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散文

【海外华人】二十七载甘苦谈

【大纪元4月4日讯】一九七六年以前,我在佛州中部一所专科学校教书,一教就教了七年,生活很惬意。静极思动﹗也为将来及自己兴趣,我决定到佛州州立大学当学生,重拾书本,想读一个“戏剧博士”。

于是向学校提出辞呈,校方很有人情味,书面答复是“敬祝前途光明﹐辞职后照发六个月薪水。”当时手边存款不多,到州大注册,自教授变成学生,每个月又有薪水寄到。生活、心情都悠哉游哉,但也感到怅然!

过了四个月,心中盘算,薪水还有两次,不能坐吃山空,得想办法找事。走进图书馆馆长办公室见一位秘书,我说:“我想在图书馆工作,不知道有没有缺﹖”“呵,有!我们正在雇学生搬书。”她停了手边工作。“对不起﹗我是找图书馆员(Libraian)工作。我有图书馆硕士学位﹐不是找搬书的工作。”她显出不好意思,大概觉得低估了我这个外国学生。她马上翻档案,又说:“有一个空缺,在人文部(Humanities)工作。”

我计划把初到美国时,在北卡大学图书馆认识的副馆长—葛瑞本先生(Dr. Gribbin)当作第一位推荐人。在公用电话向葛先生说明﹐他当时是由北卡大学(U of Carolina at Chapel Hill)转去杜兰大学(Tulane)任图书馆馆长。他说:“呵,没问题!佛州州大图书馆馆长米勒先生(Charles Miller)以前在我手下做过事,我马上打电话。”

第二天,我把表格送给秘书,第三天就接到通知,安排面谈。人文部主管是一位中年妇人,大名克莱太太(Louise Clay),人很和气,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她提到:“我知道东方习惯,当头的大半是男性,我是一个女人,你觉得如何﹖”“您是老思想,这年头不讲究这个了!”我告诉她。她又说:“你以前是教授,来图书馆做事可不一样。” 我说:“中国人讲能屈能伸。我自认是一个大丈夫。没问题!” 她又问:“你现在选了三门课,12个学分,如果我聘用你,你怎么上班﹖” 我说:“全部退掉。”后来,又和馆长面谈,他说:“葛瑞本先生打过电话,他说你是个守时负责的人。很高兴你来我这里工作。”过了两天,聘书寄到,薪水、假期,一目了然!

记忆中,一九七六年九月底我开始上班。第一件大事,便是把已选好的课退掉,因为我答应过克莱女士。由教授变成图书馆员,每日生活迥然不同。当教授,每周授课9至12小时﹐有私人办公室,门上贴一张告示﹐表明办公时间﹐等待学生来拜访。如有事,加一张小条:“对不起,急事外出,请改日再来。”当图书馆员﹐则每天朝八晚五,中饭一小时,上下午各有十五分钟休息(Coffee break)。

当然,做教授得写论文,得研究,得发表文章。做图书馆员,下了班不必操心白天的事,回到家,毫无压力。孰好﹖孰坏﹖见仁见智。可是我心里一直怅然。做了两年,一封通知来了:阁下已作两年,可以升职,由助理升到副馆员,填些表,报告两年成绩,申请人不多,百分之九十,会自然成功﹐我是其中之一。

又过了一年,图书馆改组,副馆长召见:“开会决定,请你作装订组组长,意见如何﹖薪水不变,办公室改到地下室,有自己专用电话,挥下五个雇员,十多个工读学生。”我一口答应。

上班日一大早去上任,官场“风”一阵阵吹,以前人人只称名,不带姓。如今人人称为“张先生”,顿觉飘飘然。除了管人,还管钱,一年经费25万装订费。装订公司为了拉生意,过年时还会赠送甜点、巧克力。又过两年,升职成功,成了正馆员。我当初一直惦念的博士头衔,最初是怅然﹐渐渐抛到九霄云外,渐渐安于现状,可是那“怅然”仍挥之不去。

临退休前五年,有一天介绍新职员,一位坐轮椅的小姐(后来才知道是位太太,先生读博士,一表人才)是被介绍之一。馆长把她(Davis),戴小姐,介绍的很出众。她当时是参考组图书馆员。过了不及半载,图书馆改组,一纸命令,下达笔者头上:“戴小姐下周起,也掌管装订,是张某某直接上司。”敝人一向注重平等,不管肤色、残障,一视同仁。对上司相当尊敬(起码表面上)。

戴小姐新官上任,规定一大堆。我觉得自己已做了近二十年,一向循规蹈矩,没把她的命令放在心上。可是天下事,你不惹人,人惹你。戴小姐在一个周五早晨递给我一封信,里面说﹐“张先生﹗你做事不努力,希望日后改正。”而且给馆长一个副本。“兵来兵挡”,我立即回她一信,“请你举出实例,不可血口喷人。”当然也给馆长副本一份。

信发出后,三周没有消息,馆长也不理。渐渐的,戴小姐似有缓和意思,有天临上班,同坐电梯,她居然说:“你知道吗﹖我每天从床上爬到地上,得挣扎半小时。洗了澡,走出澡盆,也得半小时。”我没顶她,但心里自言道:“小姐﹗你要把我一个正常人跟你一个残障人相比吗﹖”

她后来向馆长提出辞呈,要去佛州高教司工作。听说馆长想留,又加权,又加薪。小姐硬是一挥而去。很多人取笑馆长,说他有些傻瓜。

二零零三年七月一日,是我退休的日子。我事先告诉同事、上司:我不要大家为我开“退休会”。我27年前默默而来,过了27年,也默默而去。很多同事不同意,坚持开一个小型惜别会,我一再“反抗”。最后比我年青近二十岁的上司出面,他说:“张先生(他一向如此称呼),您这样做有些不近情理,使同事失望,请再考虑。”过了一夜,我答应了。

七月一日,全图书馆职员近二百人,到了近一百八十!也请了我的家人—老伴、儿子、媳妇、孙女、孙子及太座的姐姐及姐夫,非常热闹。新上任一年的馆长,特别出席致词,还送了一份礼物,是一具座钟,我当然没告诉大家,“钟”与“终”在中文是同音,如在中国是一个大忌讳!我抱着钟离开工作了27年的佛州州大图书馆,心中仍是怅然!◇(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