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父文——兩代知識分子面對強權的選擇

作者:郭寶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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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23年08月20日訊】我敬愛的父親大人、爸爸郭海珍於北京時間2023年8月18日上午9時因肺病醫治無效不幸逝世、與我們永別了。他享年86歲。作為遠在美國的兒子,我首先對不能回故國、家鄉盡兒子之孝萬分愧疚,也對自己在父親多次重病、尤其是在彌留之際沒有盡床榻服侍之孝羞愧難當、痛心疾首。然而,父親卻對我一直充滿慈愛關心,一直惦記著我這個遠在異國他鄉、沒有盡孝的兒子。在他去世前一小時,我攜妻子和兩個女兒一一向他視頻問好後,他安詳離去。他那時已經無法講話,但我看出他對我們所說的話表現出稱心滿意。

1938年8月8日,父親出生於青海省平安縣洪水泉鄉,與尊者達賴喇嘛的家鄉非常靠近,此地離省會西寧也非常偏遠。父親天資聰穎、勤奮好學,16歲年紀就從偏僻的農村考入西寧,就讀當時來說青海省一流的高等學府:青海師專。從師專畢業後,他做了一輩子的教師,工作認真勤懇、兢兢業業、為人師表、教誨不倦,培養了一批批優秀的學生,可以說桃李滿天下。在教育工作的中期,他成為了一名中學校長。作為校長,他清政廉潔、寬嚴相濟,受到同事和教育部門的擁戴和稱讚,在當地享有極高的聲望與美譽。我的腦海里至今還浮現出父親作為校長講課、講話的音容笑貌、翩翩風度。父親特別注重儀表儀容、注重著裝的乾淨整潔得體,所以他一生給周圍的人留下了氣質高雅、卓爾不群的知識分子的美好形象。

父親在家教上對子女們管教嚴厲,對我們的學習都有很高的期望與要求。尤其作為家中唯一的兒子,父親對我望子成龍,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精心培養我。他給幼小的我講歷史故事、文學名家,訓練我的寫作能力。除了學校作業外,他布置了很多遊記、散文作業給我,我們一出去旅遊,就回來寫遊記,以至於我不願意再出去旅遊。但是這種強化訓練讓我的寫作能力在很小的時候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對我人生的發展和事業成就產生了巨大的裨益。父親也非常注重培養我們的情操道德,幾乎每個週末,他帶我們到大河邊,與大自然天人合一、淨化心靈。父親為人誠實誠懇,他經常教導子女們寧可自己吃虧,也不能坑害、欺負他人。他對我也經常講中國歷史上的善惡是非,讓我從小就具有了嫉惡如仇的正義感。

由於父親從小的栽培並在各個學科打下的堅實基礎,1990年,我最終以全縣文科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這讓父親非常高興。但是我到北京後,由於知識面的擴大和六四的衝擊,終於走上了一條與父親不同的道路。父親期望我能光宗耀祖、飛黃騰達。其實按照人大哲學系畢業生的常規職業生涯,我會完全滿足父親的心願。但是我卻走上了一條叛逆的道路,誓與政治強權對抗到底,最終不得不在美國發展。我在讀大學後期的一系列思想行為,以及沒出校門就進牢門,最終以陰謀顛覆政府罪判刑三年半的殘酷事實,徹底地毀滅了父親對我的殷切期望,深深地傷害了父親對我的拳拳愛心,我的遭遇也使父親和整個家庭受到空前的傷害和打擊,整個家庭風雨飄搖、幾乎粉碎,而父親也因為我的事情在精神上產生了嚴重的抑鬱症狀。我為我的所作所為,向父親作過多次的道歉,今天還想再次地向父親說聲抱歉,我為當年自己行動抉擇時毫不考慮父親的期望和對家庭的影響而表達歉意。

2008年我遠走美國的舉動,也讓父親內心非常掙扎,痛苦異常,他知道這一走也許永遠會不了面。雖然此後我們通過視頻多次見面,但永不能會面的結局卻是由我鑄成的鐵的事實。自這幾年新冠疫情以來,父親身體狀況急劇惡化,尤其是肺部感染,讓他失去了一個肺的功能,並開始經常吐血。而在父親最需要兒子在床榻前盡孝服侍的時候,我卻不在他身邊、不在床前。對此我深感愧疚、羞愧難當,內心經常吞下悔恨內疚的淚水。按照中國傳統倫理,我的確就是大不孝之子,父老鄉親們再怎樣責罵我也不過分。

