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真情

煙霧

兒時記憶中,煙霧絕對是令人討厭。

莫說鄉下的孩子,過去的絕大多數家庭,哪家不是燒火做飯,燒爐子走煙筒?這樣一來,有誰未曾嘗到煙嗆的滋味?爐灶中噴出的辣豪豪的煙啊,嗆的流淚、咳嗽,睜不開眼,說不出話。因此當然對煙沒有好印象了。

至於說還有一種煙霧的印象,就是農民抽的旱煙。一句話形容——「霸道」。屋子裡,要是幾個老農一起抽煙,很快何止是煙霧濛濛,那個空氣都是藍色了。而或皺眉或低頭,或一口土話的農民們,絲毫不覺什麼異樣,似乎故意製造了這樣環境,才是他們最為愜意的享受中。

煙霧籠罩了人,籠罩了心靈,籠罩了思維,籠罩了時空。那慢悠悠的、時斷時續的談吐;那七年穀子、八年糠的舊事;那南朝北國、文征武伐;那對先祖的緬懷、對舊友的追憶……都在這煙霧濛濛中而進行、而完成。守舊嗎?愚笨嗎?未必吧。憨頭憨腦的淳樸,樸實無華的言語,多幾分誠敬、少幾分奸猾,旱煙中夾雜的泥土氣息,似乎有些更可愛。

當然,體味出這樣旱煙的美的內涵,是在若干年後的、置身其外的今天了。當時啊,這藍色的辣辣的煙霧,兒童對此只有適應的忍耐,或是逃走,因為小孩──特別是過去的孩子,知道沒有抗議大人的權力。而個別主婦的抗議,也根本是無濟於事的置若罔聞一樣。

所以說,自從兒時開始,有關煙霧,幾乎沒有什麼愉悅的記憶片斷。

時代在發展,城市化進程悄然而快速。很多的人們,已經擺脫了爐灶煙嗆的環境。那樣的生活感受,也如同煙霧般的縹緲遙遠了。

而不知從哪天開始,對煙霧有了另外的認識。

比如說,現代科技,把很多歷史畫面,從評書說唱中,搬到了螢幕。而表現手法之一,就是借助煙霧來烘托氣氛。古戰場上,戰鼓聲聲,號角陣陣,旌旗獵獵,戰馬嘶鳴。雖說冷兵器時代,也縷縷的硝煙,繚繞在戰陣的一角,和盔甲劍戟之間、緊縮眉頭的餘梢、剛毅嘴角下的鬍鬚邊的特寫鏡頭裡。至於說戰鬥後的廢墟中,更是少不了殘火餘煙。勇士的必死決心;戰事的壓抑恐怖;歷史的滄桑久遠;人間的不盡悲切,歲月的流水無情。人爭的無奈,天意的不可違;愁轉百腸,恨青天碧水;遁世的灑脫,無須半聲短歎。往往都不能不借助這嫋嫋的硝煙,在無語中表現、烘托。

以至於,煙霧的藝術手法,又搬到了舞臺。

烽火連天的邊塞告急,借助於狼煙;輕歌曼妙的翩翩少女,輕舞著白霧;引吭高歌的大腕明星,襯托著煙霧。還有許許多多的創意手法,利用著煙霧。當然,舞臺煙霧實際是氣霧而已,並非真正的燃燒著的煙霧。

生活中,擺脫了煙霧的熏嗆後的人們,藝術上,引進利用了煙霧手法。也許,這就是生活的變化、這就是歷史的輪轉吧。

煙霧,在一些人的心目中,慢慢的轉變了印象。人們,在嫋嫋的煙霧中,盡情的飄飛著思緒。

其實,利用煙霧表現藝術手法的,自古已有。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煙霧,不止是詩畫中的風景,更是映射了畫面背後的作者情懷。從最初生活意義上的感受,到上升至精神境界美學意義上的審美,很多事物的角色形象,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何止是煙霧啊。

其實,不但煙霧的朦朧縹緲,給人以美的內涵,給人以豐富的聯想、時空的跨越、籠罩的神秘。如今的感覺是,就煙霧的淡淡味道本身,也給人以溫馨和愜意,給人以家的歸宿感。尤其長期包圍在鋼筋混凝土的叢林中,一旦黃昏後踏入郊外,步入那瀰漫的輕妙的煙霧中,鼻腔中充滿那淡淡的炊煙,就不自主的勾起了聯想和回憶,甚至使身心,都得到了一種放鬆和解脫。大有回家之感。

而最為令人神傷的,就是暮秋後的傍晚,那燃燒殘葉的孤煙,嫋嫋的升起、漸漸的瀰散。

嚴冬迫近,長夜將臨,落葉飄零,暮靄低沉。飛鳥投林,遊子思親。走過了繁茂,迎來蕭煞。送走了喧囂和生髮,周圍一切是靜斂收藏、冷意砭骨,不自主的勾起人思鄉之感,戀家之情。

短崗下,秋水旁,淒然蕭瑟的枯葦,追逐落日的昏鴉。彩染的叢林,頹然的曠野。寒秋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煙霧味道,思鄉情懷油然而生。名爭利鬥是那般的累,是這般的無聊和渺小。

此情此景,往往使人思索很多、很久。追求永恆和超然,嚮往純樸和無邪,慨歎人生苦短,怎奈世道無常。最希望找到的是,一方淨土,以回歸生命的真樸。

此時的煙霧,入畫、入味,甚至也入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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