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關注陳光誠 見證封鎖線

——何培蓉訪談錄

張敏

標籤:

【大紀元2011年02月07日訊】 *題記*

1月10日網友何培蓉隻身駕車從南京去東師古村探望被圍困四個月與外界失聯的陳光誠一家。當晚在陳光誠門前不遠處被圍堵砸車,她報警幾小時後被帶到派出所,又數小時後被遣返。

2月3日黃曆新年,據知情推友報告,包括加拿大籍華人石清先生在內幾人,當天出發前往探望陳光誠,三天來沒有得到任何進一步消息。

*陳光誠簡況*

山東省臨沂市沂南縣雙堠鎮東師古村盲人維權人士陳光誠自去年9月9日刑滿出獄至今,與妻兒被層層圍困在家,有病無法就醫,並被切斷與外界一切聯繫。

陳光誠先生2005年揭露臨沂地區在計劃生育中使用暴力,為農民提供法律幫助。2007年1月在律師被毆打、證人被綁架不能出庭的情況下,他被以「故意毀壞財物罪和聚眾擾亂交通秩序罪」判刑四年零三個月。他的妻子袁偉靜自2005年秋天以來一直處於不同形式監控中,多次被毆打。在陳光誠被囚禁的四年半中,法定一月一次探視,袁偉靜只被允許探視過陳光誠三次。

陳光誠先生2006年入選美國《時代》週刊「對世界最有影響力100人」,後又獲「麥格賽賽獎」和多項國際人權獎。。

到目前為止,我與陳光誠夫婦最後一次通電話是2010年9月13日。親友至今無法以任何方式接觸他們。

自由亞洲電台「心靈之旅」訪談節目主持人張敏2011年1月12日專訪何培蓉實錄

*前往東師古村動因:人道幫助*

主持人:「培蓉,您好!近幾年,我追蹤報導陳光誠及其案件和出獄後被圍困無人身自由的處境。請問您從甚麼時候起開始注意陳光誠案和他家人的處境?怎麼想到親自駕車去一趟?」

何培蓉:「其實我上網時間非常短,2008年才開始。這之前根本沒接觸過他的事,不知道。瞭解陳光誠大概是在他出獄前一段時間,大家說得比較多。因為我知道他的村子比較封閉,那邊經濟條件比較落後。一些推友希望幫助些人,我們自己沒有很多錢,想幫助能幫助的人。

想法很簡單,不是支持他去活動,所有出發點都是從人道主義角度。他出來後如果沒工作,我們一個月給他幾百塊錢,保證他最基本的生存條件。。。就關心這事了。原想他一出獄就去看他,沒想到他出獄後狀況更惡化,外界無法得到他的消息。這蠻令人驚訝。」

主持人:「您以前生活中是不是有冒險經歷?」

何培蓉:「這麼冒險的事恐怕還是第一次。」

主持人:「敢冒這個險,動力是甚麼?」

何培蓉:「首先從人道主義底線出發。對我來說,陳光誠作為一個盲人能夠做出那麼多事,我覺得非常了不起。他的處境,已經觸犯了我作人的底線。可能這個社會有很多不公平、比較黑暗的事,可是我非常非常關心陳光誠的孩子,同情孩子的遭遇。我希望陳光誠的孩子能有正常的、跟其他小朋友一樣的生活環境。」

主持人:「您出發前還有甚麼特別的設想,例如,如果能見到陳光誠,會對他說甚麼?為他的孩子做甚麼?當然也會預估見到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懷著甚麼樣的心情上路出發?」

何培蓉:「如果真的話,我準備了一個毛絨玩具,一個靠墊,一張明信片,還預備了一千五百塊錢。原準備再給他們一些經濟上的援助,剩下點錢能加滿油開車回來就行了。但我確實覺得做成功的希望不是很大,他們能接到哪一樣都成,哪怕能能接到一張明信片,我也會非常高興。只要陳光誠先生知道有人去看他、有人關注他,希望他們在那種環境中不要感到絕望(哽咽)。因為他們那個地方的生存狀況實在是太惡劣了,想要給他以希望。孩子在那個環境中可能受到很多歧視、因為有這樣的爸爸可能被人看不起,要讓孩子知道,其實他(她)的爸爸是英雄,贏得很多很多人的尊敬。我想一定要讓孩子知道。」

