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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鄧麗君——寫在鄧麗君二十年祭

【大紀元2015年07月20日訊】生活竟是如此匆匆,鄧麗君離開我們已經二十年了。

還記得七九年鄧麗君的歌聲剛剛傳入大陸時,聽慣和唱慣革命歌曲的我感到的是震驚和好奇,好似文革期間我在家偷聽周璇唱片時的震驚和好奇,可對鄧麗君的好奇又與對周璇的好奇不完全相同。我好奇鄧麗君的是,她竟能把愛情的綿綿之音唱得如此動聽和飽滿,與周旋的無力綿軟的細小聲音很是不同,鄧麗君既便小聲吟唱也能以飽滿亮麗的聲音震動人心。那聲音的力量與革命歌曲(紅歌)高亢的聲音又完全不同,她的聲音亮麗飽滿地、輕輕柔柔地滲透你全心,令你回味無窮。

這使我想起,我能如此感受鄧麗君的歌聲是因為我曾受過父親的專業聲樂訓練,雖然僅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記得那是六六年春,爸爸沉痛地對我說:「曉東,你長得這麼高了,不能總是這麼天天放了學就滿山遊蕩吧。我拿你是沒辦法了,小提琴你早就不拉了,不要說五線譜,你連簡譜也都忘了吧?連歌也都不會唱了吧?一個人哪能這麼沒有文化地活啊!」那時我媽媽去河南農村搞「四清」運動去了,我幾乎成了沒人管的孩子,與爸爸住在北京香山公園。我對爸爸說:「那好,爸爸,你教我唱歌吧!」我知道爸爸曾是個很好的男中音歌手,他的那些文藝界的朋友都說,如果不是一進城(共產黨執政)爸爸就去做了外交官,他一定能在北京唱紅。此時聽我說願意學唱,他眼中透出了希望的光亮,好像我一下子就成了有用之才。

爸爸教我唱歌教得很用心,先從識簡譜教起,然後掌握節拍和呼吸,也稍微講講發聲法。他說,唱歌首先要做到聲音真實,即便真假嗓互換也不能讓人聽出來,聲音真實才能打動人心,才是真本事。他不喜歡有些歌手過於注重意大利發聲法,發聲太靠後,使得聲音不真實。我當時還是個少年,不懂甚麼是發聲法,一唱就是真聲, 而且聲音很大,不會用小聲表達。爸爸教我的歌全是他年輕時的抗日歌曲和流行歌曲,《五月的鮮花》《黃水謠》《梅娘曲》《天涯歌女》……, 他在譜子上註明哪裏該吸氣,左手打著拍子一句句地教我唱。我們住在北京香山公園裡,在大食堂吃飯,沒有家務的干擾,每天晚飯後就是唱歌,在群山圍繞中飽唱兩個小時,很是愜意。記得到了那年五月初時,我已經能和爸爸很好地合唱《五月的鮮花》了。五月的北京已經很熱了,爸爸甩著自然波浪的濃密黑髮,滿頭是汗地打著拍子與我高歌。哪知道,已在眼前的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竟是那麼殘酷血腥。一個星期後,爸爸就被掛上了寫著「資產階級反動權威」 的大牌子,被押著低頭挨鬥了。不要說唱歌,連說話的心思都沒有了。我至今仍然感謝爸爸的歌唱訓練,我後來在工作單位和大學能領唱震驚四座, 在丈夫去世後還能夠以唱歌自誤自樂,全歸功於爸爸的興趣培養。

