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山居採菇樂

五光十色的夜晚隱藏著墮落的元素，

五顏六色的香菇暗藏著致命的毒素，

誘人美麗的事物總是令人又愛又怕。

對莫先生來說，香菇是他最愛的美食之一，每次去餐廳，只要有搭配菇蕈類的烹飪料理，他總是難以抗拒誘惑。對於只認識冬菇、杏包菇、金針菇，還有磨菇的我而言，香菇的吸引力其實並不大。

沒想到在法國，我發現法國人還真愛吃菇蕈類食物，尤其是野生的，而且市價不菲。在眾多菇類中，除了磨菇，許多都是我以前從未見過，也未吃過的。而在我第一次嘗到婆婆的表哥米歇爾送的野生新鮮香菇後，終於了解為什麼法國人會如此鍾愛野生菇蕈。

還記得當時婆婆將那些新鮮的香菇洗淨後，只是簡單地用橄欖油香煎，整個廚房中便飄散著野菇的香氣，那是一種帶著自然泥土芳香，又有著濃郁秋天森林的氣息。我將這野菇放入口中，嘴裡所散發出的原始野味與香菇芳香，著實令人垂涎難忘。就這樣，我也愛上了它，並吵著莫先生帶我去森林裡採野菇。

其實在法國，只要進入菇蕈盛產的季節，不少人就會攜家帶眷到森林裡，邊散步邊採菇，因此採菇幾乎成為許多法國小朋友的童年回憶。特別是住在山上或鄉村的居民，家裡都會有百菇指南一類的相關書籍。之前，還聽說過法國南部地區由於野菇美味又值錢，曾發生過香菇大戰，有採菇老人的香菇被搶劫，或是採菇人為了爭菇而惡言相向，甚至發生肢體暴力……。若是以前的我，對於這種事件一定覺得匪夷所思，但自從愛上野菇的美味，終於可以理解這種為了人間極品拚命一搏的心情。

在梅渥得山區的許多森林區內，一到夏秋季節，便可經常看見穿著雨鞋、手提桶子或籃子的父親帶著孩子一起前往森林。通常這些長期居住在山上的人，很熟悉哪些地區可能比較容易發現菇蕈，而且可以輕易分辨哪些菇類有毒，哪些才是可食用的。

採野菇解饞

像莫先生這種熱愛香菇的老饕，因為受不了我的威脅利誘，終於決定帶我上山去採野菇，就這樣，我們帶著兩個提籃及兩把刀，前進到森林去。莫先生還不忘先對我做一番心理建設：「森林裡有很多毒菇，尤其顏色越鮮豔的菇越毒，我雖然愛吃，但更愛惜生命，若是我不認識的野菇，就不會輕易採摘。而且採菇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最好抱持著輕鬆健行的心態，千萬不要一開始便想著要採回滿滿的香菇，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果然，我的心思完全被莫先生識破，根本不在乎什麼健行散步，滿心只想採回很多美味的香菇，然後回家大快朵頤。我心虛的回應：「喔！我知道，我也是只是想散散步、看看風景，順便採幾朵菇，這樣比較好玩嘛！」不過才一到森林，我立刻睜大了眼拚命的往地上搜索，什麼悠閒的漫步心情、欣賞森林風光，完全都被拋諸腦後。

我撿了根樹枝，便開始拚命地在樹葉、樹幹及草堆裡翻找。莫先生看見如此飢荒、粗暴的我，忍不住告誡說：「冷靜一點！你這麼緊張，香菇也不會就因此現身，反而有可能讓你錯過真正美味且無毒的野菇。就像找四葉的幸運草一樣，當你拚命想找它，往往不會出現，但你越是漫不經心時，就會忽然看見四葉的幸運草。不過，別擔心，幸運草比較難找啦！」我心想，這是所謂的「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情境嗎？好吧！既然這樣，那就先冷靜下來，假裝不在乎，香菇就會忽然現身吧？

於是我放慢腳步，與莫先生邊走邊聊天，用平常心看著地上、樹幹，結果還真的在地上草叢堆裡，發現了好幾朵灰白色的香菇。「哇！你看，這香菇沒有鮮豔的色彩，可以吃吧！」莫先生瞧了瞧說：「這香菇看起來好像沒毒，但不是我認識的品種，我覺得還是不要輕易採摘，就算採了，我也無法確認品種，所以還是算了。」之後，我又看見許多紅色、白點的毒菇，顏色非常鮮豔絢麗，簡直像是電玩超級瑪莉裡的香菇。

走了不到十分鐘，我忍不住開始抱怨：「怎麼看到的幾乎都是有毒的香菇啊！」莫先生安慰我說：「有耐心點，而且我們是來散散步的不是嗎？一定會有我認識的香菇，只是要慢慢來！」

又過了約莫五分鐘，莫先生突然興奮的大叫：「你瞧！這裡有三朵！這就是上次米歇爾採來的chanterelle（中文：雞油蕈菇或黃菇），我可以保證是無毒又美味的香菇！你可以採了！」

初次採菇大豐收

我牢牢記住雞油蕈菇的橘黃色澤，然後用雙眼掃瞄森林，只要是這款香菇就可採摘，這樣容易多了。果然走沒多久，我又陸續發現了好幾朵。此時，莫先生又拉高嗓門呼喊著：「快過來看！」我急忙衝了過去。「哇！」眼前出現了一個淺咖啡色的巨菇，大小約如一個手掌。我急著問：「這可以吃嗎？是什麼菇啊？」莫先生說：「這叫cèpes（中文：牛肝蕈菇），是可以吃的！它可以長得相當大，不過小朵的味道比較香濃，口感也比較細緻，是法國人很喜歡的一種菇蕈，我小時候常見外公採回家。」

儘管保守又怕死的莫先生只准許我採他認識的兩種菇蕈，但在尋找這兩種香菇的過程中，我們至少發現數十種以上五顏六色、造型各異又可愛的菇蕈，雖然只能純欣賞卻相當有趣，也讓我再次對大自然造化生物的創造力驚嘆不已。

或許是前幾天下過雨，森林裡的香菇紛紛冒了出來，讓我第一次採菇就大豐收，最後兩人一共採了兩大籃！而貪吃的我們，當天就請婆婆幫忙料理。由於雞油蕈菇具有淡淡的果香味、口感細緻，因此婆婆只用橄欖油清煎，保持其原始風味。而味道較濃且質感厚實的牛肝蕈菇，婆婆則先用少許的奶油香煎，再加入鮮奶油烹煮，然後與雞肉搭配食用，各有不同特色，卻都相當美味。

在秋天時刻，森林裡的綠樹開始逐漸變色，略帶潮溼的土地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土壤霉味，此時正是採菇的最佳時機。現在對我而言，即使再浪漫的森林漫步，都無法克制自己的眼睛去搜尋香菇蹤影，莫先生嘲笑我「中毒過深」。也許，就是雞油蕈菇裡隱藏著一種對人體無害，卻令人上癮的毒素吧！

－－轉載自 華成圖書《法國，山居生活》@ (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