*選擇獨自去:因無法無力保證別人安全,只對自己行為負責*

主持人:「推友說您曾經發過推文徵集旅伴,有沒有這回事?」

何培蓉:「有。我當時發了很多推,帶有開玩笑說『帶隻狗去搜搜,看村子是甚麼樣的。有山還是有河?有河,我們有玩極限運動的,漂流過去;有山,我們弄個降落傘跳下去;再不成,我們弄個飛機。。。知道情況的請提供情況,我想總有人能過去吧?再不,我們像電影攝製組一樣進村,再找五十個人當群眾演員,跟我們一塊過去,如果過來緝人了,你們就管跑。找幾個會跑的,再找幾個會裝死的,再來些道具,把他們嚇唬一下。纏住他們,總有人能進村。』我當時就不相信進不了這個村。

結果也沒任何人來找我。那時只要看到其他人說要去看望陳光誠,我就說『帶上我啊,我也要去』。有人說『那你等著吧』,他們需要綜合考慮;或者說,最好有人去把情況摸一摸。我說,那我就去摸摸情況吧。如果我要喊別人(一起)去,貿貿然就說『我提供食宿,你們跟我一塊兒去啊』。。。有個問題解決不了,無法保證他人安全。如果我帶大家去,沒辦法把這些人完整帶回來,我沒這能力。如果發生甚麼事,我負不了這個責任。

主持人:「您就決定一人獨自駕車去?也知道他家被很多人包圍著,您作了甚麼準備?」

何培蓉:「我也瞭解些情況。知道陳光誠入獄前後,有人去陳光誠那邊,李方平律師曾被打得頭破血流。據說當年胡佳去過,車被掀翻,玻璃被砸。。。我沒辦法、沒能力保證別人安全,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在推上看,陳光誠出獄後有四個人去過,他們沒能進村。當地很野蠻。

因為我是女孩,本來買了防男劑之類的東西,這次去一樣也沒帶。我認為村民動手打人,政府不出面,以這種方式打人實際是一種威脅,每個威脅都是精心算計的結果。政府願意出甚麼樣成本,都是精心算計好的。所以我不認為是一群很嫩、很衝動的村民在幹這事。」

主持人:「換句話說,您覺得是有統一指揮的,他們做到甚麼地步,不是個人決定的?」

何培蓉:「是的。他們對甚麼人採取甚麼策略,用甚麼手段制止別人去看望,是精心策劃的結果,不是衝動行為的結果。我去之前確實也作了很多準備。」

主持人:「您駕的車,是自己私家車嗎?」

何培蓉:「是我的私家車。」

主持人:「買輛車不容易,任何一個擁有私家車的人都很愛惜自己的車,而這一路有可能碰到黑惡勢力,如果他們毀您的車子。。。而且可能性很大,您怎麼樣權衡?」

何培蓉:「當時有網友說這事。以前在推上我們為這事也有爭論。我當時說『如果陳光誠先生的事是錢可以徹底解決的、能夠喚起對這件事的關注,那個錢我願意出』。當然後來車被砸,我確實非常生氣憤怒。當時我坐在車裡,陳雲飛先生正好在接我的電話,聽到我在車裡大聲嚷嚷,氣得要命。」

主持人:「您個人的情況有些甚麼方便介紹給我們知道的嗎?」

何培蓉:「我很希望做些公益的事情,比如給『一公斤計劃』提供圖書啊,希望推廣這個活動,把書、衣服送到邊遠地區,幫助一些貧困的人。在我的生活中,掙錢不是第一位的。」

主持人:「您以前有沒有獨自駕車長途旅行的經驗?」

何培蓉:「沒有。第一次駕車出省是去上海老艾的紅房子,從來沒去過北方。這次是我第二次上高速(公路)。」

*目的:看全過程各級各方反應,給後來者提供資料*

主持人:「事先知道路上可能有身份不明者或黑惡勢力,可能致人流血,您怎麼應付?思想準備作到甚麼程度?」

何培蓉:「去之前跟一些朋友說,這次我不一定能見到陳光誠,甚至不一定能出江蘇邊界,我作好國保隨時攔截的準備,要看看究竟是甚麼人在指使(圍困)陳光誠這件事,是去的目的。後面還會有人再去,以我對這事的判斷,希望能給大家提供些資料——我採取怎樣的行動,能得到怎樣的信息。

