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名句的誕生

纖雲弄巧(1)，飛星傳恨(2)，銀漢(3)迢迢暗度。金風玉露(4)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5)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6)。

　　　　　　　　　　　　　　　　~ 秦觀．〈鵲橋仙〉

☆完全讀懂名句

1. 纖雲弄巧：片片纖薄的彩雲，作弄出許多巧妙的型態。

2. 飛星傳恨：飛星，這裡指牽牛、織女兩星。傳恨，流露出終年不見面的離恨。

3. 銀漢：天河。

4. 金風玉露：形容秋天的景物。金風：秋風。秋天在五行中屬金，故稱秋風為金風。玉露：白露。

5. 忍顧：怎麼忍心回顧。

6. 朝朝暮暮：從早到晚，日復一日。

語譯：那散佈於天際輕盈的彩雲，作弄出許多迷人的姿態。牛郎織女雙星流露出不能見面的離恨，希望能立即飛越過廣闊遼遠的銀河。雖然一年只有一次秋風玉露的會面，其情意卻更勝過人間無數的愛戀。

兩人的戀情似銀河水波一樣溫順柔緻，美好的相會又像夢境一樣迷離。讓人不忍回頭望向鵲橋歸路。只要兩人的愛情是永恆堅貞，又哪需要日日夜夜形影不離呢。

☆名句的故事

自古至今，人人都喜歡愛情、歌頌愛情，對愛情充滿如夢似幻的想像。本篇名句就是一則對愛情神話的美麗語言。與宋代其他詞人不同，其他詞人的愛情，如柳永或晏殊，他們詞裡表現的主要是封建士大夫對官妓或家妓的狎弄與歡情。而秦觀卻描述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話愛情。

那散佈於天際的輕盈多姿的彩雲，映著落日的餘輝，仿佛是織女用靈巧的雙手編織出來的優美的圖案。相傳織女織造雲錦，是紡織能手。民間風俗，七夕之夜，女孩子們陳設瓜果向織女乞巧。將初秋的彩雲與織女的巧手聯繫起來，馬上進入一種特定的情景，這也為牛郎、織女的七夕相會佈置了一個美麗的背景。

「飛星傳恨」則是寫牛郎。牽牛星在夏末秋初之際光彩特別明亮，與織女星的距離也最近，因而有渡河相會的說法。「飛」字表現出牛郎赴約的迫切心情。「銀漢迢迢暗渡」則是形容銀河之廣袤和雙星間隔之遙遠。有趣的是，對於牛郎與織女這兩顆星的距離究竟是遠或近，卻有不同的意見。古詩裡曾說：「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認為那阻隔了牽牛和織女的銀河既清且淺，牽牛與織女相去並不遠，雖只一水之隔卻相視而不得對語。

除了雙星的距離究竟是遠是近外，人們對牛郎與織女兩人究竟是高興還是難過，也有不同的意見。秦觀就是屬於高興一派的，他不想要繼續同情及描繪雙星會少離多的可憐與可恨，也不想要製造牛郎與織女間纏綿肉麻的相思。他話鋒一轉，創造出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愛情真諦，甚至因為有了銀河的相隔，才更凸顯這牛郎織女一年一聚的美好。

而宋朝女詞人李清照則是屬於傷感一派的，她擔心的是牛郎織女的「離情別恨難窮」。李清照不斷想像兩人如何難分難離、難解難捨，「牽牛織女，莫是離中。甚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行香子〉）一般認為秦觀不同於前人，提出一個新的愛情觀點，強調愛情的偉大與永恆，認為真正的愛情，貴在情深而不在相聚時間的多寡。若是虛情假意的「朝朝暮暮」，這樣的愛情還不如不要。換言之，中國的愛情似乎是從秦觀提出「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才開始變得偉大與永恆。

☆歷久彌新說名句

愛情讓人偉大，也常讓人渺小、瘋癲與莫名其妙。倘若愛情是惡，那也是「必要之惡」。曾寫出無人不愛的《少年維特的煩惱》一書的德國浪漫主義大文豪歌德，就曾經說過：「我的一生完全沉浸在愛情裡，也就是說，我的作品全是為了愛情。如果沒有了愛，沒有了情，我是寫不出什麼東西的。」

歌德是很有資格說出這些話的，他甚至在七十三時還再度情竇大開，瘋狂地愛戀上鄰家一位十七歲的妙齡少女。這段愛情雖然沒有開花結果，但卻有了愛情的結晶，即是歌德另一著名的抒情傑作愛情長詩《馬倫巴悲歌》。他這樣寫道：「書本之中最奇妙的書，乃是愛情之書，我曾加以細讀；只有幾頁是歡愉，全篇卻都是痛苦，其中還有一節別離的敘述。」

偉大的愛情故事永遠不嫌少，而偉大的愛情故事也永遠少不了美麗的詩句。漢代的風流才子司馬相如寫了一首〈鳳求凰〉：「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有一豔女在此堂，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由交接為鴛鴦。」打動了新寡的卓文君隨他奔走天涯。後來，卓文君也寫了一首〈白頭吟〉：「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挽回了變心的風流夫婿司馬相如。即使是在像中國這樣封建的父權社會體制下，卓文君的例子還是展現了「如為愛情故，一切皆可拋」。這種因愛情而產生的勇氣，莎士比亞形容的最貼切：「愛情可以讓懦夫變得大膽，卻也可以讓勇士變成懦夫。」

摘自《中文經典100句–宋詞》 商周出版社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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