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鵬:堅強

李承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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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1年11月21日訊】有一個叫秀秀的成都女孩子,長得跟水滴一樣乾淨,十七歲的時候正碰上文革,被選中去藏區跟老金學習牧馬。老金是個很好的人,當年因為跟人打架被割掉了,他對秀秀疼愛有加,是一種純潔的精神之愛。

秀秀一開始認真學習牧馬,後來就煩躁起來,因為場部並沒有按約定在半年之後接她回去。她就常常坐在草地上幻想回家。有天來了一個人,說可以幫她實現夢想……這個男人並沒有幫她回到家鄉,只是佔有了她。老金心裏很難受,摸了摸那把槍,忍了。秀秀常常去場部要求回家,那些有門路的同志就紛紛上了她。秀秀付出了所有還是回不了家。老金忍不住指責秀秀不要臉,出賣純潔的身體。秀秀對老金大喊大叫:「賣也沒有你的份!」

秀秀的肚子大了。可是並不知是誰的孩子。老金拎著槍帶著秀秀去場部鬧事,無果。最後絕望之餘,舉槍把秀秀打死,自己也為她殉葬。

看過的人知道,這就是《天浴》。

秀秀並不是出賣自己,是被強姦的,被那個時代的強權強姦。那個時代有多少女知青被強姦已難以統計,唯一可證實的是,當時她們無從反抗,愛她們的男人也無從反抗。所以過了很多年,有些事並沒有發生甚麼改變,最不變的地方是,不管是文革時農場的小幹部,還是現在的聯防隊員,他們身份卑微,卻代表著強大的權力。這時大家可能聯想到了前段時間發生在深圳的悲傷的事。這兩件事有不同的地方,可非常相同的是弱者面對強權力,無處逃避。

我並不想談深圳那件殘忍的事。我只是想寫一篇影評。我注意到有CCTV的朋友在批評一些記者對受害者造成二次傷害。這個批評很對,有些記者其實是另一類型的聯防隊員。可我又想起近年來最大的二次傷害出現在汶川大地震,有個熠熠生輝的台標多少次伸到痛哭流涕的受害者家屬前,「媽媽不見了,你難過嗎,有多難過」「描述一下災難發生時的情況吧,這根柱子壓住你兒子嗎」,以及賑災晚會上化著濃妝的女主持人高呼「大愛無疆,災難讓我們產生更大的凝聚力」……所以說起二次傷害,有個大台天天在二次傷害。當新聞只被權力授予,當記者演變成喉舌,沒人性是它經常的屬性,只不過有的演得好一些,有的演砸了。

二次傷害了別人的記者班師回朝後,受到三次傷害。記者節之夜,有關部門下達對楊武案報導的禁令。記者節下達對記者的禁令,跟婦女節強姦婦女是同樣的諷刺。然後是四次傷害,一齊譴責了記者的網友,因「楊武懦弱」還是「忍辱負重」在網上打成一片,到最後雙方互以對方老婆舉例,企圖讓楊喜利奸一次對方老婆以證本方正確……相信還有五次傷害。

忽然想起小悅悅事件,圍觀者譴責十八路人,路人責怪家屬,家屬怪記者,記者批評政府,政府當然會慨然出手……這裡的社會新聞已出現固定模式:弱者被欺——無人理睬——媒體曝光——網友混戰——左派大戰公知——有關部門下禁令——宣佈道德建設——此事再來一遍。所以我們不是擁有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社會新聞,而是擁有最匪夷所思的新聞過程。不敢追問誰製造了一次傷害,糾纏於N次傷害,到最後,社會新聞成了黑社會新聞,民生問題成了民間傳說,簡單的人性判斷,變成複雜不堪的道德綁架和無窮盡邏輯,此時,大家傷心地哭了,政府會心地笑了。