如果我沒出家門就被攔住,我就知道山東省公安廳跟上面打招呼,並且通過更高層。。。北京或中央甚麼級別的警方對江蘇省公安廳下指示了,會知道哪些人參與進來。

事實是我在江蘇沒有受到任何侵害,我回來後也沒有國保為這件事找過我,表明警方不想摻和。雙堠鎮警察也問過我:『你不怕我們這一帶很混亂嗎?』我說『不可能。這是共產黨的天下,你們連剿匪都剿不住,你還坐甚麼天下?』警察聽了,頭直點。

還有網友說:『黑社會不可怕,就怕社會黑。』」

主持人:「您一路可以看到各地各級反應,其他人如果也有類似行動,可能會有這樣的效果。」

何培蓉:「對,看各地能不能允許你們參與這事、在多大程度上參與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這是個評估。」

*出師遇到些麻煩,幸得好心人相助*

主持人:「請講講您上路後心情,往北走沿途是甚麼情況?」

何培蓉:「開始我沿205國道開,應能開到陳光誠家。可是205國道正修路,是條斷頭兒路,我開到溝裡去了。遇上一輛車,下來四個小伙很壯,我一踩油門,他們一幫忙,把我的車弄出來了。他們說也去山東,讓我開車跟他們走。如果不跟著他們,真繞不過去。

他們開得快我後來跟不上,就去問人了,是在淮安境內。加油後又往前開,聽到車子甚麼地方響,去找汽修廠。當地人很淳樸。我開到路邊,一個男的穿著個破棉襖,路上人很少,我說『你幫我查查底盤』,我覺得任何人你平等對待他、信任他。。。他幫我檢查底盤後說『沒問題。你一個人旅行啊?』我說『是。去山東。』他幫我沖氣。打不著火,他幫我打開前蓋,弄好,都沒收我錢。並且給我指路,說『你開到臨沂,要走三百公里。沿著這條國道,可能要開五個小時。建議我走京滬高速,一個多小時就可以到了。再去孟良崮,下來後還要開一個多小時』。他詳細指點,我就按他說的,很快開到臨沂。」

主持人:「您從家裏動身是幾點?」

何培蓉:「七點。」

主持人:「走出南京管界是甚麼時候?」

何培蓉:「大概十點。」

主持人:「途中經過哪些城市,甚麼時後進入臨沂?」

何培蓉:「好像都是小城。進入臨沂環城公路是下午六點十分。我問當地人,要去孟良崮旅行怎麼走,他們指路。上了之後到郊區,出現了205國道標誌,找到205國道。」

*進入臨沂*

主持人:「您進入臨沂看到甚麼景象?」

何培蓉:「聽廣播說堵車。我這時能上推,推友跟我說讓我住下來。我沒有方向感,我的GPS出門前封了,Google地圖也被封了,原來一直好好的。」

主持人:「您覺得是整個Google的問題嗎?」

何培蓉:「應該不是。比如說今天我的這個推特,就已經完蛋了。我剛才跟你說話的時候剛剛死掉。我想,可能有關係吧。」

主持人:「您到了臨沂,當時選擇怎樣走?」

何培蓉:「我開得比較慢,想問人。旁邊一輛車,幾個人把我攔住。一人說他是哈爾濱人,在臨沂做生意,讓我帶他一個小兄弟,說『我給你一點錢,你帶我小兄弟一段』。我說我要去孟良崮,他說『沒關係,同路。你帶他一段,他下來給你指路。』我望著他,望了半天。我說『你不會是釣魚的吧?你上我的車,我可以做好事帶你,你不要到時候誣陷我,然後把我當黑車抓了。』那人急了,指著自己的車牌說『你看,我是黑龍江的,這邊的人太黑了,車太黑了,我們打不到車,你幫我把這兄弟帶到城裡就成了』。我想了想說『那你就上來吧』。他幫我指路。」

主持人:「當時走怎樣的路線,沿途看到些甚麼?」

何培蓉:「我當時找205國道,中斷了就向著北方開。穿過臨沂城,然後過了主幹道一座橋,沿著那條路一直開就可以到孟良崮了。我聽說當地比較野蠻,,我接觸了一下。也沒看到合適住宿的地方,覺得當地確實挺可怕。後來太餓了,早晨喝了麥當勞的咖啡,吃了個薯餅,一天沒吃。

在當地看到乾淨一點的小飯館。要了麵條,物價很便宜,兩塊五毛錢。吃飯時聊天,問離孟良崮還有多遠,老闆說還有七十公里。我問205國道兩邊的情況,村民說『這邊都開發了,我這兒就是村子』。我問『孟良崮呢?』他說『那邊比較落後,屬於山區,你到那邊要特別小心。快到孟良崮那邊有兩個村子比較封閉,還沒開發』。說那邊有個影視基地。

