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过节庆

牵只大猪好过年

那日翻开旧时的随笔,惊讶故乡一再出现于我的笔下。很久没有回到故乡了,不过离我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却是梦里依稀见你影,愈行愈远。

  故乡在靠近闽南的莆仙,村庄离县城步行不过个把钟头,却因依山傍水颇显偏僻。门前屋后,小桥流水人家,写意出一副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至今还保留了许多极富乡土气息的节庆活动。除夕夜的牵大猪就是我年年岁末都叨念的节目之一。

  且不说为了这个不太富足的年夜饭,乡亲们忙碌了多少个日子。圈里的大猪宰了,肥嫩的鸡鸭炖得酥烂,各种点心先祭了祖宗,各路神仙也都孝敬妥当,这才敢坐在八仙桌上享用这一年最奢侈而满足的晚餐。然而和同伴们比赛谁的爆竹最威猛战胜了所有美食的诱惑,孩子们早早的下了桌溜到外面。

  大人们已在自家老屋的院场上点起了篝火,这可不是来篝火晚会的,而是每家每户拿一根柴禾堆积成巨大的火堆,为牵大猪做准备的。这根柴禾就代表你家的大猪,当然是越大越好,你可一定要记着自家的猪是哪一只,不然到时牵错了可不好玩。等那些木柴烧得通体透红,大家便急忙要把自家的 “猪”牵回去,要不火候一过,木柴成了焦炭,那可就真的成了烤猪了。

  一般每家都要派两个人去把大猪牵回来,一人拿着火钳在火堆里拨弄着,如果猪找得不顺利的话,便大声嚷嚷道“我的猪呢?谁把我的大猪牵走了? ” 围观的亲友们就纷纷嘲笑。终于找到自己的宝贝了,赶忙往家里赶,那另一个人呢手提一盏风灯或者灯笼在前面引路,一定要照清前面的路,让猪好认得回家的路,要不今后在外玩野了,容易迷路。

  印象里每年牵大猪的高潮都是伯父一家人闹出的笑话。那时伯父才60多些吧,满头银发,然而脸上光滑红润,身体很硬朗,就是耳朵聋得厉害。所以我们都叫他耳聋伯伯。不知为何每次他牵猪都很不顺利,那猪可能也是欺负他耳背,千呼万唤不肯出来。有时赶猪回家的途中,猪似乎很不乐意的跟他回去,还偷溜,从火钳上脱身逃走,伯伯一急便去捉他,不想越急越不行,他那性急的儿子又在一边责怪他连头猪都牵不住。不料他用手生生的把柴禾夹了上来。在一片哄笑声中伯父一路“吁哟!吁哟!”的吆喝着,终于把大猪牵到自家的灶里,也不用担心明年的猪养不肥,走丢了。

  院场上的人渐渐散去,那些大猪被各家牵走了,唯有余火还眨巴着星星点点夜的眼,一些孩童仍在余味未尽的放爆竹,西零东落的响彻岁末的苍穹。夜就突然冷清起来,大门前的两盏灯笼尽职的守岁,却也昏昏然的欲睡。

  厅堂上热闹起来,摆着供品的前堂上新吊了个大灯泡。大家围成一圈打牌,这是个没有忧烦的夜。在我看来很无趣的活动,他们玩得如此尽兴,坐在一旁的我也被感染了,似乎辞旧迎新真真能迎来美好的明天。

  新的一年我们的心愿是否也能像牵大猪一样牵回来?

  前两年回故乡,伯父已是75高龄,没什么变化,耳朵更背了,大家都扯着嗓门跟他说话,他还要听岔了,每每搞得大家乱笑。他似乎忘了我,又突然醒悟连连点头,咧开空洞的嘴,笑成一朵花。他一个人过,7个儿子没一个肯养他,看着他颤微微而又感激地收下我们晚辈的红包,蓦地想起多年前那个除夕夜,他牵回的“大猪”给他带来好运吗?@(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