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紀實文學

倉鼠日記(40)

【哈爾濱市第一看守所】

———2008年9月17日———

301間被前樓擋住,平時就陰冷潮濕,太陽升起了老高,號裡才有了點光亮。我的身體還沒有從寒冷中醒過來,就被「大成」按倒在鋪板上,上來幾個小子把我褲子扒下,「大成」掄圓了一根長棍子抽打,我大聲說:「我心臟不好,進來時還做了特檢。」「拿我們當傻逼了,管教不比你知道。」

「大成」是最願惹事的犯人,也是對管教最忠誠的一個,所以管教比較信任他,讓他管理做工用的錐子之類的工具。他身體素質非常好,帶著手銬腳鐐能空翻,他在道外古鐵市場拉腳,叫高殿成。他的樣子讓人過目不忘,一張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前額兩側是兩個犄角狀的凸起,他大概是我在裡面見過的最兇殘的人了。

我的心跳得厲害,全身突突的抖,有人騎到我身上壓著,「大成」如瘋了般抽打,賈坤就一旁看著狂笑,我心裡數著28、29、30,好像屁股上的神經已經麻木,我吐了一口鹹乎乎的血。他們放開了我,我已經皮開肉綻了。

他們打我累了,就不停地換人,每一次打我都到棍子折為止。棍子折了以後可以再做,先搓撚成報紙的卷芯,再刷上糨糊纏上布,乾燥後纏上膠布和繩子,就做成了一根棍子了。

而我的屁股卻來不及康復,我的身上都是一道道的血檁子,最後整個身體變成了青紫色。不過,打人最厲害的不是用這類器械,而是完全徒手的方式,監裡有各種殘酷的方式,可以很輕鬆地把人致殘。

有個刑法叫「划船」我被人按趴到鋪板上,一個人提著我的胳膊劃動,我能夠聽見骨頭哢嚓、哢嚓的響聲,隨著身體不自覺地向前蠕動,後面的一個人把拳頭夾在我的膝窩裡,使勁往下壓腳腕,劇烈的疼痛讓我昏眩,開始我在痛苦地喊叫,後來幾乎喊不出來聲來。

除此之外,還有「推牌九」、「吊爐餅」、「坐飛機」等等,我都一一體驗過了。另外還有一些恐怖的方式,我現在想起來都心驚肉跳。301有一個大針和一個錐子,他們老是趁我不注意,扎我腳心和後背,我疼的「啊」叫喊一聲,他們就會瞪著眼睛罵:「再出聲,還扎!」

每次「大成」明晃晃地用錐子捅我眼睛,我都十分地恐懼,只要我躲閃不及,眼球就會爆裂。虧了他的動作受鐐子的阻礙,每次都幸運地閃開了。幾天後,我的臉上劃出了口子,身上血痕累累,不知被扎了多少個孔,有的地方腫起來,嚴重的地方已經感染。

我常常想起張警官的槍對準我的腦袋時,我都沒這麼恐懼,如果當時那支槍真的射出子彈,我可能就算「幸福」地死掉了。臨近傍晚,負責看著我的「610」員警來瞅了一眼,他像一個幽靈,時遠時近。

當其他人進入了夢鄉,我光著腳蹲在邊緣的角鐵上,我睏得不行了,歪歪扭扭地蹲不穩。賈坤讓我喝一瓶「豆奶」我堅決不肯,這是一個騙局。幫教組上來強行按我下跪,我喊出了聲,他們用手勒住我的咽喉,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到我的頭上,我就揮動胳膊去擋,等他們停下的時候,我還在不自覺地擋,我開始絕望。

我苦熬到了後半夜,賈坤睡完覺又一次醒來,再跟我商量這事,我說:「只要我不喝『豆奶』,我可以按你的意思吃『辣根』。」他讓我到儲物架那去,我的腿一瘸一拐的,他說:「還得加一碗辣椒水,就著熱水一口氣喝進去。」我一狠心,自己反正都沒好,就這麼地吧。在看守所銷售店裡的商品單裡是沒有辣根的,這肯定是「610」專門為我準備的,我肯定逃不過這關。

我豁出去了,一咬牙完全按照他要求喝了,「大猩猩」趁機把一整管辣根擠到我鼻孔裡,我張開嘴呼吸,他又趁機灌了我一嘴,我被辣得鼻涕淚迸流,身體禁不住往上蹦跳。他呵斥:「樓下睡覺呢!」一屁股坐到我身上,那超重的體格幾乎把我壓沒氣了,得到「610」表揚的「四指」和「長龍」更是不予餘力。

我已經沒有氣力了,抱著頭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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