我覺得民風比較淳樸。我要上『網吧』,壓了我兩塊錢,半小時後很爽快地把餘錢給我了。讓我對這個地方的人比較有信心。奇怪的是,在『網吧』我手機上不了推,出來就好了。我事先設了些『定推』,我又往新浪『微博』發了幾條。

我出來後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去這個村子。我發了條推『一路向北』,推上人都看懂了。

我就一直往前勻速開,估計八點左右到。」

*準備進村*

主持人:「一路上怎樣?陳光誠家所在的東師古村好不好找?」

何培蓉:「我還真發現有個影視基地,拍紅色電影。我進東師古村前,在村頭髮了條推文說『我找到村子了,準備進村』。這中間有二十分鐘。其實我知道推上有國保看著我。他們有能力去上推,首先他們要翻牆,我不認為他們有多少翻牆的能力。如果這樣,他們早電話通知村子了,那天戒備就應該是很嚴的,而我過去實際很鬆,我是公開說要去見陳光誠的。」

主持人:「您的意思是,推上監視反應能力還不是那麼強,起碼不是和山東省直接掛鉤,沒承擔義務全國人要向山東省去報告?」

何培蓉:「我認為他們都想推卸責任、不負責任,用金錢放到那邊,去煽動村裡的村民來做這些。但他們自己不想負責任。我認為在中國,整個公民社會在覺醒,社會底層、平民的力量在崛起,政府不能像以前一樣胡作非為,想幹嘛幹嘛。我想限制你自由就限制,想對你陳光誠怎樣就怎樣。警方至少不想給別人造成印象『是我在幹這事』。」

主持人:「另方面是不是也在買(埋)單,給下面人底線,假設『不管用甚麼手法不能出人命』等等,然後默不作聲。。。看上去與他們無關,實際是他們出錢僱傭。」

何培蓉:「當然是。但是至少在表面上他們不敢公開這麼做。」

主持人:「接近東師古村時,您看見甚麼,是甚麼樣心情?」

何培蓉:「當我離陳光誠村莊二十分鐘路。。。大約八點鐘左右,我把車上錄音設備、攝像設備全部打開。」

*進入東師古村*

主持人:「您走到甚麼地方感覺有壓力了?」

何培蓉:「我當時走過了,過了他們村。來回走了三趟,才確定。把車子開進去。到村頭,看見有輛麵包車停在那兒,有個男的在那邊(值班的)。我估計就是這個村子了。我問『這是不是西師古村?我特別說去西師古村看朋友。(陳光誠住東師古村)。』那男的說『不是,這是東師古村』。我一聽,對了。

是個丁字路口,有兩條路,路的盡頭是左右兩邊。他們守在陳光誠房子前那一邊,另一邊正在搞基建。我在互聯網上看到說,只要你有本事能進了村,第一家就是陳光誠家。。。

*採訪電話突然斷線 *

(講到這裡,電話突然斷了,撥不通。再過一會兒,撥通)

主持人:「是不是您手機沒電了?」

何培蓉:「不是,不是。被看了。我連110都打不成了,打不出去。」

主持人:「您看我們還繼續講下去嗎?我這邊線路是鎖住不會掉的。剛剛正好講到才進東師古村,就被弄斷電話。您怎麼看?接下來怎樣比較好?」

何培蓉:「再掐也沒辦法。」

*接近陳光誠家受阻,車窗多面玻璃被砸碎*

主持人:「那我們抓緊時間講。」

何培蓉:「嗯。然後我就把車開出去,定了定神,把那邊人喊過來,問『陳光誠是不是住在這兒?』村民一聽,就很激動,然後往回跑,邊跑邊用直呼機說『趕快來人!有人來找陳光誠』我就只好把車停在那邊。」

主持人:「與您剛才對話和這時候來的人是甚麼人?」

何培蓉:「就是看守他的人。」

主持人:「這時離陳光誠的房子有多遠?」

何培蓉:「就在他房子門口。發生衝突的地方大概有四、五米遠。我們是在村口說話的,然後我又開了幾米停下的。一直開到村裡面。人員把守就站在陳光誠家門口,在對面卡住那條路口。我們發生衝突的時候路上還有卡車過來。」