父親自己是個大孝子,祖父去世於1960年代的大饑荒中,而且死不見屍。我清楚記得父親到老家用神柱代替祖父身體,遷移神柱到我們居住的湟中多巴鎮一帶,舉行了隆重的葬禮,讓祖父與祖母安葬在一起。我們小時候,每年清明節、正月初三,父親都要帶著我們去上墳、燒紙。父親的孝順是我的楷模,但我卻完全不及他的孝德,內心只有自責。

父親一生也歷經苦難、飽經風霜,他經歷了多次的政治運動,讓他變得非常的小心謹慎、委曲求全。他是一個善良正直、謹小慎微的人,面對狂暴的強權,處在基層的柔弱的知識分子,恐懼多於憎惡,無可奈何多於批評。我清楚記得他有次告訴我,他年輕時候經歷毛澤東的大鳴大放、引蛇出洞的陽謀後,驚恐萬狀,因為他絕對沒有想到一個國家政府、一個英明領袖竟然公開撕毀諾言、用赤裸裸的欺騙將上當的人全部一網打盡。反右運動徹底顛覆了父親對中共的看法,他看清了中共猙獰可怕的邪惡面目。從那時起,父親對共產黨沒有一點好感,這主要是出於一個普通人的基本良知和安全感,他深感中共黨內黨外充斥著厚黑欺詐、殘酷野蠻、蠅營狗苟、血腥鬥爭,將基本的中國人倫摧殘殆盡,隨時帶給社會恐懼和危險。他一輩子也沒有入黨,有關部門要叫他作鎮長、教育局副局長等,他都婉拒。在他眼裡,中共就是一頭野蠻殘暴的巨獸、也如肆虐橫行的龍捲風,柔弱無助的國人被它任意蹂躪、肆意侮辱。我剛懂事時就遇到四人幫被打倒,我能體會到父輩們當時在恐懼無助、飽受摧殘中的少許興奮。

改革開放和對教師待遇的提高,讓父親看到了希望,他不再在我前面抨擊中共,甚至開始質疑我是不是要求過高。他經常感嘆我:「生在福中不知福」 ,要是我經歷了文化大革命的人整人、人斗人,就不會對現實提出過高的要求。但是,自習近平上台後,尤其是中共病毒肆虐、疫情清零政策實施以來,父親本能地感到那股殘酷野蠻、視人民如草芥的氣息又開始充斥整個中國大地。無限期的隔離,生活的高度不便,天寒地凍中高齡如父母,也被驅趕去檢測、去打疫苗。父親感到他年輕時候經歷過的野蠻巨獸、狂暴颶風,又開始殘害踐踏每一個中國人的健康、自由、尊嚴乃至生命。父親自己也不幸感染肺炎,在疫情期間入醫院多次,雖被搶救過來,但肺部感染卻在他治癒後再次復發、不斷擴大,終於奪走了他的生命。

父親最終死於中共野蠻殘暴的魔爪之下,但是跟大多數的中國知識分子一樣,父親對強權選擇了沉默,因為柔弱無助的他們知道,反抗只會導致沉重的代價。他曾給我講他上師專時有個非常優秀的同學被捕,原因是組織了個地下民主黨來反對共產黨,結果這個同學被判了無期徒刑。學校組織學生們還旁聽了這次公審。父親覺得那位同學非常可惜。父親多次曾對我說,這輩子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有被打成右派,算是在政治運動中倖存了下來。跟父親不一樣,我沒有選擇沉默,我從小就感到父輩們過得太窩囊,我們應該跟他們有所區別。不知是我的年少輕狂還是天生叛逆,我走向了一條與父親相反的道路,卻也因此付出了極其沉重的代價。在中共監獄裡,當我切切實實地體驗到中共鐵拳的野蠻殘暴、無情粗鄙後,終於理解了父輩們為什麼那麼謹小慎微、那麼膽小怕事 ⋯⋯

父親與我們永別了,但他的音容笑貌還浮現在我的眼前,他帶著幾個孩子在夕陽下、大河邊散步的詩意畫面,他40歲出頭當中學校長時在全校師生前講話時的英俊瀟灑,他年輕時打乒乓球的矯健身軀,他暑假到大學宿舍來探望我時的淳樸慈愛,他看到我在北京寫作出版的多部著作時的滿意神情,他重病臥床時在微信群裡給我的留言留音,一一都歷歷在目,如烙印銘刻在我的心上。父親在彌留之際形容枯槁,但最後非常清晰地對我說的話至今縈繞在我耳邊:「我們會再見面,再談話」。這最後的話,也許指的是他和我將來要在天堂相逢了。

爸爸一路走好,兒子寶勝實在對不起您。您安息吧,我們子女們會好好照顧媽媽,永遠紀念您對我們的無限恩情。

郭海珍遺照(郭寶勝提供)

不孝兒 郭寶勝

2003年8月20日於美國維吉尼亞州

責任編輯:董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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