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散文

为了中国的公平和正义,请不要沉默

——耿格在2017年5月在奥斯陆自由论坛上的呼吁
高智晟的女儿耿格在2017年5月奥斯陆自由论坛的演讲。(图片来自录像截屏)

译者按:该文是著名的中国维权律师高智晟先生的女儿耿格在2017年5月在奥斯陆自由论坛上的演讲。而在当年的8月13日,她日夜思念的父亲在陕北家中被失踪,至今一直杳无音讯。百年中共,百年红祸。今天,中共法西斯更加疯狂地搜刮民脂民膏、继续残忍地镇压异议人士和维权民众、迫害法轮功修炼者和所有的宗教信仰者。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中共是百年中国所有人道灾难和社会无法无天的根源。译者认为,耿格多年前的呼吁,依然有着十分鲜活的现实意义。无论是身处自由世界还是在中共统治的地方,我们一定要持续关注中国的良心和勇气高智晟先生和所有的被中共迫害的团体和人士,一定要坚持抗争,一定要坚持发声和曝光中共法西斯反人类的恶行。文章是根据耿格的英文演讲录音汉译。这篇翻译稿得到了高智晟的夫人耿和女士的认可,并同意正式发表。

耿格的英文演讲汉译文章朗读。(音频由希望之声 晨间话题节目主持人 齐玉 提供)

大家好。很荣幸站在这里,我真诚地感谢奥斯陆自由论坛给我这次机会。

我叫耿格,我的父亲高智晟是人权律师,他被关进监狱直到2014年。你们可以从网上看到很多关于他和他的工作的资料。但是,今天我不想谈众所周知的他,我只想说说只有女儿才知道的他。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实际上不常见到他。妈妈一周带我去他办公的地方一二次,我记得他的办公室总是挤满了人,有坐轮椅的,有在担架上,有哭的。那时我才四岁,并不知道大人的事,但我相信,我的爸爸用他超常的能力在帮助那些需要他帮助的人。我们见他时,爸爸会拍拍我的头,和妈妈说几句话,然后就赶快回头办公,让我们呆在走廊里。

我的爸爸非常专注地帮助那些人。其中一位顾客是退伍军人陈先生,在一次车祸后,由于医疗事故,医生在他体内留下了一块纱布,造成了可怕的后遗症。他花了二年的时间起诉那家医院,但由于腐败没有成功,最后找到我爸爸为他打赢了官司。在那之后,陈先生很多年与我们保持联系。一天,他给我爸爸打电话说他的自行车丢了,我爸爸想都没想,就寄钱给他买新的。

我爸爸有慢性腰疼病,时有发作。作为小孩子,我却希望他腰疼,想着那样的话,他会在家呆几天,有时间和我在一起。但我的愿望总是落空。他卖命地工作,即使腰疼,还是要去办公室,躺在那儿,继续会见来自全国各地的顾客。有次我问爸爸为什么工作这样投入,他回答说,“在这个国家,法律被权力蔑视,律师们无能为力。人们来找我,说明他们还没有完全丧失信心。尽管我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但倾听他们的痛苦,表示我的理解,同情和尊重,这样的工作有意义。”

我爸爸大多数的顾客很穷。我记得邹伟毅的故事,就是这张相片上的孩子。由于错误治疗,仅仅三个月的他就失去了听力。他家在六年里争取让医院承担事故责任,在几乎要失望时找到了我爸爸。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爸爸和他的助手,自己花钱往返于新疆和辽宁两地,终于帮他们赢了。从那以后,他在小孩的生日和假日寄钱去,这样,孩子的奶奶把我爸爸当着是她自己的儿子。2006年和2008年,当我爸爸被政府绑架时,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乘夜车到北京,站在我家的门外,举着我爸爸的相片,不停地呼喊着我爸爸的名字,直到被警察带走。

我爸爸大多数的顾客是中国的弱势群体,他们都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在我的记忆里,爸爸总是用他所有的能力和智慧在帮助他们。不幸的是,这使他成了政府控制的对象,(译者按:以下的讲话几乎全部在哽咽和悲痛中,但还是流畅地讲出)我经常生活在会失去他的恐惧之中,也常常在妈妈的哭声中醒来。有一段时间,我们被24小时监控,有八名警察强住在我家里。他们整天地盯着我们吃,盯着我们睡,甚至盯着我淋浴。另外有八名警察每天跟踪我到学校,他们有时在其他同学面前打我。更不用说,所有的学生被警告不能和我说话,不然,他们的父母也像我爸爸一样会被关进监狱。人们开始远离我,好像我有什么传染病似的。最终,我连上学的机会也没有了。因为这样的遭遇,我做恶梦,甚至开始恨我的爸爸。一天,我呆了很晚,不想睡觉,我要看到我父亲安全地回到家里。当他终于走进家门看到我坐在地上,他的眼睛往上翻。我求他,“请你能不能只关心我们,我要我的爸爸,我要像其他女孩一样过正常的生活”。他沉默了好久,泪水掉了下来,说,“请再给我几年的时间,到那时我就只顾家里了”。每当想起那一刻,我感到内疚。我那时太小了,不能理解他作出的牺牲,太小了,以至于不知道他为了大爱和美好而进行的抗争。

2009年1月9日,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最后的一天。早晨一醒来,感觉到了紧张而有点害怕的气氛,好像有人要远行但却没有准备行李。爸爸紧紧地抱了弟弟后,也紧紧地拥抱了我和妈妈。我突然知道,哦,是我们一家人就要离别了,而这次可能会是很久。我们互相抱着流泪,那是最后一次见我的父亲。那一天,妈妈带着我和弟弟逃离中国,踏上了漫长的政治流亡之路,最终到达了美国。

在我父亲的新书《2017年,起来中国》中,他描述了我们逃离后的情况:他回到空空的房子里,将移动床搬到卧室外。好多天,他也不愿进入卧室,不愿接受我们已经离家的事实。那一年,他又被捕。在八年的关押中,他被酷刑,不让吃饱饭,长期被关禁闭。他2014年被“释放”,可直到今天,仍被软禁在家。由于酷刑,他掉了很多牙齿。目前,我们跟他只有很有限的一点联系。不久前收到了父亲的一封信,他说,“我确实受尽了折磨。最糟的不是肉体酷刑,而是在严冬被关在部队牢房地下室里遭受的地狱般的寒冷。那穿心刺骨的冷,远远超过了任何的酷刑。但是,更糟的是我对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想念以及我的负罪感。他们的苦难,让我有不能忍受的心痛。孩子们出生在这样的国家是很不幸的事,对他们来说,更不幸的是有我这样的父亲。我对他们造成的痛苦,将永远无法抹去。”

在中国,有千千万万个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我逃离中国八年多了,但中国的情况变得更加令人担忧。今天,我在这里为所有因中国政府的胡作非为而失去亲人的孩子们呼吁:作为受害者,作为逃难者,作为女儿,我恳求你们,请不要忽视中国政府制造的悲剧,请不要,不要忽视中共对人权的践踏,请不要保持沉默。

谢谢你们的聆听。

注:

(1)原英文视频: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itbtQ0DPFU

(2)耿格演讲的初稿包含了更多的内容:https://www.hrichina.org/en/node/19275

责任编辑: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