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銀波:東升農場民工抗議拖欠工資紀實

楊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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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1月5日訊】一封“簽名信”

各位領導、各位報社朋友:

我們的文化程度不高,只求用這封群體簽名信說點良心話。

現在我們在廣州市番禺區鐘村鎮石壁石三村東升農場(東升農場電話:020-84771635)打工,但是現在的情況萬分緊急,隨時可能發生不祥的衝突。我們東升農場的老闆叫區景泰,很正直的一個人,但是很多情況他不了解,他也不在這裡。這裡的小老闆是其他的人,他們命令我們必須全部到靈山農場去,因為東升農場要“轉移”,很多人猜測是“垮臺”。我們認為他們強行命令我們過去,這是不尊重勞動者人身自由的,因此我們堅決維護我們員工自由選擇工作的權利,堅決反對那種把我們當成奴隸、強行押送我們的非法行為。

我們唯一的要求僅僅是為了拿到被扣押和拖欠的將近三個月的工資,然後迅速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去求一口飯吃。但是現在東升農場的小老闆非常可惡,他們說:“你們不去靈山農場的話,你們的工資就一分錢沒有!”我們現在大約有500名員工,相當大部分都強烈反對這種惡狠狠的吃人罪行。我們希望你們能夠在8月15日之前迅速來農場調查,或者打電話給比較正直的我們的老闆區景泰,他的手機號碼是:XXXXX(此處隱去——作者注),我們希望你們能夠為我們主持公道、堅持正義,維護我們這些勞動者的合法權益。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2003年8月7日

東升農場員工簽名:

李超平 溫緒倫 周祥康 羅太芳 聶永坤 穆榮政 馮文倫 何中才 周希強 程維紅 陳大權 袁平 李雅金 陳朝華 陳仔文 代國明 趙幫江 伍倫明 楊世祿 吳承寬 李明龍 曹照榮 舒銀珍 代克興 袁世英 舒選平 高桃花 雷蘭花 楊永民 王永勤 張永花

■東升農場

以上這封簽名信便是出自本人故意“委婉”的手筆,由李超平、溫緒倫等民工秘密召集所得,很不簡單;同樣,以上這個東升農場,也很不簡單。

1996年3月16日~2003年5月26日,我的父母(楊慶華、梁如成)在東升農場打工七年。2002年12月1日~2003年2月27日,我從湖南趕到該農場進行為期三個月的調查,將其黑暗公之於眾,在網路掀起軒然大波,後被《E週刊》報道,並由之前尚未遭受鎮壓的《21世紀環球報道》計劃策劃專題報道(之後該報記者告訴我,因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放棄了原策劃,中止報道)。3月2日,我寫成長達萬字的《東升緊急報告》,並附上7張照片遞交給了廣州市勞動局、廣州市總工會以及廣州市市長張廣寧。此報告因餘傑《“恥辱電玩”何以流行》一文的重點提及,給社會造成了更大的影響力。

之後的效果不是沒有。首先是東升農場退回了所有員工的身份證,然後員工的上班時間開始減少;4月初,員工又領到了先前交的100元非法押金。但是,《東升緊急報告》被政府和廠方壓為檔案,可能是因為言辭的尖銳和論述非法之處的要點之多,我遭受了不下十次的嚴厲警告,廠方對我的恐嚇在民工中廣泛流傳,有幾次甚至還驚動了當地警方。

對東升農場,我只能一忍再忍。有幾次幾名民工一見到我,才說沒幾句話就掉下眼淚—這些民工被迫無奈地扔掉了應得工資的30%~50%,憤然離開了這個農場。為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我再次給廣州市勞動局施壓,要求其命令廠方與民工簽訂合法合同。4月20日,所謂的“合同”開始簽訂。在700份合同即將遞交廣州市勞動局之前(當時東升農場有700名民工),4月22日,溫緒倫等三名民工把合同樣本交給我,我當即勃然大怒,馬上撰寫《這樣的合同如何公之於眾》,遞交到若干部門和媒體。就是因為這篇《這樣的合同如何公之於眾》,我再次遭受阻力,被迫離開原住地。一直到7月12日,我又一次因為阻力離開又一原住地。

