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巢隨筆 (14)：夢巢

一生最大的夢想是閑暇；

一生最喜歡擇水而居；

一生做一個一無所有的百万富翁。

夢 巢

—— 一無所有的擁有

我渴望一幢房子。夢想出書，出齊我的書。在我的屋外某處陽光、月光或樹木的陰影中躺下，直到秋瀟雨蘭來把我喚醒。

也許，當我終于有了一幢房子，我卻失去了房子。生命在宇宙中稍縱即逝，一切無須太執著。也許一切當你得到時，你也就失去了。而我終生執著的詩卻正是面對人

生万象的執著的舍棄。

我在地球上沒有房子，感覺自己在人世間無立錐之地，唯有在漂泊的夢中筑巢。我一生夢寐以求的最大愿望是閑暇，我在閑暇的時日中哪怕一無所有，卻有一种百万富翁的感覺。因為，不管我怎樣寄人篱下，在哪裡落腳，我都把自己視為那一方山水的主人。我把周圍的一切都當作上蒼對我的天然的賜予。灌木荊棘對我來說是沒有柵欄的無形的鳥籠，為我養著畫眉、山雀和野雉。池塘是戶外巨大的魚缸，蹦跳不受囚禁的魚蝦。千瘡百孔的山岩，是我寬敞庭園中堆砌的假山；瘦骨嶙峋的叢竹，為我隨意和散亂擺設的盆景。河岸上升起一道雨虹，對我來說也如高懸青空的拱門，夢眼朝拱門望去，我仿佛看見層層疊疊的峰巒起伏的歲月或者一抹紅光漸滅的生命的懮傷。

我一生最喜歡擇水而居。暮色四合的時分，我最愛一個人獨立河灘，朝向空蒙的河面上叫喊。我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喊叫，也許是對冥冥之中某种潛伏在某處的人或物的呼喚；也許是對生命內部一日下來或積淀終生的某种無名的壓抑的釋放。我從叫喊中感到最深刻的沉寂，絕對沉悶無語的生活是我不堪忍受的。我的聲音在水面上朝遠處波動而去，直至遙遠的地平線。剎那間，我會感覺濃暮中滿天星燈會被我的一聲長嘯突然撳亮，壁立的黑暗在我的四周消失。我突然意識到，我身居其中的并不是磚石壘筑的居室，而是天地之間包圍我的一份孤獨。

唐山出版社2001年出版

台灣台北市大安區羅斯福路3段333巷9號B1

電話：（02）23633072

傳真：（02）23639735

http://www.tsbooks.com.tw

ISBN 957-8221-59-2

(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