主持人:「有多少人走到你面前?」

何培蓉:「七個。

主持人:「他們說些甚麼?是不是都是當地人?都講山東話?」

何培蓉:「都是村裡的。我們發生衝突後,我問他『聽說你們都是地痞流氓,還有兩勞釋放人員,政府僱用你們來看守的?』其中一個人過來一把掐住我脖子,說『你他媽。。。我們都是村民』後來有警察來出面作證說『各個村子的情況不一樣,他們村搞的是聯防』。

非常值得注意的情況是,我在車裡的時候,那群人圍過來,但七個人中沒有一個動手。

直到有一個人來,矮矮胖胖的男的戴個眼鏡,從頭到尾只有這一個人拿他的棍子砸我的車窗。其他人都沒動手(砸),但有拍打我車的情況,是那人帶頭的,開始全是他一人在踢我的車,到最後,好像是他跟他們說,懷疑我是敵特。」

主持人:「那人砸您的車窗,最後砸壞沒有?」

何培蓉:「壞了,全部碎了。一棍子夯過來,夯在大窗上,玻璃就裂開了。他又一不做二不休,從側面窗戶砸過來。玻璃飛濺過來,我就用手摀住我的臉。手被玻璃劃破。當時我的臉火辣辣的。我後來問警察『我臉有沒有破?』警察說沒有。我以為臉已經破了,可能是碰了一下。」

*採訪電話再次斷線*

主持人:「後來車窗情況怎樣?哪邊玻璃全碎?哪邊是破了?(對方沒回答)喂,喂。。。」(對方電話只有嘎啦嘎啦響聲,沒有回答。。。然後是斷線的嘟嘟聲)
主持人:(過了一會兒,再撥通)「培蓉,怎麼回事?」

何培蓉:「只有嘟嘟的聲音,我聽不到你的聲音,可能電話就斷了。」

*陳光誠家門前的封鎖線*

主持人:「那我們趕緊接著講,玻璃被砸的情況。您在陳光誠門前有沒有高聲告知陳光誠、袁偉靜夫婦,您來。。」

何培蓉:「沒有。沒喊。這也是我安全策略的一部份。我覺得如果喊了,會刺激當時的情景,發生更加不可預知的事情。」

主持人:「您和前來的人有甚麼對話?」

何培蓉:「我當時一直要求見村長。側面的玻璃全部被打爛,我就抱著頭,一直坐在駕駛座上。陳雲飛當時正在跟我通話,當時的聲音我請陳雲飛幫我錄下來。我同時警告這些人說『你們執行公務,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會硬闖。。。」

*採訪電話第三次斷線*

(電話又斷了,連續嘟嘟聲)

主持人:(再次撥通)「您聽得到我講話嗎?」

何培蓉:「能聽到。當時我說『如果你們動手打我,跟我結成私人恩怨,我絕不會放過你們!哪怕傾家蕩產!如果你們今天傷害了我甚麼。。。』他們把我車窗全部砸開,把我拖出來,往地上一推,把我車裡面的東西全部搜查。我當時也很憤怒,就和他們對罵。我被他們撂在路上。」

主持人:「您身體受傷了嗎?」

何培蓉:「主要是衣服、鞋子全部破了爛了,手也劃破了,有兩厘米左右玻璃割的傷痕。我比較瘦小,他們把我掄起來一摜,再把我推踹。」

主持人:「您講講進村還看到甚麼細節好嗎?您發推文說證實陳光誠的孩子(女兒,已到入學年齡)沒有上學,是怎麼證實的?」

何培蓉:「我和幾個村民在村前路上對峙時,我說『你們鎮長說陳光誠現在生活得很幸福,他的孩子也讀書。』但是看守我的那個村民就用眼睛翻我。然後說『他說的?』嘀咕了幾句。看他表情、肢體語言告訴我沒有上學。

當時太冷了,零下十度的天氣,我們南方從來沒有過。」

主持人:「這時候您的車放在甚麼地方?」

何培蓉:「已經被砸了,被扔在那邊,大概四、五米遠。他們當時搜查我的車,搜查了很多東西,把所有錄音錄像設備都拿走了。第一次只發現錄音機,第二次發生衝突的時候,發現我的攝像頭掛在脖子上一閃一閃,從脖子上拽下來。」