在中國,政治運動從來都是冒然進入家家戶戶的百姓人家,之快之猛烈猝不及防出乎料想。更沒想到的是,十幾年後,鄧麗君的歌聲也進入了大陸家家戶戶的百姓人家,之快之猛烈也是猝不及防出乎料想,我和爸爸也都捲進瘋迷鄧麗君的熱潮中。那年,爸爸托人從海外給我買了一個磚頭錄音機讓我學外語,此時成了我聽鄧麗君 的工具。我先生千辛萬苦收集的十幾盤阿波羅交響樂專輯錄音帶也都被我毫不猶豫地轉錄成鄧麗君歌曲了。當時有許多人喜歡模仿和分析鄧麗君的嗓音,我覺得,唯有我爸爸的分析與眾不同且至今令我難忘。爸爸說:「鄧麗君是典型的雲遮月嗓兒,當她壓著聲音低唱時,朦朦朧朧含蓋的是飽滿美妙的磁音,就像烏雲遮蓋著月亮,隱隱地柔柔地亮;當她放開聲音高唱時,雲開霧散,那聲音就如月亮一樣的清澈和亮堂。美妙至極!」爸爸又說:「馬連良的嗓子是風捲雪,你聽他唱時,有時非常明顯地聽出像是呼呼的風聲,捲著沙沙的雪,那是磁音。鄧麗君的雲遮月嗓兒也有這種磁音特點。」他又補充說:「鄧麗君所唱的歌都詮釋得恰到好處,你聽她 唱《你怎麼說》,似乎含著笑,表現了涉世不深的女孩對愛情滿不在乎的年輕心境。」

可是,到了一九八三年那一年,政府連續發動了三場政治運動——嚴打運動(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反對自由化運動和清除精神污染運動。鄧麗君成了精神污染。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那時哪來的膽兒,竟有兩次膽大妄為地口無遮攔。一次是在辦公室看人民日報,看到頭版頭條一號黑體字印著鄧小平對「嚴打運動」的指示:可 抓可不抓的要抓,可殺可不殺的要殺!我就在大辦公室中對著十幾個同事說:「現在都在講法,咱們每次政治學習也都是學法。可我看鄧小平就不懂法,你們聽聽他這話,他這是講法的話嗎?」全辦公室的人誰都不做聲,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合時宜。

第二次口無遮攔是為了鄧麗君。政治學習時,辦公室孫主任告訴大家:「現在開展反對精神污染運動了,誰家有鄧麗君錄音磁帶的都要銷毀。」我一下子就躥了,問 到:「鄧麗君招誰惹誰了?她唱唱歌也能把誰唱倒嗎?」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我是鄧麗君迷,時不時地還在辦公室給同事哼唱幾句鄧麗君。孫主任說:「小劉,你先 別說別的,你家有沒有鄧麗君,有了就銷毀。」我學著鄧麗君的道白嗲嗲地拉長聲說:「孫主任,我家鄧麗君的沒有,粉色的沒有,粉紅色的也沒有,黃色的就更沒有。」周圍的同事都憋不住笑起來。那年,文革剛過去七年,人們對政治運動極為厭倦和反感,上上下下都不合作。那三場運動,除了嚴打運動對不少百姓人家造成傷害,但其它兩場運動在一年內都不了了之了。鄧麗君的歌聲不但沒有被杜絕,反倒更加在全國風靡。

大陸老百姓都盼著鄧麗君能來大陸演出,聽說鄧麗君自己也想來。那幾年總聽到這個一樣的傳說:今年鄧麗君會來的。就這麼一年年地盼望著,一年年地失望著。不知何故,鄧麗君一直沒有來。就這麼盼到了一九八九年,六四天安門民主運動爆發了。

我一直以為,鄧麗君只是個外貌美麗頭腦簡單的歌星和藝人。但是,在一九八九六四天安門民主運動中,她的表現讓我刮目相看,感動不已。她站到了中國人民一邊, 支持大陸的自由民主運動。她頭裹印有六四字樣的白布巾留著熱淚唱歌的樣子永遠定格在大陸歌迷的心中。在歌迷的心中,鄧麗君已經不是原來意義上的藝人鄧麗 君,她是藝人良知的標誌性人物。

她的歌聲永遠像月亮一樣亮堂,她的美麗永遠不會凋謝和死亡。

與柔弱美麗的鄧麗君相比,那些站在強權一邊的成龍金庸們連屁也不是。只有鄧麗君,才是我們中國百姓心中的,永遠的鄧麗君。

三妹於芝加哥家中

二0一五年五月十三日

首發香港《前哨》雜誌二0一五年七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