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藝術

【京劇欣賞】硃痕記

朱春登不受邪惡挾制步入光明

《硃痕記》又名《牧羊卷》,出於《牧羊寶卷》。追蹤「卷」這個名稱來由,去古未遠的台灣皮影戲,猶留可追的線索,台灣皮影戲明末自潮州傳進,許多劇目都有「卷」字作尾(類似木魚念經式的宣卷,加上弋陽腔)。「卷呀、圖呀」這是早期的稱呼,如《苦節圖》、《忠義圖》、《牧羊卷》。所以往上回溯,《牧羊卷》是來源頗早的一個故事了。

從京劇《牧羊卷》的戲劇結構、角色類型--其丑角的趣味近似「宦門子弟錯立身」,如宋成被殺,交由地方(里長)來處理後事;宋成下場換頂帽子就成地方,口裏唸引子:「忽聽一聲喚地方,換了帽子不換衣裳」重新上場,宋成、地方同一人演,既省演員又有趣味--也可看出此戲來源甚早,至少明朝已有;所以《牧羊卷》被稱為骨子老戲。再從臉譜比較:清宮戲畫李仁的臉譜與近代三塊瓦制式臉譜相比,清宮戲畫的李仁更接近明代畫法。



李仁的近代臉譜,侯喜瑞畫,這是三塊瓦制式臉譜。

越老的京劇,角色不忌繁多,角色各有功用、各逞其能,例如三個丑角--一個貪得無厭的宋成、兩個油嘴滑舌的差人,三人插科打諢,反而讓劇情更為突出;相對的,中軍李仁很嚴肅,也引的觀眾發笑。趙錦棠與婆婆二人對比,婆婆以老為藉口,凡事都推給趙錦棠奮力向前,也製造不少笑料。

觀眾可能以為這是一齣喜劇?恰恰相反,這是齣倫理悲劇:嬸母與宋成謀奪主角朱春登的財產,趁朱春登從軍路上,宋成暗將他害死,然後以春登已戰死為由,妄圖霸佔朱妻趙錦棠,趙不肯從,宋成虐待她們婆媳,逼二人離開。沒想到朱春登沒死,多年後因軍功被封至平西侯,衣錦還鄉。嬸母與宋成趕緊做兩座假墳,朱春登見了大慟,頓覺人生無味,想要出家。以下節錄戲文一小段供大家欣賞:



朱春登(王少樓飾演),戴忠纱,上紮孝帶,穿青褶子,掛黑髯。

朱春登:本爵不願為官,意欲入山修道,在此高搭席棚,捨飯七天。在這七天之內,如有貧苦之人前來討飯,不許為難他們,如有為難他們,定責不饒,記下了。

李 仁:是。

…………(趙錦棠與婆婆沒趕上席棚捨飯的時間,請李仁幫忙設法)

內搭架子:侯爺思想太夫人,吃不下去,剩下半碗殘飯,拿去與他充饑【遞李仁碗】小心侯爺的碗。

李 仁:【向二差】侯爺思念太夫人,吞吃不下去,剩下半碗殘飯,拿去與他們充饑,【遞甲差】小心侯爺的碗。

甲 差:喝,嚇我一跳;伙計你看,侯爺的東西真好吃;丸子湯泡飯,這還有個丸子,我把他吃了吧。

乙 差:我搯死你,拿過來。【自甲手中搶過碗】跟著侯爺什麼沒吃過,什麼沒見過,這麼個丸子就瞧到眼裡啦,沒根基,饞骨頭。--我喝點湯吧。【喝湯】

甲 差:你拿過來吧。【搶還碗】不叫我吃丸子,你喝湯,給人家吧。這有半碗殘飯,拿去吃去。【遞與趙錦棠】

趙錦棠:放在地下。【甲差將碗放於地下】

乙差罵甲差偷吃丸子是「沒根基,饞骨頭」,乙差自己卻也想喝點湯。罵人容易,自己卻看不到自己的毛病。朱春登不重名利,自以為了無牽掛,就要修行去;卻聽到外面打破碗的聲音,兼雜著哭聲、喊聲,心煩又湧了上來。他問怎麼回事,中軍李仁帶進一名女子,讓她等侯爺問話。朱春登一看,大吃一驚,這不是妻子趙錦棠嗎,但他不敢冒認,經過細審細問,才敢確定。



做假墳,右為嬸母(馬元亮飾演),左為宋成。

朱春登:哦!(西皮慢板)聽我妻趙錦棠細說一遍,

好一似刀割肉箭把心穿。

嬸娘道他婆媳早已命斷,

為什麼我的妻現在此間。

莫不是死得苦冤魂不散,

莫不是魍魎把我來纏。

我這裡出席棚用目觀看,

又只見那紅日未落西山。

趙錦棠左手上有硃砂一點,

是不是向前去細問一番。(行絃)

(白)啊,那一貧婦,趙錦棠左手指上,有硃砂一點,你可有?

趙錦棠:這個……有的。侯爺請看。

朱春登:【看趙手】哎呀,妻呀。



趙錦棠(程硯秋飾演)、朱母(文亮臣飾演),約1927年。

「莫不是死得苦冤魂不散,莫不是魍魎把我來纏。我這裡出席棚用目觀看,又只見那紅日未落西山」。朱春登因受蒙蔽,一顆已抽離人間的心,又回到現實層面。多神奇的時空轉換,劇本進行巧妙,用兩句唱詞「我這裡出席棚用目觀看,又只見那紅日未落西山」,時空大轉換,將原本的神思恍惚的狀態,一掃而空。沒有深刻人生體驗的人,是編排不出這種劇情的。



在台灣常見演出,二差人(左一王鳴兆、左二董盛村)、右為宋成。

共產黨甚至不敢演出這齣戲,《牧羊卷》裡的惡人宋成,張嘴就撒謊,做壞事從不臉紅,活脫一個共匪的模樣。他以為害別人能得到好處,其實那只能蒙蔽一時,天道豈任人行惡。

在文革前,邪惡聚集,《牧羊卷》這戲被迫消失;直到最近幾年,邪惡勢力衰敗下去,大陸才又見演出。一齣戲也能得知共產邪靈的氣運,大紀元網站退黨人數超過一億,背後邪靈魂飛魄散,再也沒有挾制人的力量。猶如朱春登雨過天青,步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