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牢卒子们的内斗(6)
(三)高欢和童管教(2)
没过几天,晚上当班的是童干事,六队八名干部中数他最年轻,调来农六队后,同其它干部素无来往,在六队两年多,只知道他下班后别的地方哪儿也不去,常一个人上水库钓鱼,谁要有事找他,在水库上准会找到他。
“文化大革命”闹得沸沸扬扬,唯独他那派都不介入,我们听说,他是场部的一名“消遥派”,自从张事务长发生意外后,六队就把事务长的工作分给他管。
那天晚上他仍按原来的老规矩,晚上学习后,他空着两手走到院坝里,当天值班的代朝谋,口令集合以后,他漫不经心说:“各组清完人就解散吧!”代朝谋犹疑了起来,站出列,悄声把现在点名的规矩向他讲了一遍,但他喊道:“你在讲什么呢?我听不清楚,别哆嗦了,白天劳动了一天还没有累啊,报数!”
各个组七零八落的报完数,完了,童干事一声解散的口令刚响过,岗楼上果然响起严厉的呵责声,又是那个固执的西充佬,此时带着怒不可遏的语气大喝道:“站住!怎么,规矩不懂么?又要复辟么?”
但是童干事根本不理他,一面向大家摆摆手,一面好像没听见似的,扭头朝监狱的大铁门方向大步往回走。所有的流放者并没有散去,而是站在那里,看看这场神仙仗又会怎么结果,西充佬怎么对付这个“消遥派”。
岗哨上的探照灯立刻打开了,灯光的光芯死死地跟着童干事,“站住!站住!”西充人气急败坏地吼道:“回来,不然老子要开枪了!”童干事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对着探照灯射出的地方平静回答道:“要干什么?”
“老子要你懂规矩,重新点名!”西充人在上面继续咆哮道。不料,这位平时很少说话的童干事抬起头来,朗声哈哈大笑,只听他说道:“什么玩艺儿,也不照照镜子你算老几?”话音刚落,身体已经走出了墙外的拐角处。
紧接着轻脆的冲锋枪声响了,一梭子弹打在对面小监的围墙上,爆起了一股股飞溅的泥灰,探照灯光映出一股青烟,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隔着墙办公室那边传来了喧哗的人声,刚从场部调到六队的最高行政长官,军事代表林原喊下了岗哨上那个西充人,那西充人拿着手枪,恶声骂道:“不按规矩办事,老子一枪毙了你,你又把老子怎么样?”
那童干事毫不示弱,回敬道:“量你小子没那个狗胆,我可不是高欢。你小子可是狗拿耗子多事,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当兵的,现在敢不敢把你的枪再对着我开一次?”
此时,岗哨上站着所有的哨兵,好像一触便要爆发火并似的。
又过了一会,大铁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看来警方和狱方的高层人员闻讯赶到了,墙外的争吵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依旧是童干事值班,表面上仍同往常一样,就是严管组这一天却没有出工,因为哨兵说他们今天没人带队,严管组乐得休息一天。
晚上清点人数时,童干事还是昨天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按照报数的老规矩点完人数以后,便向当天值日的组长周学祝努了努嘴,示意他向岗哨上报告人数。
以后点名就按照这个方式进行下去,看来这是双方经过一天一夜的争执达成一个新“默契”,既没按士兵们的规矩办,又表示尊重警方的存在。
只是犯人们多等了几分钟,增加了一道犯人值班组长向岗哨报告的程序,像这种神仙打仗倒霉的总是犯人,但狱警双方这种逞强好胜,弱肉强食的法则在文革期间多次引发武力冲突,他们本就没有什么统一可言。
我们从这么一点小事上,看到全国引发武斗血案的起因,原来就这么简单。如果那一天童干事和西充人再发展一步,难保不会有一场新的血案在六队演出。
为了毛泽东政治上的需要,全国此时也不知有多少年轻人,因互不相让,殒身在大大小小的武斗战场上。
这段日子里,无论是白天和晚上,我们都常常听见不知何方传来的枪声。(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