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夢（108）

陳堅吊在這裡，先是用二隻腳尖輪流著地，以減輕手的疼痛，時間一長這方法不頂用了，陳感到渾身疼痛難忍，身上不停的出冷汗。他想共產黨對國人的刑罰比日寇還兇惡，當初日寇捕我後也不過摜摜東洋觔鬥，用皮靴踢幾腳而已。如今共產黨無緣無故又誣我為特務，將我反吊在這裡，真比死還難過。最後把陳堅吊得大小便失禁撒了一地。

到了明天早晨9 點才放下吊繩，陳堅摔在地上爬不起來。審訊又開始了，所長問道，陳堅你嚐到了無產階級專政的味道了吧，現在再給你最後一次坦白自新的機會，只要你坦白認罪，我保證你無事。

陳堅說我在農村修舊完全是為了養家糊口，沒有半點反革命目的，你們這樣用刑折磨我，是死是活，隨你們便吧。所長說不繼續給你用刑，你是不肯招供的。這時在一旁的民警低聲對所長說，再用吊刑恐怕他的手要殘廢了。所長唔了一聲，說道把他關進小屋，明天再審。……

陳堅一案報到了市公安局，市局的老同事得悉陳堅又不幸掉進虎口十分同情，經調查並無實據，他們就叫派出所放人，但派出所為了掩蓋他們亂抓和刑訊逼供的罪行，硬把陳堅關了五天，然後押回荷花村開群眾大會鬥批。但村民們背後都說陳堅是個好人，共產黨得了政權就到處陷害好人，把大陸搞成3,000萬人餓死，害死幾千萬人，比國民黨、日本鬼子還要兇殘。

農村不讓待了，陳堅只得告別房東和鄉親回家，他挑起謀生的擔子，忍著疼痛，搖搖晃晃、步履十分艱難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走了約十多分鐘，感到渾身酸痛，四肢無力，天昏地暗，眼前一黑，失去知覺倒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走在一條熟悉的小路上，走著走著走到了一個高墩，突然從高墩的泥土裡竄出來許許多多的頭顱，哭著向他說道，你們把我們幾百個船工活埋在這裡，我們到底犯了什麼罪，現在我要向你們索命。陳堅說這是武工隊長肖澤和大並等人幹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應當去向他們索命。一眨眼這些頭顱不見了。

後來他走進一個大松墳，又遇見42年整風肅奸運動時殺害的橋南灣游擊司令顧錫興，收編後任副縣長的楊雲飛和逃回家來的新四軍尤明德。他們攔止了陳堅的去路，哭著說，當初你救了麗珍和秦指導，為什麼不救救我們？陳堅回答我是奉命行事概不由己，如果我把你們都救了，恐怕我也要和你們一樣被肖澤殺死。

後來他又向前走到了全是土房子的一個村莊，村口有大批1946年動員到部隊參軍的青年把他圍住，他們說都是你欺騙我們去保衛土改勝利成果，結果我們這些人都戰死在人海戰的戰場上，如今我們的父輩、兄弟、子侄被你們弄得連祖宗傳下來的土地都被搶走，現在連葬身之地都沒有，你口口聲聲宣傳你們是為祖國建立一個公平、公正、自由、平等的新社會，但現實是人民天天在挨餓、死殍遍野，當官的騎在人民頭上，任意的欺壓宰割百姓。每當看到這些我們在陰間地府，為這批受苦受難的同胞哭泣難過。陳堅被這群青年問得啞口無言，無地自容，覺得自己充當了共產黨的騙子，很愧疚，對不起被騙去充當炮灰的青年。

最後他走過一座熟悉的大鐵橋，看到山溝裡、雪地上躺著無數無頭、無四肢和滿身是血的志願軍戰士。他們哭著對陳堅說，我們在異國做鬼，不能見到祖宗和爹娘，要求陳堅把他們帶回祖國故鄉去。陳堅對他們說我是一個普通人，沒有權力這樣做……這時他再也沒有力氣往前走了。

他想這些人都是好人，理應有他們自己幸福家庭和遠大的前程，但不幸的是他們都被大大小小的騙子、劊子手埋葬。他自言自語道，我曾是這個罪惡歷史的吹鼓手和狂熱的參與者，千千萬萬同胞的死亡，我也難咎其責。如今自己的苦難是罪有應得，我對不起他們，於是他面向他們，深深地鞠了三個躬以表謝罪。

突然一陣劇痛把他痛醒，張開眼睛觀望，說道，唉呀！這是什麼地方？我什麼時候躺在這床上的？這時有個中年婦女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陳堅一眼認出是在打游擊時曾躲在他家的農民李雲義的妻子葛慧貞。

陳堅忙問我什麼時候到妳家裡來的？慧貞說今天早上我夫妻倆到鎮上去賣豬，回家時在三叉路口看到你昏倒在地上，還看到你手上被捆綁的印子，知道你在那裡受了苦。我們認識你，所以就把你頭部的傷包紮起來，然後把你和那付擔子一起抬上板車，拖到我家裡。

後來她丈夫李雲義也來看望他，慧貞問陳同志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不幸的事。隨即陳堅將離開李家後的經歷和不幸苦難遭遇作了介紹。夫妻倆聽了，對共產黨陷害忠良、過河拆橋的行為憤憤不平。

李雲義對陳堅說你的傷可不輕，你養好了傷再回家去。你可放心，因為我們這裡已不屬南湖派出所管轄了。陳堅問現在你們家中生活怎樣？李雲義回答說自從共產黨來到江南，魚米之鄉的富裕生活一掃而盡，現在百姓們的生活苦不堪言。

拿我家來說，過去祖傳幾畝水稻田、桑樹田和一隻魚池，每年種田、養蠶、養魚的收入富足有餘，後來共產黨以互助組合作社、人民公社等形式，把稻田、桑樹田、魚池以參加集體為名，統統搶光。後來又把耕牛、蠶等都以勞力投資搶了去。而魚塘裡的幾十擔魚早就賣出，但魚種錢卻分文不肯歸還，害得我還不了債。當初你們很多同志都是愛國愛民的好人，我們鄉下人雖無文化，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看得清清楚楚，現在看來我們都被騙被害，但那些作惡的人遲早要受到老天的懲罰。

陳堅在李雲義家睡了三天，第四天早晨他對李雲義夫妻倆說，你們救了我的命，我終身難忘，陳堅知恩必報。慧貞說陳同志不必客氣，我們有緣才相會，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家室條件差，照顧不好，請多原諒。

陳堅回到家裡放下擔子，一聲不吭上床休息，妻子桂鳳看到他手上的傷痕，心如刀絞。她對陳堅說，你又在外面受到那幫子烏龜王八誣陷欺侮了。她安慰陳堅說，我和你永遠在一起，同甘共苦共患難，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你的傷心也是我的傷心，雖然我們不能同生，但願與你同死。你討飯我拿棒，千斤重擔二人挑，共同度過難關。

她接著說，最近聽說毛澤東在北京發動什麼文化大革命，已將很多很多無辜人民打死了，形勢很緊張，我日夜為你擔心，因此最近惡夢連綿，不時遇見羅刹野鬼和青面獠牙的肖澤之類的魔鬼追趕你，並把鋒利的鋼扠戮在你的身上。我在夢中大喊救命，急出一身冷汗。待續@*

責任編輯：蘇筱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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