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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銀波:中國的主人.第十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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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過分寂靜的夜晚,流淌著太多不確定的危險,每一個人都在接受命運的考驗。一群人在思考著維權,一群人在思考著鎮壓維權。敵人、敵人的敵人,看得見的敵人、看不見的敵人,過去的敵人、現在的敵人,都在濃墨般的黑夜裡混亂起來。上層的藝術家們總要宣揚正義必勝的道理,總以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然而,在一個真實的社會中,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既定規則。人在經歷災難的時候,總會斥責上帝,斥責人們常說的冥冥之中主宰著萬物的那雙手,甚至認定為那一切都不存在,沒有神,或者沒有道。大道的廢盡,人們方才去尋求德,乃至尋求最低的道德,也就是法律。可是,當法律也成為玩偶,人心也就崩潰完盡了。多少年的洗煉,已經將無數中國人的大腦榨成乾枯、無奈、窒息與麻木。這樣的夜晚,正如網路詩人東海一梟所寫的《五千年的夜》:「五千年的憤,五千年的悲,五千年的夜啊蒼茫淒厲,五千年的大夢何時醒來?五千年的鐵黑何時啟明?」它是那樣的黑暗,那樣的黑不見底。

1.2009年5月21日。Time:22:18。荊寧市人民醫院。

(一群記者紛紛趕來)

記者甲:市委書記的女兒也沒有安全感,那麼荊寧市人民的安全感也就無從談起了。

記者乙:是不是有人故意跟市委書記作對?

(議論一直在進行著。柯幸瑤和張天煥守在急救室外面,記者丙和扛著攝像機的記者丁走向柯幸瑤)

記者丙:你好,我們是荊寧電視台《市井百態》欄目記者。請問柯幸瑤小姐,裡面躺著的那個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柯幸瑤:我不認識。他是一個見義勇為的人。

張天煥:那是我兒子張凱森。

柯幸瑤:張凱森?是荊寧中學的張凱森嗎?

張天煥:你認識他?

柯幸瑤:是不是高2000級重點班的張凱森?

張天煥:他確實在荊寧中學讀過書。

柯幸瑤:還當過荊寧中學的學生會主席?

張天煥:這我不清楚。他讀高二的時候我還和他生活在一起,那時他是荊寧中學籃球隊的隊長。

柯幸瑤: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張伯伯,我是他的校友,我是初2002級重點班的柯幸瑤。他讀高三的時候,我才讀初一。我還曾經送過他一個老鷹雕像。他是荊寧中學的驕傲,曾經破過荊寧市的50米短跑記錄,6秒07。

記者丙:柯幸瑤小姐,你能跟我們講講你今晚的情況嗎?那些歹徒你認識嗎?

柯幸瑤:我不認識。

記者丙:聽群眾反映,好像四個歹徒是荊寧商學院的學生,他們好像特別熟悉你,在麥當勞挑逗你。

柯幸瑤:沒有經過確認的事情,我不方便說。請你不要採訪我,好嗎?我也是媒體工作者。

記者丙:會不會是他們喜歡你,然後跟張凱森爭風吃醋?

張天煥:有完沒完?你們是新聞記者還是娛樂記者?知道怎麼做新聞嗎?

記者丙:張先生,你是不是擔心你兒子與市委書記女兒之間的地下戀情曝光?

張天煥:你如果有工夫,應該去建築工地,去貧困農村,去信訪中心,去看守所,去戒毒所,去了解這些真正的社會問題、民生問題,而不是無中生有地瞎遍亂造別人的虛假隱私。

記者丙:張先生,你一定是在懼怕什麼吧?

張天煥:我鄭重告訴你,我從不懼怕什麼。現在請你離開,我兒子被歹徒襲擊受傷,身為父親,我很痛苦,這你能理解嗎?

2.2009年5月22日。Time:00:05。雙弘村村口。

(任子鵬坐在商店門口,與幾個在商店打麻將的村民一起吃西瓜)

村民甲:任子鵬,你說政府會推進來嗎?杠,一筒。

任子鵬:除非吃了豹子膽,不想活了。

村民乙:三萬。這年頭,人家喊你站著你不敢坐著,喊你坐著你不敢站著。我們農民懂個毬,人家吃得過你,就要吃。

任子鵬:你不會反抗啊?人家都要刨你祖墳了,還不豁出去?

村民丙:豁出去什麼?六條。農民都他媽一盤散沙,各顧各的,有人還巴不得你倒楣。

任子鵬:這些年,政府吞了我們多少錢啊!我們養的完全是一幫貪官污吏。人家抽的是什麼煙?住的是什麼房?開的是什麼車?這些錢從哪兒來的?都是貪污的錢。

村民乙:杠,嘿!杠上花。

村民丙:真邪,單吊獨一張都自摸,你看,我這裡就有一對八筒。任子鵬,你買的是哪家的馬?

任子鵬:七條。

村民乙:哈哈哈,開雙倍。你又買中了。你娃連牌都沒摸上,就贏了100多吧?

任子鵬:差不多,拿錢拿錢拿錢。

(這時一輛警車駛進雙弘村,穿過村口而去,車上坐的是派出所的鄒思坤、王旭釗、史維洋)

任子鵬(撥手機):章群力,快跑!派出所來抓人啦!

任子鵬(再撥手機):方翠瓊,快跑!派出所來抓人啦!

