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長篇小說

北京逃生記(19) 三路反擊——走板兒

北京逃生記(夏瓊芬/大紀元製圖)

第四章

三路反擊

北京逃生記(李善/博大出版社)

在北京這個「最文明、最寬鬆」的看守所裡,我見識了暴力和壓榨的血腥。萍萍深入虎穴,催我抗爭,律師和預審開始全面交鋒。兩個小女子的大智大勇,映出了我生性的怯懦,我終於鼓足了勇氣,開始反擊。

走板兒

小龍的藥還真見效,一宿功夫,犯人們的痱子、痱毒就結痂了。人丹水拌牙膏外用,虧他發明得出來。管教很高興,讓小龍推廣。

「居士」就調小號兒去了,這個忠厚老實、思路敏銳的大學生,就這麼瘋了。

見大使的申請,一份交給了管教,一份自留。韓哥問我夜提的情況,我說預審態度還不錯,他們去跟領導請示,爭取罰款了事。

「你家使錢了吧?」老陳問。

「我猜也是。」

韓哥問:「你倆誰案頭?」

「我是法人,當然我是頭。」

「你案頭……還能放了你?撤案啦?」

「昨兒那意思,是我攬過來,好讓我們經理先出去……爭取罰款……」我說著都底氣不足了。

「你都攬過來啦?」

「啊。」

「你留口供啦?」小龍問。

「留……了。」

老陳說:「這一百萬的案子,撤案得花多少錢啊?你又沒熟人。」

韓哥說:「不對!要是給你撤了案,還錄什麼口供?得主動給你改口供!又上套兒啦!」

「啊?!」

不一會兒,筒道裡高聲斷喝:「唸名兒的,收拾東西……」

「假證兒」抱著鋪蓋出去,結束了「逮捕筒」的生活,調到「大刑筒」[1],等著下圈兒去了。

判刑的剛走,筒道裡又趕進來一隊犯人。蘭哥往號兒裡塞了個他的磁器。

來人叫虎子,三十來歲,一雙虎眼,瘦高枯乾。他把厚厚的行李往板兒上一撂,主動拉開編織袋兒,洗衣粉、硫磺皂、方便麵應有盡有,一看就是牢頭級的柳兒爺。貴重物品盡獻前板兒。虎子由此成了五板兒。

飯車一來,宣告下板兒。「小四川」開庭去了,小武子自告奮勇去打飯。這個前武警學著「小四川」,探出盆去哀告著:「阿姨,多給點兒吧,我們號兒兒人多……」

大家都被逗樂了,小武子二十五六歲了,叫阿姨太不合適了。

「阿姨沒來哪,你丫叫什麼叫!」老六和小武子宿有嫌怨,互相不服。

小武子沒理會,叫著叫著就變了調:「阿姨來點兒吧……來點兒阿姨吧,來點兒阿姨吧……」邊叫邊回頭做鬼臉兒,號兒裡一陣爆笑。

「叫什麼哪你!」一個三十多歲的「阿姨」嚷了起來。

「我沒……」

大家不敢出聲了,紛紛捂著臉偷看,暗自笑得直哆嗦。

「怎麼啦?!」蘭哥冒了出來,韓哥、老六、虎子馬上到牢門去「聽旨」。

「我沒說啥,」小武子辯嘴道。

「放屁!剛說的我都聽見啦!」那個年輕的「阿姨」一吼,後邊推車的「阿姨」也過來助陣。

「你丫說啥啦?」蘭哥喝道。

「他丫說『來點阿姨吧』!」老六趁機告發。

「拿我開心是不是?」那個年輕「阿姨」氣壞了,「打今兒起,一個饅頭也不多給!」

「混熟了吧你!讓他起飛!」

蘭哥令下如山倒,老六和虎子拖拖拉拉把小武子拽進了風圈兒。

年輕「阿姨」問:「你們多少人啊?」。

「二十四人。」韓哥說。

「都出來了,過數!」

韓哥馬上讓風圈兒的人亮相,號裡的都坐下,接受清查。

「阿姨」氣呼呼地數著人頭,斥道:「才十六頭!差這麼多呀!」

「該多少就多少,甭給我多報!」蘭哥說。

韓哥馬上說,「小龍不在,『小四川』『黃盤』開庭,『性病』檢提,加蘭哥你,這就五個了,加這十六個,一共二十一個。」

「十筒七號兒,記住了啊,二十一頭!一個也不多給!」這「阿姨」憤憤地去拿饅頭。

「你丫飛好了!」老六在風圈兒嚷上了。

韓哥、老陳快步進了風圈兒。大家在外邊等著,飯沒人敢動。

「丫膽兒夠肥的啊!敢往這裡兒要阿姨!」風圈兒傳來了韓哥的聲音。

「啪——啪。」兩記耳光。

「給你臉了吧!你丫把饅頭給我們斷了!」是老六的聲音。

「啪——啪。」

「中午饅頭給丫扣嘍!」虎子也罵上了。

「你以為你誰呀你?你丫武警——在這兒『萬人恨』!知道嗎!」老陳也發威了。

「啊?他丫武警啊?」虎子說。

「我們號兒兩武警哪!」老六說。

「那個哪?一塊兒揍!」

「砰——噗通!」虎子好像來拳擊了,「我恨死這幫武警了!差點把我打殘嘍!」

老陳從號兒裡把搓火兒的布鞋抽了出去,小武子慘叫連連,這就是「鞋底洗臉」!

虎子探頭道:「地布!」

「地保」迅速地把擦地的髒毛巾扔了進去,「嗚嗚」的聲音傳出,顯然是用地布堵上嘴了。

我仗著三板兒的地位,乍著膽子到風圈兒一看,小武子叼著地布,鼻青臉腫滿臉血,雙臂被老六反剪,老陳手持布鞋,虎子拳腳並用,韓哥在一邊兒抱著雙臂說:「我們不走你一板,蘭哥來了更狠!」

「韓哥,好戲呀!」後面風圈兒傳來叫好聲。

「韓哥,誰這麼可恨哪?」前面風圈兒叫道。

「傻×武警!」韓哥喊道。

「楔死他丫的!這幫狗腿子,就欺負老百姓!」前面風圈兒叫道。

「讓他『遊號兒』吧,到我們這兒接著揍!」後邊風圈兒說。

「聽見了嗎?你丫『萬人恨』!啪——」老陳掄開了布鞋。

「嗚哇,」小武子一口吐掉了塞在嘴裡的地布,大叫:「救命啊!」

虎子上去就掐住了小武子的脖子:「丫敢『炸板兒』!」

「來人啦!」不知誰在前邊喊了一聲。韓哥一驚,馬上回號兒了。

只有虎子滿不在乎,在風圈兒叫道:「丫給我飛著!」(待續)

[1] 大刑:看守所習慣把有期徒刑,不管刑期長短,都叫大刑,以區別於勞教和拘役。

本文由博大出版社 http://broadpressinc.com 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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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