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黑色的國歌（三）

一個意大利人對我說了許多滿溢欲望

和生之喜悅的笑話，他的笑聲飽滿

洪亮如青藍色地中海岸的銅鐘。然後他眨眨眼提醒我

輪到我了。「我的同胞

您想聽聽他們如何調侃生命

和自己？讓我告訴您一個笑話那是

我的父母對我說過一遍又一遍的

在遙遠的童年的村莊

在一個燈火滅盡的夜晚

在一座貧苦的農村

一對失眠的夫婦憂愁地躺在床上

老漢說這場雪難挨

老虎兇猛，叼走了村裏最後的娃兒

最怕的就是老虎

我們的性命不保

老婦說你瞧這屋破舊，屋裏頭外頭

有啥差別？一滴冷雨從瓦頂

跌落她的鼻尖，老婦歎息：

不怕老虎，就怕漏

夜黑風高，虎潛伏屋外心生驚詫：

怎麼，竟然漏，比我兇猛嗎

那是怎樣銅頭鐵臂的怪物？

逃命要緊，俺打不過漏

饑餓的虎盤算著夾起斑斕的尾

向夜遁逃而去」

熱愛生命，銀髮高大的意大利人

緊盯住我，藍眼睛裏流出了驚訝

和似乎是悲哀的光彩，我從來沒有見過

「這是我聽過唯一的中國笑話

它卻這樣使人傷心。」我無法安慰意大利人 他說了許多

他的族人充滿喜悅的汁液的笑話

我只記得這個來自一座南方村莊

我的父母重複述說的中國笑話

虎逃入了遙遠的夜

留下茅屋裏兩個因為恐懼和寒冷

而失眠的老人。老婦說聽

風刮過棗樹林子，老虎跑了

老漢深深歎息：原來老虎

也怕漏

夜裏一頭虎在逃命

一雙老人側臥草床，雨打落他們的鼻尖

飄浮在遙遠時空的一個冬夜裏

一頭虎，一名老婦，一名老漢

構成了中國笑話的金三角

一座溫暖的油燈

在我們的手中傳遞

卻不能使快樂的意大利人微笑

1998＠(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