村民甲:打牌打牌打牌。狗日的,半夜三更抓人。欠一手啊,這把我自摸,抵個賬。暗杠一個,X,么雞。

村民乙:日媽是不是滾在糞坑裡啦?老有杠。

3.2009年5月22日。Time:01:03。孟青彪家。

(孟青彪家裡還在繼續「鬥地主」,200塊起價,乘法翻番,一派熱鬧情景,總共是三桌人。突然,孟青彪接到柳月玲的電話,孟青彪打出手勢:「噓!」悄悄走到陽台上,關上門)

孟青彪:什麼事?柳總。

柳月玲:你還想不想當這個鎮委書記啦?腦殼壞掉啦?什麼時候推地?給個明白話。

孟青彪:柳總,快了,快了。

柳月玲:我給你個期限,無論如何,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必須看到土地被完全推掉。你不要跟我耍花招,該你得的,我一分錢都不會少。

孟青彪:可能得武警出面。

柳月玲:那你他媽就叫武警啊!你怕普溪鎮住不下啊?趕緊通知魏邦華,就直接說我等不及了。

孟青彪:我一個小小的鎮委書記,怎麼請得動人?

柳月玲:你以為魏邦華是個什麼貨色?還不是見錢眼看?缺多少錢?說!

孟青彪:200萬。

柳月玲:我給你250萬。趕緊給魏邦華送去,天一亮就讓他動手。給他多少,你看著辦。

孟青彪:那沒問題。

柳月玲:我就知道你這德性,錢是你媽的逼啊。你給我記住,收了我的錢,要是沒幹好活,你小心點。

孟青彪:是,柳總。你早點休息,別太累著了。

柳月玲:休息個鬼!有你們這幫辦不成事的窩囊廢,我哪還能睡個安穩覺?

(柳月玲掛了電話。孟青彪趕緊帶著一張農行卡,向魏邦華家開車奔去)

4.Time:01:16。荊寧市人民醫院。

(醫生從急救室出來)

醫生:家屬。

張天煥:我是。

醫生:危險期過去了,但是我們發現病人的肝臟非常不好,血壓也非常低。

張天煥:那肯定是營養的問題。

醫生:現在還不能做最後的結論。外傷沒什麼影響,傷口雖然有六公分的深度,但是並沒有傷及內臟。病人體質非常好,他這個失血量是一般人承受不起的。現在就是這個肝臟和低血壓的問題,你們要有心理準備。交錢了嗎?

柯幸瑤:交了,交了3000。

醫生:不夠。你是病人的妻子嗎?

柯幸瑤:不是。病人是見義勇為,為我受的傷,是我的恩人。

醫生:哦,是這樣。病人可能要上午才能醒過來,有什麼異常,隨時向值班室的醫生和護士報告。就這樣。

張天煥:醫生,你們一定要救他,他還沒有成家。

醫生:請你放心。只要資金到位,技術上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好嗎?

張天煥:好的,謝謝。

(張凱森從急救室推了出來,張天煥、柯幸瑤跟著進入病房,外傷科508號病床)

柯幸瑤:張伯伯,我對不起張凱森。我願意負擔他全部的醫療費用。

張天煥:你父親是柯遠生吧?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父親的仇人。

柯幸瑤:你怎麼會跟我爸爸結仇?

張天煥:不光是我,我兒子,我老婆,我母親,還有我的很多朋友,都是你父親的仇人。當然,這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是你,你父親是你父親。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你跟你父親不一樣。

柯幸瑤:我父親挺好一個人啊,對我也很好。在這個醫院,還有一個白血病人孔焱霞老師,父親也幫助過她。

張天煥:小柯啊,人有非常複雜的一面。你知道我和張凱森坐牢的事情嗎?

柯幸瑤:坐牢?

張天煥:沒錯。這些你父親都知道。我不是挑撥你和你父親的父女關係,我只是想說一些事實。1989年,你幾歲?

柯幸瑤:我是87年生的,當時兩歲,怎麼啦?

張天煥:那你肯定不知道六四事件了。那一年,凱森七歲。六四事件,使我在荊寧商學院被停了三年的課,不准教書,只准在圖書館裡呆著。

柯幸瑤:我也是商學院的,我馬上就要畢業了,大四。

張天煥:你可以問問商學院的教授,他們可能會告訴你張天煥是誰。1999年,我們組黨,中國公民黨,聽說過嗎?

柯幸瑤:我只知道上個世紀40年代的中國公民黨。

張天煥:不,我們是要組建一個現代新型政黨,作為共產黨的在野黨,合法地存在和競爭。但是在那一年,全國都在抓人,你父親作為荊寧市市委書記,親自抓捕了我,還有我的一批同仁。我坐了十年牢。而凱森呢,在2006年,被判了三年刑,他最近剛剛從監獄裡出來。你可能想像不到這是為什麼,但這就是事實,這就是政治犯、文字獄,就像秦始皇焚書坑儒那樣。知道「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這個典故嗎?

柯幸瑤:知道。

張天煥:凱森就是當代文字獄的受難者,他是為我,為很多底層人,為很多冤獄受害者,鳴不平、呐喊、呼籲、思考、發表,就這樣坐了牢。

柯幸瑤:我父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張天煥:他是一個值得讓每個基督徒在神面前祈禱說「神啊,請您寬恕他吧,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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