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纪实文学

血纪(204)

中集-第六章:文化“大革命”

第五节:军事管制——打人狂潮(4)

(一)“请罪”及打人风(3)

文革中,这些打人成性的野兽,晚上变成了一群吃人的毒蝙蝠,在六队这块阴森的地狱里到处乱飞,使我们生活在精神极度紧张之中无以缓和。一夜之间光监舍的报告声就吵得人无法睡觉,毒蝙蝠好像随时都可能出来吃人。

在这些的打人狂中,有一个人因特别下得了手,使我无法忘记,这是一张保持着死人般阴沉的脸,在夜晚就像一个幽魂,他的名字我无从知道,只知道姓卫,每次他值班的晚上总要摆点流血事件才安心。

一到晚上,每到一个监舍,他都不会直接往里撞,而是站在门外,像幽灵般闪着狼一样的眼睛,向屋里细细搜寻,一旦发现目标,他才跨进门,轻轻走过去,一直走到这个目标的面前,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手中的青杠剑猛的砍下。

这一剑砍下去,伤残甚至性命的后果他是根本不考虑的,他只想从被打人的惊叫呻吟中得到快感。

从他出现以后,晚上寝室里还没有睡着的人,只要听见一种特有的擦着地上轻轻的脚步声,借着夜色微弱的光,看见那鬼蜮般的影子出现在门口,身上的汗毛就会倒竖起来。

有时,行凶后,看见他走出监舍,却没有想到他却像鬼一样的悄悄站在门外,谁如果这个时候发出咒骂,他立刻要杀回马枪,把刚才被打的人押进岗哨下的反省圈,用更残酷的惩罚对那人“炒回锅肉”,所以即使被打得鲜血淋淋,被打的人还要强咬着牙不吭一声。

我们中不免有人挨打后,对这种暴行叽咕几句,偏偏在这恐怖中一些新的变态鬼蜮,比周学祝、代朝谋更为恶毒。大抵为了向打人的士兵讨好,往往将有人发牢骚的话记在一张白纸上。偷偷的塞给巡逻的士兵,让发牢骚的人接连挨打,使得在紧张挨打之后,连声都不敢吭。

鬼杀和无耻小人的密报,像一把无形的钳,夹着囚奴的喉咙,大气都不敢出。

自从六八年新年时,汤干事因一点芫荽和葱子,被两个老管炊事员当着流放者的面羞侮以后,队部便将向岗哨上办菜的事交给了蔬菜组的另一个组长贺春涛。那“岗楼重地”向来是不准犯人涉足的。

这贺春涛便用了一副专用的铁勾交给老管们,每天十点钟他在把菜办好以后,用篮子装好便提到那反省圈里,上面的哨兵放下铁勾来将菜提上去。

谁也没想到,这送菜的机会成了贺春涛告密以取悦岗哨的“秘密”渠道,写成的告密纸条放在篮子里,瞒过了大监里流放者的眼睛。使毒蝠准确的知道哪一个犯人,什么时候说了老管们的“坏话”,及时加以打杀。

我因前一年4月21日加刑会上戴上手铐后,因拒绝写悔过书,便一直戴到第二年的八月份。白天一天的劳累已使我疲惫不堪,晚上还要戴着手铐,被监舍里不停的杖责,呻吟吵得几乎无法入睡,这种折磨越来越使我忍受不住,八月十一日这天夜里,我几乎又是一夜没有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我坐在床上愤愤的说:“这简直比法西斯集中营还厉害,晚上这么打人还叫我们白天干活不?”

睡在我旁边的陈登也随口接嘴道:“现在连晚上翻身都要喊报告了……”既然开了口,打破了好几天的沉默,我便索性说下去:“真的,越是忍气吞声,这些当兵的越不把我们当人看。”周围的人都用赞同的眼光看着我,可是没有人再敢接下嘴,他们害怕犯人中的鬼蜮,害怕夜里出没的毒蝙蝠。

殊不知,我这两段话,原封原样的被贺春涛记录在一张纸条上,并且在上午十点钟,随同当天送的菜一齐传递给岗楼上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