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长廊

米勒回响 — 寻访巴比容(下)

巴比容画派与风景画的盛世

像巴比容画派的首席大师胡梭(Th. Rousseau)所言:“我们的艺术,如果你想使它达到感人的悲怆境地,只有以肖像画家那种真实中肯,就像那种艺术可以赐予他力量与方法;以宗教般虔诚的心去观察,直到想起生命的广被;我们不以数学般的准确性来临摹眼睛所看到的,而是对这个天数命定的真实世界去感觉和去传译。”

对巴比容的画家而言,他们以实地的观察来和梦想相抗衡;他们听得见大自然灵性的呼唤,也同样看清楚大自然外在世界的真实存在。他们的艺术一方面是主观,一方面也是客观的;而印象主义选择客观舍弃主观,但继续以巴比容画派开拓在前的方向为研究发展的目标。

对大自然的热情拥抱、崇尚独立自主的精神、开创面对自然写生的观念、走向户外观察自然光线的真实现象和大气的变化,都是巴比容画派在整个风景画史中的创新,也是未来的印象主义画家往前扩展所秉持的理念。

胡梭──阳光之子

胡梭一生与荒山丛林为伍,桑希耶曾引述胡梭的自白:“我要生活在沉寂里,在林中阴影窥探嗡叫的昆虫,或在阳光中观察绽开的花朵。”醉心于大自然空气与光线的研究,胡梭是印象主义的发迹者,他在莫内之前就已经画了同一景色不同时间的作品,观察不同的光线对主题的影响,例如:1855年的世界博览会中,他展出《枫丹白露森林出口,早晨》与《枫丹白露森林出口,傍晚》两幅画,他也在西斯莱之前,在蔚蓝的天空散布着发光的云团,有时也会画出碧绿晴空下的粉红色树群。



胡梭《路边水潭,贝里的农庄》.现收藏于法国奥塞美术馆

胡梭对水、空气、阳光的热爱和赞颂,真的是至死不渝。他如果有“阳光之子”(fils de lumière)的封号绝不是偶然,我们可以从桑希耶的笔下得到证明。

事情是发生在胡梭快死的时候,他和桑希耶一起以车代步,到枫丹白露一个古老的亚坡蒙狭谷(Les Gorges d’Apremont)的高处去散心。他在靠近叙梨(Sully)的地方停下来,向桑希耶说:“你看那些树,我全部都画过,已经有30年了,我都有它们的肖像,看看那边的榉树,太阳光照亮着它们而使它们像大理石柱子……啊!阳光,祂是奥菲的竖琴,祂使万物激荡,使万物体识,使万物招引,祂使石头豪言动人。”

多比尼──罗瓦河上漂浮的画家

虽然多比尼(Charles-François Daubigny)不能算是巴比容画派的成员,但以他和巴比容画家间的情谊之深,巴比容画家对风景画的研究方向与方法,他了解得非常透彻,他比较常画的地方是瓦勒蒙多洼(Valmondois),不过他在1853年和巴比容的画家同住甘尼客栈一整个季节。其实他早在1844年的“沙龙”,已经展出一件《鹰巢十字路口,枫丹白露森林》的画作,因此可以断定他在1844年之前就到过枫丹白露森林,而在1857年还住过马荷洛特;根据甘尼客栈的“投宿登记簿”的记载,多比尼在1860和1874年还回来住过巴比容。

所以多比尼实质上可以算是巴比容画派的后继者,他比巴比容画派更自然主义的风格,对莫内与毕沙荷(Camille Pissarro)(编注2)是种示范,特别是1857年,他在船上建造一个画室,随着船只漂流在罗瓦河沿岸各地,他也跟着画到那里,他称呼这只工作室的船叫“波丹”(Le Botin,小盒子的意思)。这种动态取景的创意,20年后莫内也效法多比尼,建造一条船在塞纳河上漂浮,就在船上沿途攫取晨昏水光的变化。

迪亚兹与贺诺瓦

印象主义接受巴比容画家的影响,是透过直接当面请教和间接效法两种方式,后者是一般最常见的传承方式,也就是说踏着前人的足迹找自己的路;印象主义的艺术家要效法的对象,其实他们心中都有一把尺,只有那些表现真实光线变化、大气流荡、色彩灿烂、主题平易的画家,才是他们仰慕取法的目标。至于当面请教就得看机缘,不是必然发生在每一位画家身上。

和西斯莱走得比较近的贺诺瓦(Augustre Renoir,编注3),有一天穿着以前画陶瓷时所穿的旧工作服,在枫丹白露森林画画。遇上一群巴黎来此闲逛的无赖,取笑他穿的工人服装;贺诺瓦还以颜色,于是事态转趋严重。贺诺瓦后来向收藏家弗拉赫转述当时情况说:“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位带着木头义肢的人,靠着一根灵巧的拿在手里的木棍,成功赶走侵犯我的那群人。在我向这位救命恩人道谢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也是画家,我叫迪亚兹’。我向他表示对他作品的赞赏,然后,我有点胆怯的出示我正在画的作品。迪亚兹就对我说:‘这画画得不错,不过你为什么画得这么黑呢?’这时候,我又开始画一幅风景画,试图把我看到的光线,加到树、加到影子和地面上。”

而当贺诺瓦把画拿给西斯莱看的时候,后者惊叫着说:“你疯了!什么想法让你会把树木画成蓝色而地面成为紫色?” 擅长以亮丽的色彩画出林间小路或草地上光斑的迪亚兹,的确给贺诺瓦上了一课。

时代的先驱

总而言之,巴比容画派与印象主义两者的作品有其相同亦有其不同,就整个风景画的演变过程来说,不论是站在“持续论”,或相反的是站在“反动论”的观点,其实是一样的。正如亚贺申‧亚历山大(Arsène Alexandre)所说:“改善也好,废除也好,一位大艺术家只能在核实的情况下接受遗产。对他而言,更需要的是知道回绝比接受更重要。”@

作者简介﹕

王哲雄

前国立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研究所所长

巴黎第四大学西洋艺术史与考古学博士

实践大学工业产品设计研究所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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