東升農場最大的老闆是鼎鼎大名的區景泰,此人在廣州的名氣堪與區卓基、李嘉誠等“廣州市榮譽居民”相匹敵,在全國有若干個農場。東升農場僅屬其一,另一個特別著名的是靈山農場。靈山農場與東升農場實行的基本上是一樣的黑暗制度,拖欠民工工資的時間均達兩個月之久。東升農場最大規模時曾達到3000多名民工,如今靈山農場有2000多名民工。7月25日,靈山農場傳來民工罷工的消息,靈山農場其他區的民工均得到了5月1日~6月1日的工資,但是第17區的50多名民工卻沒有得到,這50多個民工迅速由一個任職副總管的云南人領導起來,宣佈罷工,罷工不久,這50多名民工在當天下午就得到了工資。這對之後東升農場的民工抗議起到了積極的鼓勵作用。

■民工抗議

8月1日,當時我在廣東東莞,我的幾個民工朋友在閒聊之中談起東升農場宣佈“轉移”,轉移到區景泰的其他農場。我一下子警覺到:“轉移”是不是意味著東升農場“垮臺”了?“轉移”的時候,500名民工是不是可以自由離開這個農場,到別的地方去自由選擇工作?如果500名民工要離開,那麼是不是可以全部得到6月1日~離開之日的應得工資?於是我馬上從東莞坐車到相隔甚遠的東升農場,不見區景泰身影,只見吳紹??、吳紹青、吳錦彪等小老闆和夏總寬、張孟德等出田總管。在這幾天裡面,我與民工孫仕富進行了大量的交談,了解到了更多的實情。

8月3日~8月6日,吳紹??暫時離開了東升農場。大部分民工希望迅速退出農場,不願意“轉移”到靈山農場、韶關農場(區景泰另一農場)去,並且要求廠方迅速把6月1日~8月1日的拖欠工資發給民工。但是這一要求招到廠方激烈反對,廠方宣佈:“你們不去靈山農場的話,你們的工資就一分錢沒有!”

8月7日,我迅速寫好簽名信,給出12個地址、郵編、電話,交由李超平、溫緒倫等民工。隨後,我坐車到靈山農場去調查。以我對東升農場的了解,我發覺這個靈山農場比東升農場的黑暗有過之而無不及:勞動報酬問題、工作時間問題、勞動安全問題、保險問題、剋扣工資和拖欠工資問題,以及農場管理問題、監督問題等等,都與東升農場有著驚人的相似。民工關於靈山農場小老闆和出田總管的各种經濟問題的說法也與東升農場頗為相似。

8月9日晚上,我再坐車來到東升農場,找到李超平,問:“為什麼只有31個人簽名?”他說:“這個不能讓上頭的人看到,一看到我們就完了。我就拿給了平時一些比較談得來的人簽名,還跟他們說暫時保密。如果可以公開簽名的話,起碼99%的人都要簽,500個人應該一點問題都沒有。”這封簽名信於8月9日晚在石壁村郵政局寄往廣東省勞動廳行政復議廳,廣州市人民政府及市長張廣寧,廣州市勞動仲裁委員會辦公室,廣州市勞動局信訪部、行政復議辦公室、勞動監察處,廣州市總工會信訪部,番禺區勞動仲裁委員會辦公室,番禺區勞動局勞動監察科,番禺區總工會信訪部,《南方週末》雜誌社,《南風窗》雜誌社。

