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191)

中集-第六章:文化“大革命”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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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三节:文化的浩劫——人权的厄运(8)

(四)斗争潘朝元(1)

果然,六队的斗争会,并没有因我的绝食抗议而停止。斗争会场已由原来那间临时粮仓搬到了坝子里,还专门停下了生产,有一段时间从上午开始,将被斗争的对象扭送到院坝里临时搭起的台前,整整一天在坝子里斗!其模式、喊的口号、程序与斗争我时一样。

我能起床走动的那几天揪斗的是潘朝元,潘朝元是当时农场中所关注的国民党人员中级别最高的人之一,也是农六队年纪最大,在官方看来最有影响的“历史反革命。”他既不屑王德权的下流无耻,又不取张清云的“见风使舵”。

平时一言一行颇有一点“万古纲常担上肩,脊梁铁腰对皇天”的遗风,所以一直受邓扬光的关注!被他列为重点监视的对象。

他平时言行一贯谨慎,遇到任何事都不急着发言,而是慢慢观察。但是一旦出口,必“过经过脉”,切中要害,语言精练,这大概是他的文化素养和长达十七年的牢狱生活,积累起来的,因为他经常利用中共言行的矛盾,散布与政府明显对立的言论,而又不被抓住,所以当局始终把他看成一个最危险的人物。

例如去年六月二十八日晚上,我和陈力因发表对文化大革命的看法,大闹农六队,而遭到禁闭。第二天晚上,工作组仍然继续举行各组讨论会,讨论题目依然是:“你对文化大革命的看法?”这一次蒯处长指名点姓要他发言,开始他一直不愿说话,耐不住蒯处长的一再催促,于是,他便讲出了如下一段见解:

“依我看,党中央根本不可能出现丝毫不统一,这道理很简单,不是说毛泽东思想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么?何况他说统一战线是一个法宝,对于非共产党员的人,尚且要团结他们,共同为中国革命而斗争,怎么可能对一起打江山的久经锻炼的共产党人,说他们是叛徒呢?如果谁这么说,我认为这是对中国共产党的诬蔑,对共产党的诬蔑就是犯法。”

“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能随便谈中国共产党的斗争。毛泽东在关于正确处于人民内部矛盾。第一条就规定得清清楚楚,他说:有利于团结各族人民而不是分裂人民。人民都不允许分裂更何况中国共产党内部。至于文化大革命是怎么一回事,我确实糊里糊涂的,我们是接受共产党长期教育的,不敢乱说,也不能乱说。”

这一段话讲得那蒯处长在旁连连点头,那周学祝看主持会场的人都在点头赞许,也想唱一段文革颂歌,又觉得这不是时候。

我与他相处,始于我刚刚到孙家花园工厂第一天,有缘使我们至今很少分开过,我了解他藏而不露,秘而不宣的个性,在六队我不止一次听他讲战国时期齐魏争霸中“围魏救赵”的故事。

对秦始皇统一六国的评价,他讲出来的就不是中共文革对赢政统一六国的肯定,而是讲他滥征民工修长城,筑阿房宫,对当年仅两千万人口的国家行督责暴政,对无辜老百姓无端残杀,以为这样可以保住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了。然而,他在沙丘刚刚归天,陈胜、吴广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刘邦在沛县聚众起义,秦王朝便在人民的反抗中,结束了短短十五年统治。

由于他平日待人宽厚,时时站在长者位置上给周围的人帮助,他年事已高,无论资历和知识都是六队的同难中无人相比的,大家都尊称他为“潘翁”。

他平时作为,被当局在犯人中的耳目收集,何庆云对那“潘翁”称谓十分反感,因此就认定他在六队中处在“坐地使法”和“摇鹅毛扇”的位置,特别受到“关照”。所以继我的斗争会,便把他推上了批斗会的“主席台”上。

不过,他毕竟不像我借“申诉”为屏障,常出怨言。开我的斗争会,我说的话信手掂来,平日抗拒出工顶撞干部“违犯监规”的事,不胜枚举,只消何管教一布置,向打手班子一交待,便立刻可把我抓出来,打骂齐下或刑具交加,或绝食收场,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令何管教感到棘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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