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藝術

【京劇欣賞】刺虎

費貞娥不屈服於流氓強權之下

《刺虎》即《費貞娥刺虎》,出自崑曲「鐵冠圖」,但它是過去京劇旦角在學戲過程必學的一齣,表現女性大義凛然的崇高美,從前四大名旦都會這個戲。猶如「鐵冠圖」中的《寧武關》是京劇老生學戲不可或缺的典範,表現男性明知其不可為而為的悲壯美。

古人學戲重視意涵的傳承,戲的形式也許變了,如崑曲變為京劇,好的內涵則繼續傳承下來。「鐵冠圖」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它是講明末闖賊李自成的農民軍,攻下北京城,崇禎皇帝朱由檢上吊煤山,這是段不幸的歷史。之前周遇吉在山西力阻李自成,也就是《寧武關》;之後費宮人向李自成報仇,就是這齣《刺虎》。京劇鼎盛期,梅蘭芳擅演《刺虎》,譚鑫培擅演《别母亂箭》(即《寧武關》),此二折是京劇界直接向崑曲拿來搬演的。



1. 《刺虎》費貞娥(王學蘭飾演)戴鳳冠、穿紅蟒扮作公主模樣。

清末海派潘月樵、夏月珊、夏月潤、林樹勳、七盏燈等人,不滿清廷腐敗,列強侵入,根據「鐵冠圖」,曾在上海新舞台排演《明末遺恨》。抗戰前,周信芳(麒麟童)聽信共產黨宣傳,誤以為政府不抗日,他將潘月樵的《明末遺恨》又進行改編,劇中諷刺國民黨不抗日將導致亡國,周信芳自飾崇禎皇帝。潘本原無《撞鐘》,周從「鐵冠圖」再取出《撞鐘》加入--李自成圍城,崇禎數次「撞鐘」召集大臣,幾乎無人理會(暗諷國民黨大官自私自保,不肯為國家出錢出力),最後只能在煤山上吊,周信芳在戲中增添大段〔反二黄〕唱腔,顯示亡國之哀。《明末遺恨》編成在新舞台演出,戲院為均衡男女角色的比例,往往又帶演《刺虎》。

周信芳因為愛國心太切,被利用成工具,幫助中共醜化國民黨(其實抗戰是國民黨打的,共產黨只是趁機坐大)。等中共奪下政權,周越來越發現共產黨臉色不對。「鐵冠圖」因思想内容問題,遭到批判--共產黨搾乾官員及富戶的財產與李自成流氓式的掠奪明代官員與富戶如出一轍,所以誰說李自成不好,就像在說共產黨不好,就給戴上「思想内容有問題」的帽子。周信芳版的《明末遺恨》來自「鐵冠圖」,漸漸也無人聞問。

一直到九十年代,說要恢復傳統戲了,可就把「鐵冠圖」改名為拗口的《甲申祭》,保留《撞鐘》、《分宮》、《刺虎》三折,精彩的《寧武關》卻刪除永不見天日,另外加入《圍京》、《入主》二場誇讚李自成,誣蔑明末官員,講求階級鬥爭的戲。這豈是恢復傳統?這個怪模怪樣的《甲申祭》暗藏魔性,簡直是扭曲、毀損原戲。看後讓人精神耗弱,心神不寧。中共對意識形態的控制,從沒放鬆,說是恢復傳統,卻偷雞摸狗的耍手段,混淆污濁使你喪失判斷真理的能力。

最近的一個小動作,是有關知名藝術家艾未未在台北的展出。中共不准他展2008年以後(主要是維權)的作品,藝術家只得將展覽定名為「缺席」,意思是這樣等於作品缺席。等要展出時,中共故意扣下艾未未將他關進監牢,讓台北的觀眾「猜想」,以為艾未未早就畏罪,預估自己來不了台北,取名「缺席」是藝術家自己將會缺席的意思,全然非也。中共一方面讓艾未未來台北展作品,一方面又嚴禁維權作品展出,這就是個典型的「小動作」手法,非常能唬人、混淆是非。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中共是在鼓勵兩岸文化藝術的交流,其實能來台的多是宣傳政治的藝術品。

即如《刺虎》,與費貞娥(假冒公主)配婚的「一隻虎」李固,手臂原受重傷,用三角巾吊掛著。這個形象非常重要,給予費貞娥較有利的機會刺殺敵人。沒想到「恢復傳統」後,故意玩小動作,刪去吊掛臂膀的「細節」,只見李固兩隻手都很健康,忙著吃酒,催促費貞娥就寢,表現其欲逐逐,甚為醜惡。

《刺虎》的戲詞裏,在唱【脱布衫】後,明明有這一段對話,點明這個狀況:

(李固作臂痛介)阿喲!

(費)將軍尊臂,為何如此?

(李固)不瞞公主說:前日在寧武關被周遇吉打了一鞭,至今未曾痊癒。

(費)原來如此。



2. 費貞娥(王學蘭飾演)為報君父之仇具有崇高美德。師大崑曲研究社演出。

現在演出不綁三角巾,為什麼會這樣排演,這是有意在小地方竄改,造成情境全異。李固變成可用兩手反擊費貞娥的刺殺,費貞娥非用更大的勁不可,不然怎麼殺死一隻大老虎。結果刺虎成了三本鐵公雞,二人兇狠畢露的拼鬥,如果按照原來李固手臂受傷,刺死他的說服性就很高,用不著演成像現在女特務暗殺人的模樣。

《刺虎》的重點也不在此處,費貞娥要表現的是大義凛然的崇高美,不是武打戲表現她怎麼殺人。有人說費貞娥的表演不是「兩副臉」,也很有道理:她一面用虛偽應酬李固,一面表白真情給觀眾知道。兩副臉的演法是演員故意在炫耀自己的演技,《刺虎》的表演並不需要如此。



3. 《刺虎》費貞娥(王學蘭飾演)表演感情內斂,感動觀眾。

《刺虎》有統一的基調,費貞娥的基調是崇高的悲愴貫串始終。一上場,她穿紅蟒,戴鳳冠,內心壓著國破家亡的仇恨,心力交瘁,握袖端帶,步履緩緩走到九龍口,立定,武場起“多多”兩聲,她全身提氣,一掃柔態迸出復仇怒火唱【端正好】。費貞娥以一個宮女,假扮公主,在舉止眉宇上,還要故作矜持,使闖王營中之人,對她冒充的高貴身份不生懷疑。她一展苦笑,笑中有堅定的氣氛,續唱【滾繡球】,是本劇主要曲牌,表現她對生死全然不畏懼。

第二場李固上場,費貞娥將他灌醉,又鬆懈了他的戒備,順利刺死李固。李固的醉態,傳統演法具有草莽本色.崑曲有《醉訣》云:『目瞪無神,鼻塞舌硬。武以強走,文用軟勁;女宜笑容漫涎,男要咽食咽津』。此訣可以參照李固的表演,對比之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貞娥刺虎,早有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