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的約會

〈當兩個大人因相愛有了孩子時，叫做「愛的結晶」；可是等到這兩個大人不再相愛時，這個孩又該叫做什麼？〉

當小萱推門進來聽故事的時候，其他的孩子都露出嫌惡的表情，遠遠的避開她；而她卻視若無睹自顧自的坐下來，毫不猶豫的露出她一雙滿目瘡痍的腳。我看大家驚慌的樣子，便坐到小萱的旁邊，問她：「腳受傷了嗎？很痛吧？」

「不痛，很癢！」她邊說邊抓著好像已經快破皮的小腿。

「是皮膚過敏嗎？」

「嗯！」瘦小的雙腳出現一道道白白的抓痕。「這幾天特別癢！」

窗外的樹梢已不見夏日的濃密，涼爽宜人的秋天卻帶給這孩子一身難忍的搔癢；我緊挨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拍拍身旁的空位，慎重的告訴大家：「這是皮膚過敏，不會傳染給別人，大家不用害怕！」

我雖是這樣的說明，孩子們依舊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原位，怎麼也不肯過來；倒是小萱淡淡的揚揚眉，說：「貓頭鷹，快點講故事了！」我無奈的拿起故事書，一頁一頁的讀給孩子們聽。

小萱因為父母離異，單獨跟父親住在一起；沒有固定職業的爸爸總在心情不好時買醉解愁，回到家常已酩酊大醉，幼小的小萱也只好自己照顧自己，更不要提到醫院去治療擾人的皮膚過敏了。

剛說完一本書抬起頭正要從書架上拿事先準備好的書時，赫然發現外面站著一個婦人，小萱興奮的大叫：「媽媽！」小小的臉上漾著少見的紅潤，立刻衝出去緊緊的摟住媽媽。

「小萱媽媽，妳好！我是貓頭鷹，每個星期的今天，她都會來這兒聽我講故事。」

「真是謝謝你！小萱這孩子非常喜歡聽故事，以前我常說故事給她聽；只可惜，現在都沒機會了……」婦人神色黯然的撫著孩子的頭，哀傷的說：「她父親為了不讓我見孩子，不斷的搬家；我到處打聽，才知道她上這所學校念書。每天早上，我都躲在校門口看她上學，這幾天天氣轉涼，我擔心小萱的過敏又要犯了；所以特別帶著藥想來給她擦，剛才跟著她走進圖書館，沒想到卻聽到你正在說故事給她聽，看著她聽著入神的樣子，讓我……不禁想起以前的畫面……」說到這兒，她的眼眶一紅，就說不下去了。

小萱媽媽從皮包裡拿出一瓶藥膏，蹲了下去，仔仔細細的在小萱的每一個患處，輕輕的擦上薄薄的藥之後；再將藥膏交到小萱的手上說：「這藥膏好好的收好，千萬不要被妳爸爸看到；每天帶到學校來再擦，知道嗎？」

小萱一手緊緊的捏住藥膏，一手使勁的拉著媽媽的衣服，用力的點點頭。同樣是當母親，眼前的這位母親居然當得這麼辛苦；同樣是想疼惜自己的孩子，眼前的這位母親居然得用這般折騰的方法來疼惜。每個孩子都深愛著自己的父母，為什麼大人們總會在兩人不睦分手時，也要強迫無辜的孩子和他心愛的父親或母親分手呢？

看著她們倆母女情深的樣子，心中十分的不忍；突然，衝口而出的說：「今天小萱讀整天，妳中午到教室來，我們一起求老師讓你們出去吃午飯！」

小萱在一旁聽得眼睛發亮，直問：「可以嗎？老師會同意嗎？」我不忍見她失望，索性胸脯一拍，大膽的說：「應該沒有問題的！」

中午，老遠就看見小萱媽媽站在走廊外焦急的等我，我快步走近，拉著她進去教室；老師正在張羅著小朋友用餐的事，小萱的營養午餐已經四平八穩的擺在桌上；

我趨前去向老師說明一切，老師抬起頭看著一臉無助的她，用全世界最悅耳的聲音說：「去吧！一點半記得要帶她回來上課喔！」

小萱媽媽高興的牽著小萱的手，問：「妳想吃什麼？」

「麥當勞！」小萱興奮的大叫。

我和老師目送她們兩人走出教室之後，老師笑著拍拍我的肩說：「來吧！今天小萱的營養午餐就換你吃囉！」

那一天，我就心情愉快的坐在小萱的坐位上吃完她的營養午餐。

——轉載自台視文化出版社《我是壞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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