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銀波:羅太成——令人悲憫的孤寡老人

楊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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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3日訊】早就有人提醒過我:「銀波,你調查了那麼多人,但是有一個人你還沒有調查到,這個人就是羅太成。」回到故鄉後,我只見過羅太成一面,那是我在召集村民會議時,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背著沉重的柴火蹣跚走來,沒有人看得見她的面容。這位老人家在這偏僻的山區裡,堪稱最年長的「壽星」,她已滿過88歲了。我能記起她的,只有兒時的少許記憶,她一直是那樣的孤單、落寞、貧窮。

有的村民把她當成瘋子,但鮮有嘲笑;有的村民看著她可憐,但鮮有救濟。對於她的所有歷史,她的心中所想,她的具體處境,所知的人實在太有限。在這裡,有許多人都知道我為許多貧困的家庭(尤其是孩子)爭取過一定的援助經費,當他們對我和捐助者深表感激時,當我們覺得確實做了一些善事時,有一個最為警醒的聲音在對我說:「像羅太成這種老人,就是給她三五幾千塊錢都可以,至於其他人我看是一點資格也沒有!」說這種話的人,本身也是貧窮的,但他們注意到了更為貧窮的那些角落,在這些角落裡,首當其衝的就是羅太成。

12月2日上午,我讓母親梁如成到集場去買五斤三兩豬肉、一斤鹽,決定下午同爺爺楊定發一起去看望這位老人家。剛出門不久,就看見她拄著一根破竹棍子站在一口魚塘邊,冷得瑟瑟發抖。那一刻,我久久地凝視著她,她也久久地凝視著我。後來我才得知奶奶陳澤貴曾告訴過她:「我的孫兒銀波要來看你。」她這是專門出來迎接我的。「老人家,認不認得我?我是銀波啊!」她的耳朵已半聾,望著我爺爺,突然喜出望外。我把禮物送給她:「這是我們的心意,你的日子不好過,一年到頭也沒吃過幾回肉,你收下吧。這裡還有一點錢,你也收下,想買什麼東西就叫村民去買,不要跟我客氣。」

眼前的她,額頭、臉龐、雙手乃至渾身上下,都是黑漆漆的污垢,牙已掉得沒有幾顆了,眼睛嚴重浮腫,背已成駝,上身穿了許多衣服,下身只穿了一條單薄的舊褲子。這裡的人們說:「她是我們這裡方圓幾百里之內最可憐的人,你是跟大家打成一片的,你要表個態哦。」我說:「這就是教育啊,要身體力行,我肯定要表態。」走進羅太成到處坑坑窪窪的房屋時,我連拍了幾張照片:牆角、房角、柴屋、灶房、床被、破門,以及她的蹣跚、疲憊、哀傷、哭泣……。她睡在破爛不堪的床被上,房上的瓦已到處是大洞,裡面那間灶房是她到處搜集的柴火,再往裡面走,我發現竹竿已全部垮掉。

她一個勁兒地對爺爺說:「楊定發,你真是好福氣啊!」接著這個話頭談下去,我得到許多鮮為人知的情況。1917年八月十二日,羅太成出生於四川省合江市,父親是周祝余,母親是周袁氏。1936年,19歲的羅太成嫁到重慶永川市朱沱鎮新岸山村11組「燈崗坪」周之德家。不料,周之德在40歲時,就在上個世紀50年代末那段特殊時期裡因病離開人世,從此留下這個寡婦,直至今日。羅太成膝下本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在當年大躍進時期幫生產隊的水庫挑水,因勞累過度而死,不然到今年就有68歲了。二女兒今年已有66歲,自出嫁後至今未歸,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裡。兒子排行老三,叫周奇,已有64歲,現在新疆做棉花。周奇曾經娶過一個媳婦,小名叫「趙大」,生了孩子不久,因為吃食太簡單,只吃得起「芋頭桿」,實在餓得不行,離家出走,後來又傳被人拐賣,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裡,乃至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趙大離家出走後,留下的孩子名叫周遠良,是1982年生的,外號叫「牛兒」,現在重慶跟著他的建築師傅一起過日子,已有兩年未歸家。有一個問題是:羅太成既然有兒有孫,為什麼反倒成了孤寡老人?極度的貧窮,使周奇早在20年前就遠走他鄉,極少歸來,只留下一個調皮搗蛋的孫子周遠良。在我們這裡,這個周遠良很小就有了名氣,「狡猾」、「手腳不乾淨」等都是對他的形容。這個孩子膽子大,當年小小年紀就把他奶奶羅太成的豬偷偷地拉去賣過。據村民傳言,外出打工後,周遠良又曾因偷盜工廠的物件而被公安局拘留。爺爺說:「《增廣賢文》講過:禮義生富貴,盜竊生貧窮。周遠良就是個教訓!」