*網友推友協助報警,嚴寒中長時等候警察到來*

主持人:「從您報警到雙堠鎮派出所的人來把您帶走,等候時間有多長?」

何培蓉:「他們沒砸車之前就已經開始報警。我事先也和大家(關注的網友推友)約好,情況不對就開始報警,報警電話也預先給了大家。」

主持人:「實際報警是您自己向當地報的,還是外面朋友幫助報的?」

何培蓉:「朋友。我在當地報警他們不可能理睬我。其次,他們把我的手機已經搶了。」

主持人:「報警多長時間來人?」

何培蓉:「九點多鐘發生衝突,夜裡兩點多鐘(來人)。時間非常長。我冷得受不了,要求休息一下,他們本來不讓,用身體往前一檔。那時我又冷又餓,要求進車在後座靠一會兒。我往這邊走,他們擋住我,把我往那邊一拽。三、四次後,換了個男的過來。換班以後,我跟新來的人說『我要休息,我要靠在車後座。。。』因為坐前座可以接觸車(的駕駛)。他同意了。我上車後,他們把車內燈打開,為監視我。」

主持人:「他們在哪裏?」

何培蓉:「在車外。」

主持人:「外面朋友報警是向哪一級報的?」

何培蓉:「我們預先找到雙堠鎮派出所所長個人電話。因為找有關部門解決,有關部門再協商。。。以單位或者機構面貌出現,個人躲在體制後去作惡,我覺得非常重要的就是把這個人給取出來。」

主持人:「是雙堠鎮派出所所長張昌國嗎?」

何培蓉:「對。還有沂南縣國保大隊隊長馬成龍的電話和宅電。」

主持人:「後來他們都接電話了嗎?作出正常反應了嗎?」

何培蓉:「超正常反應。後來警察見我面第一句話就是『你趕快給你的朋友們打電話,告訴你安全了,不要再電話了』。」

主持人:「您有沒有見到以上提到的二位本人?」

何培蓉:「他們沒有告訴我名字,我想至少見了其中一位。據我所知,還有朋友給沂南縣公安局長辦公室、山東省公安廳打電話。。我相信這些應該是很大壓力。」

*感謝網友推友施壓——數小時後警察首次出警*

主持人:「一開始您受到強力阻止,打碎您車窗玻璃。後來靜等幾小時。您怎麼理解這段靜等?」

何培蓉:「我覺得他們需要時間商量、頂住(外界)壓力。實在頂不住了再。。。比如我看到那個村長出去了。

我要求休息,躺下(在車後座)擔心會被凍殭,幾分鐘手腳冰冷,我把車坐墊拆了裹在身上,快睡著,警察喚我、搖搖我就醒了。」

主持人:「他們有沒有出示證件或法律文書?」

何培蓉:「沒有。他們穿著警服開著警車,在大陸就已經很正規了,身上有警號。」

主持人:「您(夜裡)兩點多被帶到派出所,出來大約幾點?」

何培蓉:「進去反覆作筆錄,我睏了有點煩躁。他們讓我看筆錄,我說『不行了。我已經不能正常思考,太睏,不要再問我任何問題。』支撐著看完。突然反應過來,說『你們憑甚麼把我手機拿走?』在警局裡發生了一小段衝突。我決定,再問我任何話我不會再配合。我趴在桌上,一直瞇在那兒。直到早上來了個女警察,給了我兩個餡餅。我一看天大亮了。

我問『甚麼時候讓我走?』因為他們原說要把我帶到縣城去修車,全部修好把我安全送回家,說車在當地修不了。這樣說我沒意見,可是把我手機拿走,我確定檢測過我手機。第二天我看到把一個鍵打開沒關回去,手機存儲卡明顯被拔出來過。這時我就不能認為對我是友好的了。我要給搜查令,沒有,就問『甚麼時候放我走?如果不放我走,給我律師。限制我人身自由給我個東西(文件)』。那人說:『我馬上帶你走。』

前一天晚上那人是他們領導,是不是所長我不能確認。我看他細細看我的筆錄,從電腦裡打印出來揣到身上,去找領導。離開這地方,開車出去,他們幾個人的對話也說他匯報去了。」

主持人:「根據您在雙堠鎮派出所的觀察,包括之前等出警,您覺得有上級在管理這件事嗎?或者他們每個動作都向甚麼人請示嗎?」

何培蓉:「我認為肯定是有上邊一定的壓力。

這裡我要首先感謝各位推友、網友,他們在新浪,在微博上。。。而且給我打了很多電話,對我進行救援。如果沒有他們的電話,村民一直非常自信警察絕對不會來的。

鎮上派出所帶我走,警察非常搞笑,見我第一句話就是『你現在安全了,請你給你的朋友們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你安全了,讓他們放心。』通過這話,我知道我那些朋友們、那些我不認識、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人,知道這事後他們也不害怕,願意起來發出聲音給警方施加壓力。我知道這些人一直在努力。用網上非常流行的一句話說『我知道不是我一個人在戰鬥』。我非常謝謝他們!」