這個國家除了權貴,人人都是弱者,人人都在被強姦——你捐了款,其實捐給了天價晚餐;你交了稅,其實交了不怎麼保護你的保護費;你一半收入交了稅沒得實惠,還要表白才這點稅負呀日子可過得一點都不累;你喝著毒牛奶吃著瘦肉精每天出門都要大口呼吸一砣一砣的空氣,還要開心地裝成生活小清新;你看個蒼井空叫低俗,他包個二奶叫培養女幹部;你幻想一下移民就叫叛變,他全家三代拿著米國護照只是去臥底;還是作家乖,等不及別人來奸,寫作的時候就先行把自己預奸一遍。

因為這裡培養人才的模式是:反抗的成為楊佳,不反抗的成為楊武,辯解的成為楊乃武。所以很多人發現自己無法反抗強姦時,就只能假裝享受的哼哼。其實我承認我們是懦弱的,但是這種懦弱可悲不可恥,當幾百萬軍隊面對被它稱之為東南小蠻夷時都只敢抗議不敢單挑,還怎麼要求它手無寸鐵的子民學會空手奪白刃。其實我們也不是天生懦弱,而是天天被奸而變得懦弱,也不是這樣一定會變得懦弱,而是因為被規定戴了套子就不算強姦,而變得懦弱。人就是這樣,開始也反抗,可抗而無用,漸漸地就會懷疑其實是自己錯了,當初一點小小的痛楚,只是因為還不夠主動不夠潤滑而已。一切習慣就好,這時,就變得很堅強。

所以這裡隨時可看到這樣堅強的情景——作家把自我閹割當成作品成熟,學者把迂迴婉轉當成博大精深,老師把吞吞吐吐當成意猶未盡,宗教領袖(如果少林方丈算的話)把跟領導合影當成入世修行。我們都在微博上仗義執言,恨不得立馬拎刀剁了城管,公交車上見小偷紮了女司機都不敢撥打一個110。我們都對貪腐痛心疾首,可昨天是上海大火週年祭,頭條新聞專門註明肇事者為無證臨時工所為……大家都假裝信了,假裝信,在這裡是一種很高級的堅強。

這麼說可能讓一些朋友不舒服。其實很多道理不是說來讓你舒服的,讓你感到舒服的,是每晚19:00-19:30分那檔娛樂節目,真正讓我們不再被強姦的,往往是不太舒服的話。文革中多少知識女青年被強姦,可是教材裡不會有這些,我們並沒有反思,你連反思都不敢,敢反抗?

其實這是一篇影評。回到《天浴》,故事的結尾是秀秀說她要回家了,在當初老金特意為她修的一個浴池裡仔細地洗滌自己的身體,她洗啊洗,忽然抬起頭看著老金,老金也看著她,舉起槍把她打死了……我開始看到這裡時覺得被割了的老金特別懦弱也特別邪惡,後來才明白,其實是秀秀暗示了自己的歸途是被打死,她原本就想自殺,而且成功了。這個結局想必會讓人再次聯想到深圳的事,從朦昧的文革到改革開放前沿的深圳,有些事情並沒有發生太大變化。

對了,這部電影在院線是看不到的,因為它表面上是一部電影,實際上是我們的生活。嚴歌苓寫的是過去,我們卻可能讀出了現在。昨天,我的一個做電影的朋友告訴我,他無意中去庫房查數據,發現最近七年來不許播放的電影達到6,000多部。6,000部,差不多是膠片回收廢品場。我還有一些寫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家朋友,準備轉型去寫言情和穿越了。看來,忘記了第一次的傷害,大家都很堅強。

我們幾乎知道所有關於正義和善良的道理,我們也知道傷害的來源在哪裏,可是我們甚麼都知道,卻甚麼都聽不到,甚麼都聽得到,卻甚麼也做不到。在此只能介紹一首很好的歌,《天浴》主題曲《欲水》,在豎琴伴奏下,齊豫的聲音空靈中有頑固的哀傷:

「風來了,雨來了,他們為甚麼都知道,我聽不到,我聽不到,你說話聲音太渺小……」

――轉自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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