我問羅太成:「老人家,你這麼艱難,有沒有人來過問過你?」不料得到她這麼一句回:「那些人總是要趕我走,總之不敢把我殺了!」說到救濟,只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是政府對她的唯一一次扶貧,只有幾十塊錢,從此再也沒有人來問探過她的艱難。她的兒子周奇這麼多年以來,確實只寄過兩次錢回家。第一次是100元,由於羅太成沒有身份證、戶口簿,又走不得太遠的路,取不到款,她說:「肯定是有人把錢給我吞掉了!」第二次是80元,這一次她讓村民周守雲去領,羅太成用不了什麼錢,即使是買點東西也必須讓人幫她帶,但又沒有人幫她帶,她只希望周守雲收下錢,拿糧食來給她,這位境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的周守雲給她挑去了60斤大米,不久後又給她帶去了20斤大米。

羅太成在村裡再也沒有什麼親戚了,只有羅安才、周希庭、梁應德還算有些念舊,但也沒來看望過她。她說:「你外公梁紹武沒死的時候,對我們一家有情有義,那個人好得很,有啥子東西叫我們拿來用就是,可惜得食道癌死了,太可惜了,他真是個好人啊。還有,那個時候梁海兵、張華豐對我們也不錯。」她深深地活在過去那個年代,「土地下放」、「大鍋飯」等詞語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突然,她眼睛一亮,問我:「你是不是共產黨員?」我說:「我不入黨,不是黨員。」她抬起頭,望著遠方,神情縹緲:「這裡啊,那個時候都是共產黨的。哎……」至於「那個時候」究竟是什麼時候,我也沒有追問下去,我想:她或許已分不清今夕何夕了,她心目中的美好時光早已死亡,只在很久很久以前,如今再也沒有什麼蹤影可尋。

老人家只有一雙鞋可穿,而且還是一雙爛膠鞋。她說:「以前我還是有兩雙鞋的,那天叫人幫我補,結果補鞋的那個人說鞋補來補去,補得沒有了,所以我就只剩下這一雙了。」冬天徹底地到了,她把家中幾乎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還一件一件地翻著:「你看,中間這一件是周奇以前拿給我穿的。」老人家燦爛一笑——那是一件破爛不堪的皮夾克。至於這個「以前」到底是多久以前,我也未再追問。我只感到一股強烈的酸楚,這位老人家的幸福只建立於那些不再歸來的記憶,她的身體已經不能再做任何繁重勞作,身邊沒有任何人照顧她。我去看看鍋裡面,裡面沒有任何東西,我問:「老人家,你中午吃的是什麼?」她站起來,走到堆滿雜物的桌子旁,端出一個黑漆漆的破碗:「早上吃的面。沒有豆油(醬油),我跟商店要的。」

她辛辛苦苦地餵了六隻雞,土裡做了一點菜,田已許多年未做了。即使是喂的雞,也需要別人幫忙拿到七八里之外的集場上去賣,她自己連一里路也走不完了。爺爺說:「你這幾年沒回來不曉得,羅太成平時就是一把米吃一頓,有紅召吃的話,就撿小的來吃,大的就留下來。她是做過紅苕的,但又勞動不得,就喊人家把紅苕收了,給她幾斤就是。這裡的情況太重要了,農村裡面哪個來過問這些?羅太成身上生了蛆都沒人來看!」老人家抹抹眼淚:「楊定發,還是你們想得到哦!我想到這個家,眼露水(眼淚)都哭不出來了。周奇以前回來過,他只說:『我埋得起你!』我今年不曉得會不會死,要是死了,埋我的地都要花好幾千塊錢,我咋個花得起?我這個老婆婆啊,100塊錢都要用四個月,現在這世道連死個人都死不起了。」

臨走時,我說:「老人家,過年我還要來看望你。你平時要是有什麼經濟上的困難,不要傷心,到我家來一趟就是。」她非要出來送我們不可,陪著我們走了很長的路,最後站在那裡久久地望著我們,直到再也看不見我們為止。走在路上,我一次又一次地回頭,望著那個拄著破竹棍子的白髮蒼蒼的老人家,看見她在冬天的寒風中不斷地抹著眼淚。爺爺歎了一口氣,說:「銀波,不要再望了,越望越傷心……」

附:聯繫方式
郵編:402191
地址:重慶永川市朱沱鎮新岸山村山角井村民小組(11組) 楊銀波(收)。附言註明
「轉交羅太成」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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