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欣賞】 南天門

《南天門》又稱《走雪山》，明熹宗時宦官魏忠賢專權，陷害鯁直的吏部尚書曹正邦，先解其職，然後埋伏路上將其殺害；夫人聞訊自殺，老僕人曹福護送小姐曹玉蓮，急奔大同投親。這齣戲刻劃主僕二人逃難的艱辛過程，二人用唱腔與動作把空無一物的舞台，演成崎嶇不平的道路與冰天雪地的天氣。

「虎口內逃出兩隻羊」，怕有追兵的急急忙忙，給觀眾製造了懸念。沒走多遠小姐肚子餓，找了店家用飯後繼續走。路上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敘述家庭的變故，唱得正熱鬧的時候，裹小腳的小姐走不動了。曹福教她鬆開裹腳布，逃難也顧不得彼此的尷尬；鞋弄鬆小姐可以走了，但沒走兩步鵝毛大雪降下來，小姐又不願走了。

《南天門》譚鑫培飾演曹福、王瑤卿飾演曹玉蓮

小姐嬌生慣養的直喊冷，曹福先是生氣，「難道說你冷我不冷」，繼之一想她畢竟是閨閣弱女子，就把自己的外衣脫給她穿，還哄小姐「男子頭上有一把火，我比小姐強十分」。接著，曹福鼓勵小姐走過獨木橋，當走到廣華山時，曹福終於不支倒地。曹福很抱歉不能再護送小姐，這時天門開了，八仙迎接曹福上天去了。大同親戚派來的人也找到小姐。把小姐帶走，這齣戲就結束了。

馬豔雲飾演曹福、馬豔秋飾演曹玉蓮，二位坤伶合演《南天門》

近代話劇著名劇作家曹禺，讓人想像不到的是，他寫的是新劇，卻非常喜愛舊劇，後來還娶了京劇名伶李玉茹。他從小就跟著繼母看戲，長大了自己能演又能唱，最拿手的就是這齣《南天門》，他扮演曹福相當出色。走的是余叔岩的路子，田本相所寫的「曹禺傳」中描述得很詳細，還形容曹禺的唱腔洪亮圓滑，韻味很足，情真意切。

田本相特別提到曹福凍倒在廣華山的這段唱腔：「其中有一段西皮導板轉二六，他（指曹禺）唱得絕妙，博得滿堂喝彩。曹福唱（西皮導板）：『耳邊廂又聽得有人呼喚，咳， 小姐呀！（二六）尊一聲小姑娘細聽我言，實指望保姑娘脫離大難，有誰知行至在中途不能夠週全，—-』。」

行至在中途不能夠週全，可說是曹禺自己的寫照。他在23歲寫的「雷雨」，一經發表即刻名滿天下，接下來的日出、北京人等劇本也獲得很高評價。可是40歲以後卻只能寫黨八股的劇本，他本人痛苦不堪，常常怨詈自己無聊。

豪邁的曹福護送嬌生慣養的小姐，而曹禺萬萬想不到他護送的是共產邪靈；共產黨鬥地主、賣鴉片手段卑鄙的流氓行徑，卻最會籠絡藝文界的人為它粉飾遮醜。但一旦等它獲得政權，就開始整肅、奴役藝文界的人，曹禺又是個怕心較大的文人，他做的甚至比共產黨要求的過份，讓那些同受壓迫的文人不能理解。

《南天門》中曹福的善良熱心，與中古的騎士精神足可媲美。嚮往做騎士的唐吉訶德雖然冬烘不顧現實，到處碰壁、鬧笑話，但是憑著善良與忍耐，心性不斷獲得提高。曹禺懷抱救國救世之心，急於革命求成，無意中支持了共產黨的陰謀與暴力；結果被逼得失去純真與善良，在恍惚與痛悔中度過後半生。單純的曹福能上天，遠離神的曹禺（福字去掉示旁，字形與禺近似，這個巧合發人深省）只能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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