*進警局,做筆錄,手機被扣查、時間顯示被調過*

主持人:「雙堠鎮派出所一共扣留您多長時間?」

何培蓉:「他們說『不叫扣留,要把糾紛的雙方都帶到派出所進行筆錄』。筆錄後我說『我可以走了嗎?我要休息要睡覺』。他們說要保護我的安全。派出所的人非常有禮貌,他們說都是大專畢業。筆錄給我看了,不對的地方他們都按照我的意思修改了。」

主持人:「在派出所一共多長時間?從幾點到幾點?」

何培蓉:「我當時說『你們給我看時間,對你們有好處。否則你出警的時間越長,越沒好處。我記一下你甚麼時候出警的時間。我在手機上沒看到時間,他們把時間調過了。我很奇怪,我當時(從警方手裡)拿過來以後,時間和現在時間不一樣。幸虧我沒去看這個時間,要看也是錯的。」

主持人:「差幾小時?」

何培蓉:「好像定在21點。」

主持人:「實際您進村是幾點?」

何培蓉:「(晚)九點多。我們發生衝突時,他們把手機電池。。。很奇怪,手機時間是第二天他們還給我時顯示的時間。

江天勇律師跟我說過『他們沒權力查你的身份證』。我還是給那些人看了。不是我沒有法律意識,我跟村民說『我是跟你一樣的普通中國人,我關注這事,行動一切公開,沒有任何秘密可以隱瞞。』我認為對抗解決不了問題,我自己沒有資格和能力對抗。對陳光誠的事,我相信,無論我怎樣去折騰,無論怎麼去敲打這個核桃,它都不會碎。但是我希望能在最低限度改善他的情況。我一直也跟沂南警方,還有村民們說,其它的你們不要跟我說了,我希望你們不要做得過分,踩了人倫底線,做的事情畜生不如,激起公憤。」

*被警察遣返送至山東江蘇兩省交界處*

主持人:「後來您怎麼被送回來?」

何培蓉:「第二天他們說『你在這邊等,沒事了,車子甚麼時候修好,把你送走』。可是第二天早上他們說『馬上就把你送走,你馬上給我回南京去。』迫不及待,並且在車上他們把(手機)電話給我,讓我再給我的朋友們報個平安。聽說北京也有網友組團過來了。我說『早就喊你們還我的啊,早把手機還我不就沒這些事了嗎?這不是你們自己找的麻煩嗎?。』」

主持人:「怎麼送您走的,走到甚麼地界?」

何培蓉:「我坐在警車上,一共四個警察。我的車被兩個警察開著。」

主持人:「他們作出決定,確認並告訴您可以回去了,是幾點鐘?」

何培蓉:「應該是後來。。。我從電話看推友們一大早跟我說的是『問候了警察的祖宗八代』,就我所知,北京的推友們組織團已經出發。大概是11日早上八、九點鐘。警察先開車讓我去臨沂拿車,等車修好,沒油了,他們給加油。」

主持人:「修車加油向您收費了嗎?」

何培蓉:「沒有。」

主持人:「車窗玻璃呢?」

何培蓉:「他們(去)修好了。找了個他們熟人的汽車店,便宜點吧。可是我發現側面的窗戶合不攏,他們找不到這個牌子車子的玻璃,隨便找了塊玻璃放上去了。前擋風玻璃上好了,因為那個不合攏在高速公路上很危險。

主持人:「車子其它地方有沒有毀壞?」

何培蓉:「車身全部。。。車門壞了,我已經請律師了。」

主持人:「一直送到甚麼地方?」

何培蓉:「送到山東省界。」

主持人:「您能確定一路送您,始終操作這一切、在您面前的都是雙堠鎮派出所警員嗎?」

何培蓉:「對。」

*村民被告知「陳光誠是壞人,來聲援的是外國人、普通人也是壞蛋」*

主持人:「他們明明知道陳光誠這樣長時間被圍,您是去看陳光誠的,他們一方面不解決陳光誠被圍的問題,另一方面還算客氣地打發您走。如果他們從頭到尾按法律辦,就會解決陳光誠的問題。您怎麼看他們對事情的處理?」

