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332)

中集-第十—章:中共後集權時代

第三節:「平反」第一回合(2)

(一)複查人的醜惡表演(2)

現在,面對刑期執行了二十年了,我申訴了那麼多次,累遭「強行剝奪上訴權」,累遭批判鬥爭後,這老頭再來「糾錯」,並說中共的政策是光明正大的,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令人感到可笑?

更堪有那麼多人已含冤九泉,被槍殺的,打死的冤魂,能容忍這老頭子今天在這裡胡扯麼?冤案已成事實,還說什麼有錯必糾?玩弄掩耳盜鈴的把戲,恐怕只有鄧小平這類在毛胯下三起三落,幾乎被弄死的「走資派」,才想得出來!

他們怕政權跨台,執政黨易位,失去統治的寶座?又怕毛澤東的死黨真的繼承「正統」,逃不掉被打翻在地,踏上一隻腳的厄運,才想出這緩和矛盾的做法?

所以就是再尷尬,也得讓我們這些受害者,忍受這種不倫不類的把戲,高喊「有錯必糾,有冤必改」來掩蓋過去所造的罪逆。

當然,在中國還沒有產生與共產黨平起平坐的政治力量。缺了監督,玩這一套是非常容易的事!怪不得人們議論,鄧小平只能在政治上小偷小摸!

想到這裡,我看了看坐在審訊位置上的老頭,共產黨也虧了這些通曉變通的基層老官僚。當年就是這些官僚,奉旨把全國數以百萬計的知識份子,實行焚書坑儒,而今又靠他們把這麼多的血債一筆抹掉,還要二十年死裡逃生的人,向冤案製造者磕頭謝恩。

尤其我每年都在申訴,憑什麼把這些向重慶市法院申遞的狀子,向重大保衛處複述一道?這不是捉弄人麼?所以我一向認為法院就是毛澤東玩弄的木偶。

而我現在領會二十年前諸安平所說的「黨天下」,有著多深刻的真知灼見。我那時還沒有理解這個小和尚在向老和尚進言時,已看透了毛澤東,共產黨。

面對這個老滑頭,而不是面對重慶法院,照理我可以拒絕一個學校保衛處所提出的問題。原先準備好義正嚴詞的控詞需要調整。

但轉而一想,我的冤案根子在學校黨委,而學校的黨委是奉黨中央的政策行事的。沒有我被劃為右派,我怎能身陷囹圄?我之所以二十年來沒有找學校,便是深深知道這個皮球在中共的腳下從學校踢到法院去了。我不能鬧笑話,做完全無用的事。

而今天球又被法院踢回學校了,所以我立即問道,「請問學校也負責刑事案件的審理麼?我不希望在這個程序不明的情況下,回答與本案無關的組織提出的問題。」

我的回答,引起那位做記錄的「書記員」特別的驚鄂:他停下了手中的筆,抬起頭來長時間的注視著我,老頭也好像被問住了,何慶雲也無話可答,複查問案陷於僵局。

其實黨的利益高於一切,是中共早向全國老百姓公開宣稱了的,不過這個黨一直是一個抽像的概念,它由誰來代表?說工人或農民那才真是彌天大謊。現在看到,左右共產黨的,原來是幾個中共中央的頭。它是那樣的少,簡直可以個人的名字命名。過去二十八年的執政黨就是毛澤東黨。

不過黨這個名詞在字典裡並不光彩,它是有共同利益的人群,為實現共同利益的集合體,在中國「結黨營私」,可以概括為皇帝控制的大臣們操縱全國大局的集團。它從來就是小得可憐的

其實有關描述黨的名詞幾乎全是貶意,什麼朋黨之爭,黨同代異都是表述爭權奪利的名詞,至於孤群狗黨,黨棍,黨禍更是老百姓用來罵人的。

曾經在中國歷史上釀成冤獄國中,政局動盪的閹黨,例如明朝的魏忠賢,就留下了殺害忠良的千載罵名。

同其它人一樣,二十多年前,我被第一次推到鬥爭會上時,那種失魂落魄,至今想來真是羞愧難當。

當我糊裡糊塗的跟著同學們喊共產黨萬歲,毛主席像父親時,我是絕不會意識到我正充當了他攫取皇冠的擁護者。後來又強迫我們充當了他的犧牲品。

而今看穿了反右派的鬼把戲後,我的內心滿是懺悔和痛恨。

毛澤東當年將我劃為右派,鄧小平在二十年後又為我平反,統統都是為建立中共一黨專制的政治需要,在這種翻雲覆雨之中,我既感到被捉弄的悲哀,又十分無奈。

眼下為了早日出獄,我也只能裝聾作啞。不過,要我跪著承認自己的錯誤,我是無論如何辦不到的,面對老頭子的提問和要求,強忍著內心的反感,還是把當年我幹的荒唐故事重述了一遍。

那老頭子悠然的抽著煙,把口裡吐出的圓圈甩得老高,看得出他對於我所講的荒唐往事,並不感到絲毫興趣。這種故事,在當年出身不好的大學生中真是太多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