8月10日~8月18日是漫長的等待,也是抗議的高潮。抗議類型大約分為四派:第一派為罷工,有很大一部分民工不去農場幹工,乾脆就三五成群地到河邊、酒館、租屋等地喝酒、聊天,不聚集成群體性的直面罷工,而進行“不合作”的間接對抗;第二派為遊行示威和搞武力對抗,起先有大約十人提議,並準備打通當地警方的管道,準備從東升農場一直遊行到鐘村鎮政府,在途中另設閒散人群(包括流氓痞子),一旦出現鎮壓,就強加對抗,但這一派終因實力懸殊和響應者太少,而未成氣候;第三派為圍攻農場辦公室,對辦公室的吳紹青、吳錦彪等小老闆集體性地大吵大鬧,這一派幾乎天天都有多人參與;第四派為溫和、漸進、堅韌地請示政府和報社,在這幾天裡面,我於今年2月發送給他們的印有“勞動糾紛類型”和“各級勞動部門電話”的100張名片發揮了積極作用,據我統計,有大約300名民工都打了電話,李超平和溫緒倫還連續打了三十多次,也有部分民工給他們極少碰面的大老闆區景泰打電話。

8月18日晚,受溫緒倫邀請,我參加了12名民工的會議。民工的狀況如下——

1、迫於“上面”的壓力,形勢有所好轉,與之前廠方拒不結帳的態度相比,有了明顯的改善。廠方說:一、6月1日~7月1日的工資一律結100%。二、已經在農場幹滿一年,並已於7月18日之前登記準備離開的民工,結7月1日~離開之日工資的100%走人;已經在農場幹滿一年,並已於7月18日之後登記準備離開的民工,結7月1日~離開之日工資的70%走人;已經在農場幹滿半年,並已於7月18日之前登記準備離開的民工,結7月1日~離開之日工資的70%走人;還沒有在在農場幹滿半年,並已於7月18日之後登記準備離開的民工,結7月1日~離開之日工資的50%走人。

2、在這種形勢之下,8月10日~8月18日,有將近300名民工離開了農場,有相當大一部分民工非常痛心地結得6月1日~離開之日工資的50%或70%。其中在8月18日這一天有80多名民工結帳,但辦公室的人卻把識別民工身份的“工牌”甩在了辦公室門前,讓民工自己去找,廠方的這種態度對民工來講是極大的侮辱。

3、孫仕富、溫緒倫、李超平以及他們三人的妻子,這6個人結帳結得比較好。孫仕富夫婦結得6月1日~8月18日工資的100%;溫緒倫夫婦結得6月1日~8月18日工資的95%;李超平夫婦結得6月1日~7月1日工資的100%,結得7月1日~8月18日工資的50%。

4、8月18日,於8月15日被強行轉移到靈山農場的十多名民工哭著回到了東升農場。他們之前去靈山農場的時候,廠方要求他們自己開自己的車費,結了6月1日~7月1日他們在東升農場工資的100%,但7月1日~8月15日的工資只能“將來”在靈山農場結帳。民工到達靈山農場之後,因為那?堨姜u太多,東升農場去的人根本沒被放在眼裡,也不允許“強佔靈山的地盤,佔靈山的光”,這十多名民工晚上沒有地方睡,睡鋪已經被佔滿,只好睡專門用來凍菜的凍庫。他們不堪忍受,回來找東升農場廠方算帳。

5、在場的12名民工對現任出田總管的夏總寬和小老闆吳紹青評價極差,此二人為求既得利益,威脅員工,態度蠻橫;而另一齣田總管張孟德和主管經濟的小老闆吳錦彪卻得到了民工的讚賞,稱之為“張孟德敢說真話,敢透風”、“吳錦彪還有點兒人性”。但另一小老闆吳紹??回來之後,對吳錦彪及其他人破口大罵:“你把人都放走了,靈山農場和韶關農場還要不要人啦?”同時,廠方宣佈:“如果誰再罷工,就扣他一天的曠工,曠一天,就扣一天!”比如已經幹了75天,但只要有一天罷工,就算成是74天的“工作記錄”,等於扣除前一天的工資。

