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原:文以载实

——读廖亦武的《中国冤案录》(2001-2003)

古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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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4月21日讯】中国的传记多为名人而立,从帝王将相,到才子佳人;从政要名流,到暴发大户,无不是大话文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甚至连青楼名妓,也被勾画成风情万种、侠骨仁心、红颜薄命、让人扼腕的可人儿,名垂青史。难怪有老外认为,她们何德何能被立传?中国人似乎更欣赏妓女,外国人更赞美圣女。正因为中国文人有这样的写作嗜好,读者也趣味相投,加上政治环境的严酷,所以,鲜有为升斗小民、冤案苦主而作的传记流传于世。

幸好,尽管时势艰难,但还是有个别勇士不平则鸣,专门为这些被世人遗弃的苦主作文立字,讨个说法。廖亦武便是其中的“专业户”作家。继《中国底层访谈录》后,廖亦武的新书《中国冤案录》(2001-2003)最近也由劳改基金会出版,书中纪录了二十多位元冤案苦主的经历,其代表性、特殊性,都是值得一读的一段历史(现实)故事,它与那些靠丰富的想像思维编织出来的故事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在《中国冤案录》里,有26个受访者,26个形形色色的故事。有:严打幸存者、冤死者、百岁和尚、工作组组长、上访诗人、地下天主教徒、花案犯、同案犯、陈家桅杆见证人、反革命分子、上书者、“盗墓贼”、戒毒者、村民、被收容者、筑路人、美蒋派遣特务、偏三轮工人、破产企业家、采购员、记者、户口受害者、戍边女兵、法轮功炼习者、八九反革命、被抄家者。

这26个苦主,个个苦大仇深,比当年的革命样板戏的苦角杨白劳、喜儿、小常宝……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戍边女子刘思湘”里,那3600个被骗婚的湖南女子跟喜儿的遭遇没什么两样,但又有很大的不同。因为作恶的不是个人黄世仁,而是号召劳苦大众翻身做主人的当局。一个才打倒“恶霸”的政权,自己马上就摇身一变取代了他们,动用国家的权力,登广告“征女兵”,以诱人的“上苏联学校”“集体农庄”“机械化工作”等等美丽的谎言,骗来成千上万欣喜若狂的女学生,解到新疆建设兵团,分配给那些解放军功臣。面对那些无爱、无情,甚至目不识丁、丑陋粗俗的“最可爱的人”,那些憧憬诗情画意新生活的女学生,其遭遇其实不亚于抗战时的慰安妇、现在被大批拐卖的贫家妇女。

还是先看看故事中一段精彩的“相亲”场面:

“一开头,个别懵懂女兵还等待着分配革命工作,很快,局势就明朗化,她们唯一的革命工作就是见男人。先是座谈会,连、营以上的干部才有资格参加,师参谋长讲话,向姑娘们介绍手下的爱将:‘王××!’立即有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从前排坐位啪地起立答‘到’。‘脱衣服!’‘是!’ 转瞬间,半尊铜塔凸现,累累弹痕触目惊心。参谋长大踏步走下来,把住王××的肩头旋了一圈,详细介绍了每处弹痕的来历,‘这就是你们的团长!共和国的功臣!如果按封建社会那一套,论功行赏,他早就该衣锦还乡,回到湖南老家。不知道有多少湘妹子会爱上这样的男子汉……是啊是啊,我们这样的戍边军人,如果有一点私心杂念的话,早就个个有老婆喽!但是,’参谋长提高嗓门强调,‘为了全中国人民的解放,为了建设新疆,我们的青春被战火一次次洗礼,脸变黑了,心却明亮,在座有许多像王团长这样的革命英雄,恋爱和婚姻都被耽搁和拖延了。姑娘们,你们爱这样的人吗?’”

