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個子的冤屈

〈「以大欺小」是我們慣常熟悉的畫面！但是這會兒，受害的居然是一個長得高壯的強者！〉

剛吃完晚餐，就接到阿雄媽媽打來的電話：「阿雄說考試快到了，明天不能去聽你講故事，所以，要我先跟你請假。」故事講了這麼久，我對於小朋友的來去，一向都是採取隨意的態度；孩子們也依著他們上學的早晚而自由地決定是否加入。沒想到阿雄會以如此慎重心情來請假，令我感到非常感動。

「請你告訴他，我很謝謝他特地打電話來告訴我；你知道嗎？他是有始以來第一個打電話向我請假的人。」

「他一下課回來就一直催我打電話，從來就沒見過他這麼積極地關心一件事！」

「阿雄真的很喜歡來這兒聽故事。」我開心地回應著。

「貓頭鷹，最近阿雄在你那兒表現如何？」媽媽突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很好啊！」我未經思索立刻衝口而出；的確，那憨厚的笑容總是在我故事講完時，著著實實地送了過來，對我而言，「好強鬥狠」實在很難與他劃上等號關係。

「可是，我今天到學校去還看到他正在追打一個小朋友；我急得叫住他，他卻因打不到小朋友而氣得大捧書包呢！」阿雄媽媽擔憂地說：「而且，問他為什要打人？他卻什麼也不肯說。」

「阿雄媽媽，讓我試著和他談談看，可是要請你不要在場，好嗎？」

「那就拜託你了！」憂心忡忡地媽媽將話筒轉交給了孩子。

「喂！」電話那頭傳來阿雄怯弱的聲音。

「喂，阿雄，是我！貓頭鷹啦！我要謝謝你這麼有禮貌，不來聽故事還請媽媽打電話來向我請假，你知道嗎？你這樣做讓我感到好高興喔！謝謝你！」

「呃，呃……」他顯然有些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應答。

「聽媽媽說今天早上你好像很生氣，願不願意告訴貓頭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嗯，沒什麼啦！」語氣閃閃爍爍、略帶不安。]

「是不是有什麼事讓你覺得很委曲，所以才會氣得想打人？」雖然是挑明說開，但仍先站在他的立場去解釋「打人」一事，而不對事情的是非做評判。

「大維每次都亂罵人，什麼色狼、變態一堆的！」話筒的一端傳來憤憤不平地聲音。

「聽到他們這樣隨隨便便地亂說，實在是令人非常地生氣啊！」

「就是嘛！只因為我喜歡跟女生玩，他們就在旁邊鬼叫、鬼叫的，真是討厭！有時候還會故意跑過來用力地撞我。」

「你覺得跟女生玩比較好，不像男生那麼粗暴，是不是？」

「對啊，可是每次我去找女生玩，他們就罵我色狼！」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罵你，大家都是同學嘛！」

「就是嘛！他們最愛欺侮我了，像上次游泳課換泳衣的時候，他們就來掀我的布簾，然後一群人站在外面大笑，還不時地用手去戳布簾嚇我，害我緊張得都不敢換衣服！」天啊！孩子的世界原來也有這麼可怕、殘酷的一面？

「他們這樣對待你，你一定覺得很難堪喔？」

「是啊，所以我最討厭上游泳課，可是又不能不上……。」可憐的小孩，這樣的事情大人為什麼都不知道？「每次到最後我就會氣得想打人，他們就跑去告老師，老師還罵我以大欺小。」

原來，問題是出在真正的受害者居然是一個長得高高壯壯的強者。我想老師一定想不到，大個子也是會被欺負的。

「對了！為什麼早上媽媽問你的時候，你不願意說呢？」

「那時候我在生氣！」

「現在還在生氣嗎？」

「沒了！」

「既然不氣了，那等一下媽媽如果問你，你要不要告訴她？」

「不要！」想也不想地立刻回答。

「為什麼？」

「我怕她會罵我。」

「可是，那天她親口告訴我說，從現在開始她會儘量不再打你、罵你了！」

「她也是這樣跟我說的啊。」他嘿嘿地笑了幾聲：「可是，誰相信啊！剛開始她很像是好好地在說啦，可是沒兩、三下就會越來越大聲地罵了起來，再接下去就劈哩叭啦地打人了！」

「所以，你才不敢告訴她？」

「對啊！她知道了一定又要念一堆。」他認真地說：「念到最後就會罵：『不管怎麼說你打人就是不對，難道你不知道不可以打架嗎？』唉！真煩。」

被同學欺侮，卻因為自己是大個子而被老師冤枉，已經夠倒楣了，如果回家還要面對媽媽的指責，實在是會令人感到有些「情何以堪」的難受！

求好心切的父母親，每每看到孩子遇到挫折時，總會急切地告訴孩子不要這樣、不要那樣才對！恨不得全部倒帶，再在自己的指示下重新來過，只是，我們可不可以先聽一聽孩子心中的委曲，慷慨地給孩子一個可以依靠的胸膛，到那時候你可能就會想出一些孩子比較聽得懂的話，慢慢地說給孩子聽吧!

——轉載自台視文化出版社《我是壞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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