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东南随笔】故里行之四-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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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北京的路上,为了拜访我在柬埔寨旅游时结识的农民企业家,就绕道合肥下车。再从合肥出来,乘夜车K1072次快车去北京。我喜欢乘夜车。因为,人总是要睡觉的。不如睡在路上。时间经济,旅费也经济。这是路过车,而且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没能买到卧铺。老跑这趟车的乘客告诉我,这趟夜车,过了兖州,就没人上了,会很空的。虽然,座位挺空,但是,很脏。所以,我还是排了队去等换卧铺。直至过了兖州,才有了一个上铺。

这客车的状况,又让我想起来,几十年前在大陆看过的一个电影。那是一个很老的美国电影,应该是五十年代的美国电影。名字就叫做《被压迫受侮辱的人们》。当然是揭露万恶的美帝国主义,残酷的资本主义,如何地阶级对立,阶级压迫,劳动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电影。但是,当时,我看到电影里,只许美国黑人乘坐的列车,都是非常宽敞,每个座位都宽大高背的,比现在所谓的航空椅、老板椅还气派。当时,让我好生奇怪,这么好的座椅,宽敞的车厢,比我们当时的软卧都高级。“被压迫受侮辱的人们”不仅比我们中国老百姓坐得舒服,就是比我们的高级干部、我们的高级知识份子,也体面尊严多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中国老百姓坐的火车,还是那么差。

现在,除了高铁,动铁,最多的就都是K字头了。K字头,早年是快车的意思。现在呢,意思是“快车”,还是“空调车”?还是“苦力车”?K1072这趟车,站站停,太慢了。反正是睡觉,也就无所谓了。也好,又可以“接地气”了。

早餐,一个列车员推着小车经过,卖稀饭馒头。我才醒来,等我看到他,他已经走远了,来不及了。我起来刷牙洗脸完毕,还是没见他回来。我就去餐车找饭吃去了。

赶到餐车,稀饭馒头也没有了。但是,餐车服务员说,可以为我专下面条。问多少钱一碗。答曰,¥15,加一个荷包蛋,共¥20。其实,一个鸡蛋也就是只值一元钱都不到。现在,在大陆,¥15一斤鸡蛋,15只。现在在大陆,¥20真不是一回事了。既来之,则安之,就吃吧。面来了,一看就是一包方便面泡成的,明显的不够吃。正好,卖稀饭馒头的小车又出现了,是从座席列车推销回来了,已经卖光了。我问,怎么卖?说,一份稀饭馒头¥10。虽然¥10,真不能算回事了,但是,老百姓认为不值。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在自己泡方便面吃。我问,“为什么卖这么贵呢?”女服务员说:“铁路上规定的。我们也得不到好处。”他们就跟我抱怨开了,也就¥2000的工资,出车补助呢?也就¥50一天。我说,铁路老大,不是牛得很,钱多得是吗?

这一说,气就更大了。女厨师气不打一处来地说:“刘志军还号召我们:苦一代人,把铁路搞上去!。。。真能忽悠。。。他自己贪污几个亿。”讲到乘客,什么人都有,穷人,甚至讨饭的。可是,卧铺,都是做生意的,发了财了的人,还是这么抠。话锋一转,女厨师又说了,我们铁路人还是热心肠,铁路上,做好事,帮助人,是我们的传统。出门在外嘛,都不容易。

有偶无独,在回美的旅途上,我又有幸见识了一次中国的铁路客运。

我的航班是大韩航空公司的,从浦东到亚特兰大,中午11:10起飞。为了赶上这个起飞时间,我必须在上海的交通早潮来到之前,赶到上海。再加上从上海到浦东国际机场的路程,总得留有两小时的余地,无论是什么交通工具。所以,必须在7点之前到达上海。我想减少搅扰我上海的亲朋好友,这是在周日里,他们都在工作。也因为右脚掌上的肌腱炎症还没有好。为了我的脚痛,减少来往迎送,减少折腾。所以,我选择了坐夜班车直接去上海。然后,就可以直接转轻轨去浦东机场了。