如果把这位参谋长的话跟一个人贩子来个主角互换,相同性质的故事将有个完全相反的结局:

人贩子讲话,向姑娘们介绍将要成为他们丈夫的人:“王××!”立即有个汉子从前排坐位啪地起立答“到”。“脱衣服!”“是!” 转瞬间,半尊铜塔凸现,伤痕触目惊心。人贩子大踏步走下来,把住王××的肩头旋了一圈,详细介绍了每处伤痕的来历,“这就是种粮食给你们吃的贫下中农!共和国无产阶级的优秀分子!如果按社会上不良的那一套做法,偷鸡摸狗、打家劫舍、贪赃枉法,他早就该锦衣玉食了。不知道有多少湘妹子会爱上这样的男子汉……是啊是啊,我们这样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如果有一点歪心杂念的话,早就个个有老婆喽!或者,二奶、小蜜一大群了。但是,”人贩子提高嗓门强调,“为了全中国人民有饭吃,为了建设国家,我们的青春被战火一次次洗礼,脸变黑了,心却明亮,在座有许多像王大哥这样的贫下中农,恋爱和婚姻都被耽搁和拖延了。姑娘们,你们爱这样的人吗?”

下文肯定是被拐卖妇女如梦梦醒,抱头痛哭,有些机智勇敢的姑娘就逃出魔窟报警。公安战士连月追踪,排除万难,将拐卖团伙一网打尽。然后万人大会宣判万恶的拐卖分子死刑,立即执行。游街示众……。

比较起来,被人贩子拐卖的女子,还有幸运被救出的可能。她们是受害者。可被拐到新疆建设兵团的女学生,则永远没有被救的可能。她们逃跑被抓,当逃兵处理,是罪人。不愿意嫁“最可爱的人”的姑娘,部队就把结婚证都包办了,新婚之夜跟战场厮杀似的,连枪都用上,有的命都搭上了。

这样的冤案,没有人为她们写过,没有人为她们的不幸遭遇负责过。

再看看“严打幸存者左长钟”的故事。左长钟是个回城的知青,浑身活力,新潮不羁,1尺5宽的大喇叭裤满街扫,惹得居委会老太太叫员警,威胁要剪他的裤腿。他只因新潮新错了时间地点——在80年代初的宿舍里几个男女跳贴面舞,被当流氓团伙头目抓去,还判了死刑。他描述,那个所谓的严打,就是没有法。公、检、法挤在一条板凳上判案,一大帮人因小错,或根本没罪,就稀里哗啦地判刑、坐牢、枪毙。他不服判决,被重判还是无期徒刑。他被严刑拷打逼供认罪;被绑去过陪杀场(同一天有64个犯人被枪毙);他也逃跑过,被单独监禁过,在棺材似的洞里关了4年之久,不见天日,以至他回到普通监狱时,手脚一甩动,就骨折了,两眼也被光线刺痛……。

左长钟的新潮已经过气了,现在连裸体当众推行沐浴液都出现了,可他还背着个流氓罪的罪名,还只是保外就医,已经50多岁了,被监狱整得像个70岁的人,还在为自己做无罪申诉。

读着他们的故事,再环视一下周围,似有时空交错的幻觉,但又都是发生过,还继续着的事情。它们是历史,但并未进入历史;是现实,却又跟历史有惊人的重复。这些重复,不是故事本身的重复,而是结果基本相同——故事的主人无罪却被定罪,或在等待昭雪、或坚持不懈地申诉,又或已经等不到重新获得清白的那天。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廖亦武本身就是个冤主,因为以写诗、表演等方式公开谴责六四屠杀而不为当局所容,1994年被判入狱四年。出狱后以流浪卖艺为生,游走在社会底层,与贩夫走卒为伍。因而,他才与他们同病相怜,付诸心力,长期追踪访问那些苦主。他的写作,就是写实,别人写“盛世”完全与他无关。他写作,还真的百分之百符合“延安文艺座谈会”提出的“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的精神,希望他的“冤案”可以见见大陆的阳光。

──转载自《观察》网站(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观点和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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