚼不尽的苦尽甘来,且越嚼越飘香四溢。

  昨晚我又梦到了那棵大榕树,梦到了爷爷,在一片云淡风轻的氛围之中,爷爷安详地坐在大榕树下,我一如儿时,在爷爷身边蹦蹦跳跳,一付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天真浪漫。

  唉!人有悲欢离合,如果梦能成真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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