6、12名民工中的4名民工從出田總管張孟德等處了解到,原來東升農場大老闆區景泰早就於8月1日之前決定:要離開東升農場的民工,必須100%地結帳給他們;要留下的民工,可以自由選擇到靈山農場、韶關農場等處幹工。並且更令人震驚的是,原來區景泰以往每個月的民工工資都“全部”並且“按時”地送到了東升農場辦公室,並嚴厲要求農場辦公室不得拖欠民工工資,但辦公室的某些人做了一些令人憤慨的動作,還在這幾天宣佈:“所有民工要到9月底才能結帳,因為東升農場要把田裡面的玉米在那個時候收回來。”藉口可謂無奇不有。這些消息激起在場所有民工的強烈憤怒。

基於此,我建議:“在場的12名民工,我們必須為尚在農場的200多名民工繼續努力,為他們爭取應得工資,並且要讓他們全部100%結帳。”當晚,我把廣州各級政府和法院的地址、郵編、電話告訴了這12名民工,並表示:“先打電話。再把8月7日那封簽名信的複印件在民工中廣泛流傳,具體組織工作由在場女工進行,希望徵得更多人的簽名。8月21日再由我直接將簽名信寄往政府、法院。”

這次長達三個小時的“8·18會議”,迅速在200多名民工當中引起共鳴。這個消息不但傳到了政府和法院,也自然傳到了東升農場辦公室。我擔心參加那此次會議的民工的人身安全,因此把重慶市公安局、貴州省公安廳、四川省公安廳、湖南省公安廳、江西省公安廳的地址、郵編、電話告訴他們(東升農場民工多為重慶人、貴州人、四川人、湖南人、江西人),告之:“一旦出現問題,馬上找你們家鄉的公安機關。”

8月22日,傳來捷報。迫於區景泰和其他機關、部門的壓力(其實他們也面臨民工強大的壓力),廠方宣佈:不論在東升農場幹了多長時間,只要已經在7月25日之前登記的民工,8月25日都結6月1日~8月25日應得工資的100%;在7月25日之後登記的民工,只要登記時間已滿一個月,都結所有應得工資的100%。我擔心廠方的說法不值得信任,便一直把事情進展關注到8月25日。果然,8月25日,幾乎所有民工都結帳出來了。8月25日下午,我到石壁村農貿市場去查看,一大群東升農場的民工出來買酒買菜慶祝這一勝利。8月25日夜,30多名民工到我暫租的房屋來表示感謝。至此,東升農場民工抗議才告一段落。我也放心地回到了廣東東莞。

■呼籲

在此文最後,我謹作出如下三點呼籲:

1、作為經營農場多年的區景泰,我希望你能以嚴肅、認真、負責的態度,力查東升農場1992年~2003年的所有歷史黑幕,吸取教訓。並以此教訓,完整地調查你現存的其他所有農場,在所有農場建立工會,實行職工代表大會制度,在各個農場的公告欄上貼出《勞動法》和《勞動管理條例》,讓民工知道在《勞動法》、《勞動管理條例》上已有的權益,並通過工會了解真實的民工資訊,防止你的“中層幹將”們的暗箱操作。另外,請立即排減農場裡面過分的武力設置(包括過多的門衛,比如靈山農場竟有30個門衛)。

2、實踐證明,中國的民工走溫和、漸進、堅韌的維權之路,是行之有效的。信訪部、仲裁委員會和工會僅僅是法院、檢查院、政府之外緩解公民壓力的官方附庸組織,因此,民工不僅要以大量的書信、電話、上訪等途徑來與信訪部、仲裁委員會和工會打交道,還應與政府、司法部門和各大媒體取得積極的聯繫,並與比較負責任的企業法人進行配合。

3、呼籲中國的記者、作家、社會活動者能廣泛地參與到弱勢群體的維權隊伍中來。

【作者簡介:楊銀波,社會活動者,原籍重慶。自2000年起行走中國,調查、採訪、記錄、拍攝、寫作、上書。主辦《百年鬥志週刊》】

──原載《人與人權》 www.renyurenquan(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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