我买好了K359次,凌晨2:25开,6:06到上海。因为不想让送我的南京朋友太辛苦,搞到下半夜就太迟了。就走得早一些。到了火车站,才12点。车站永远是,闷热,拥挤,吵杂,令人厌恶。。。为了早点离开车站,我特地忍着疼痛,拖着行李去售票处,看看能否换票。结果也出奇顺利,立刻换到了K1341。满心欢喜,能早一个小时开。可是,到了候车大厅排队以后才知道,这列早一个小时开的车,竟然要迟一个小时,才能到上海。售票处为什么不告诉乘客?我刚刚才抱有的满心感激,立刻转变成了满心懊恼。怪谁呢?只能怪自己,研究不够仔细。这才知道,我这真叫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立刻向候车大厅的服务员讨教,怎么办?能不能让我上原来的那趟火车?她很冷漠地,看都不看我就说,再回到售票处去换票。我说来不及了,她说,还有二十分钟,足够!我告诉她,我的脚发了炎,走不快。她仍然冷漠地说,那没有办法了。我又问,能不能开恩,让我直接上原来的那趟火车?她竟告诉我,那趟车已经晚点3个小时了。真是更加可怕的事,我大惊失色。她又藐视地看了我一眼说,所有的车都晚点。言下之意是,“你出过门没有?连这点国情都不知道。”

完蛋了!这对我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的如意算盘,中国的火车时刻表,竟然都是“神马”“浮云”? 我斤斤计较地,自作多情地,反复研究,自以为的最佳设计,竟然忽略了一个基本前提,火车时刻表如果是准确的话!我竟然犯了这么一个低级错误:缺少“常识”!

我焦急地和她说,我的目的地是去浦东机场,要赶国际航班。这时候,她依旧不动声色。
但是,只一会儿,她的脸色忽然一变,拿起对讲机,呼叫起来。。。从他们的对话里,很快我就知道,她是在和站台上工作人员对话,为我询查各种可能性。

很快,她对我用命令的口吻,飞快地说着:你过来,立刻走这趟K75,这是今晚唯一准点的列车,马上就要开了,你就不用换票了,直接下去,我已经和站台上的老孙,大高个,讲好,你下去找他,他会把你交给K75的列车长。。。balabala,一口气说完,不容分辩。

当时,我人在等候K359的候车列里,箱子在K1341的候车列里。她为我,开这门,关那门的,乒乒乓乓,引导着我。我拐着脚,拖着行李,匆匆而去。眼看着“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可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个危机。

临走前,我感激涕零,真想给她一个Hug/熊抱。可敬可爱的同胞,在她“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面孔下,竟有这样一个善良美好的热心肠!我想起来,上一次,在去北京的K1072次快车上,女厨师说的:“我们铁路人,就还是有这个传统,热心。”

我冲下去,到了站台上,找到列车长。解释一通后,问他,我的原票是卧铺,能换个卧铺吗?他说,“卧铺?没有了”。他瞄了我一眼,以正在指挥千军万马的威严和镇定的神态口吻对我说,“去!你到那个门上,只能站着。”我只能感谢不尽地,毫无选择地“拐”着过去了。

K75是一趟从长春到宁波的火车。

拥挤的列车,几乎让我感到,回到了文化大革命的岁月。到处挤满了人,过道里,列车间的连接部分里,到处是人。虽然都是天下“苦命人”,早上车的人,抢了先机,可以沿着铁壁坐下来,甚至可以躺了下来,尽管是卷曲着的。后来的人们,就只能站着。最拥挤的时候,就像挤公共汽车一样,前胸贴后背。

列车两端的通道上门都是双重的,外门和里门。外门和里门之间,就是上下列车的侧门和台阶,一边一个。进出的门关好后,门后的一块钢板落下来,正好把台阶的空洞盖住、补平。外门和里门,都只能向内开。两列客车之间是用“詹天祐挂钩”(中国工程师詹天祐发明的,亦称Janney Coupler)连接的。两节列客车外门之间,是像手风琴似的软结构连接通道。为了安全,列车开动前,两门都应该关闭。所以,外门更应该关闭。但是,太拥挤,结果所有的列车节间通道上的门都开直着,以便站更多的人。规矩,制度都只能“例外”了。

里门向里直开,就把厕所的门封住了。如果有人历尽艰辛,跋涉到了厕所跟前,他/她必须央告5、6个拥堵在过道门前的人们让开,把人体压缩饼干们,进一步地压缩,首先把这个过道门从90度的直开,部分地关闭,才能挤到厕所门前,再能打开厕所门。。。

通道外门向里直开,就把列车一侧的出口短道封住了。与列车一边侧面的出口门相对,就在那块铁盖板上,形成了一个不到一个平方米的小空间。所以,就有了这样的“景观”: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女儿,都躺在这块空间里,虽然是卷缩着。他们在车厢铁地板上酣然大睡,“享受”着他们的“特等仓”待遇–“铁卧”。这样的“特仓铁卧”,只是一侧有。在一节客车上,可能有两个,一头一个。

周围的人都在骂骂咧咧。我解嘲地说,“时代不同了,还是进步了,比文革那会好多了。那时,行李架上都坐满了人,座椅底下都躺满了人。。。”一个文质彬彬的乘客说,“好个屁,那是免费串联。可是这里,我们是付钱的,买了车票的。”他从南宁来。在南京转车。上一趟也是K字头,晚点7个小时。他是一个经常要出车,一年有很多时间要在火车上度过的人。他说,他观察到,列车经常一停很长时间,但是,没有见到任何列车超越。为什么还要停!他极其气愤地说,“这还能叫什么铁路!?”

这节列车的列车员还很年轻。他说,晚点没什么稀奇,普客(意思是非动车、高铁)都是这样晚点的。他已经参加工作了一年半了,能准点开的车,至今也就只见过十来次左右。

不仅铁路如此,航空也是如此。最近的大陆电视新闻还在说,大陆的航班晚点,已经是世界上最严重的了。有报导说,其中有外界不知的原因,让航空业界有苦难言。因为,他们经常接到军方,无规律的,无预告的禁飞令。

车厢里空气闷热污浊,许多人赤着膊。但是,也有裙衫时髦丽亮的女士。她们要上厕所,就得在这闷热污浊环境中,这些赤膊的胸膛和脊梁间挣扎、辗转,显得非常滑稽,很滑稽。

原来,列车上规定,吸烟者必须到列车连接部的过道里,才能抽烟。所以,在这个过道里充满烟枪,四,五把烟枪包围着我,让我几乎窒息。浓烈的汗臭,加上烟熏雾绕,真可怕!

环视周围,看着这些,充满阳光留下的痕迹的面孔,麻木不仁的,忐忑不安的,扛着大包小包的,拖儿带女的。。。“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又让我回到插队的年代。

这列车还算是快车。我是在南京上车的。一路只停大站,镇江、常州、无锡、苏州。每经大站,都有大量的乘客下车。而且,快到宁波了,所以上来的人逐渐减少。我“引颈向天歌”般的翘盼着。。。可是,直到苏州,还是只见人出来,但是都一直没见有座位空出来。可见,这趟车的超载,是多么的严重。

每年中国的“春运”,气势宏大,震撼着全世界。我原以为这是无法避免的。只有在“春潮汹涌”的节令里,客流量的突然猛增,才造成了交通运输的周期性的,短暂困难。谁知这种普通老百姓行路难的状态,竟是终年的常态!!!

在中国,更多的地方是没有动车高铁。或者有动车高铁经过,但是不停靠的小县城和铁路沿线的小地方。更广大地区的人们,小站周围的人们,他们才是中国的绝大多数。就是停靠,还有花不起钱坐动车高铁的人们,包括在大城市里打工的人们。如果,大多数的人们出行还是这么艰难,还是这么的毫无尊严、毫无幸福,那么,光是发展动车、高铁的意义何在?我并不反对动车、高铁。为什么不能把发展动车高铁的、雄厚的、天文数字般的资金和技术,成千上万的亿元啊,拿出一部分来,首先解决普通老百姓的行路难的问题呢?让底层的老百姓,可以有尊严的出行呢?

一天到晚地宣传“接地气”,北京的高层、高官们,有机会“接地气”,体会一下老百姓的出行难吗?就是“接地气”了,又能心动或心跳吗、心亏吗?在那些豪华的现代化的城市建筑间,底层的黎民百姓还是生活的这样窘困、尴尬。

对于这个国家官僚制度不为黎民百姓为重的一贯行为,我早已不存幻想。可是,我的想像力还是不够用。我又一次地被惊怒了。

我还是很幸运的。我的行李箱,有一个结实的钢骨架,所以,我可以把箱子沿着墙边放下,我可以坐在我的箱子上。我可以找个地方,得到喘息。否则,我真不知,这一路站到上海,我的右脚的炎症会有怎样的发展。这个幸运,这个特权,也是直到过了无锡之后才得到的。虽然,车厢里仍然没有座位,甚至过了苏州仍然没有座位!但是,门道里不是那么拥挤了。我也趁着开门关门上下人的机会,原先“独占鳌头”的人被赶走了;在列车关上车门后,准备出发的时机里,留下的短暂的空间里,抢先占进去了。进而,还能抽出我的“笔记本”,开始记录下这些所见、所闻和所思。

右脚掌上的肌腱炎,还很疼痛。这样的旅行让我非常之受罪。虽然,我与现代化的动车高铁、体面尊严的环境,脱离了一段时间,但是我庆幸,在老奢之年,居然有了这么一次“接地气”的机会。

(责任编辑﹕泽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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