何培蓉:「只談談我這趟去的感受。我認為在大陸,作出這個決策可能有很多套班子、各個系統,他們之間相互交錯。具體說像雙堠鎮派出所片警,比如說,只要警察知道『陳光誠不是一個好人,村裡面正在看管他』,他們很可能就對所有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主持人:「您這次來看一個『不是好人』的人,警察對您還可以,您又怎麼理解?」

何培蓉:「因為他們一直在調查我,我進派出所,首先要看我是不是一個『好人』,這點他們非常關心。按當地人說法看我『是不是敵特』,這個排除了。其次,我覺得是網友的力量。原來他們的做法是不出警,對村民有很大暗示,村民就可以胡作非為。

我看村民對警察非常尊敬。這種小地方的警察非常有威望,他們要是說句話,村裡人是非常聽話的。

在我之前來過的,來了之後村裡人打人,警察不出警,就足夠了。因為中國人。。。很多。。。領導人並不具體去發佈這指令,也是逃避責任。我跟村民說得很清楚,『這事是你們在做,做完後你們每個村民要承擔責任』。村民也知道這事要向外廣播,我觀察他們還挺在意名聲的。他們被告知的就是『陳光誠是個壞人,來聲援的也都是外國人,普通人要來了也是壞蛋,不是好人』。

我將來如果還能夠再去,和其他朋友們一起去看陳光誠,也會告訴村民,我們來的人也是跟他們一樣的普通人,並且讓他們知道陳光誠確實是個好人,對他們心理上是會有壓力的。

(這次)跟警察跟村民我都有這樣的對話,但警察做的在表明『我們跟這事一點關係沒有』。他們說『這個村子的村民都是老實人,從來沒有打過人的,怎麼就跟你發生衝突呢?』也是警察的策略,我說『你能不能找點聰明的話來說?』罵了他們一頓,警察不吱聲了。」

*警方國保和上級推卸責任,與村民切割預備替罪羊*

何培蓉:「我的判斷,警察在表明他們『很無辜,國保更無辜了』。國保已經對在我之前去過(同樣沒能進陳光誠家見到陳光誠)的陳雲飛說,他們跟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警察雖然是很無辜的樣子,他們對情況非常瞭解。問我『你過河了嗎?』因為原來河邊也有人看守。警察對這個村子所有的事都是知道的,但裝作不知道,想推卸責任,不想承擔。」

主持人:「您實地去試驗了一下,想要看望陳光誠,沒辦法實現。您對陳光誠目前處境,以及在與村民和警察交涉過程中,有甚麼涉及這個問題的對話?無論道理、法理,以及陳光誠目前身體情況,您的願望希望等,還有甚麼相關對話嗎?」

何培蓉:「都有。跟警察、村民都說了不少。我問他們『知道《紅巖》嗎?,我們從小就學了,國民黨把小蘿蔔頭,把那孩子也關進牢裡,現在陳光誠的女兒就是那個小蘿蔔頭』。他們把頭低下來。我說『我就是來看孩子的』。

對村民、對警察我都說『做事不要太過分,不要越過作人的底線。越過這道底線就會引起很多很多人的反感,引起公憤』。我跟村民說『你們想把陳光誠當作搖錢樹,做得太過分以後就甚麼都沒有了,錢也別想得到了。』

現在很明顯警察與村民在進行切割,也完全和國保進行切割。我估計,如果有一天政策有變化,會有村民倒楣。」

主持人:「您的意思是村民會成為『替罪羊』、責任承擔者?」

何培蓉:「對。因為警察和他們切割得非常清楚。根本不需要去指使他們,只要不說甚麼事你不要做,就行了。」

*何培蓉:評估此行,也許對此後援助陳光誠行動有幫助,維護陳光誠基本人權*

主持人:「經過這樣一趟旅程,現在平安回到家,您各方面損失狀況怎樣?」

何培蓉:「車子損失我會去評估一下,可能挺厲害,整個車身、漆啊,全給他們。。。要整形。車窗玻璃、貼膜全給他們搞壞了。

我還在想,當天對我真正動手(砸車等)的村民只有一個人,其他都是圍觀(有拍打車)。是甚麼東西讓他們沒有像對待其他人一樣,用棍子比如說把我打到頭破血流,或者揍我。是不是因為陳光誠今天已經被(從監獄)釋放,或者說今年很多人的努力給當地施加了很大壓力?因為海外也有很多努力,給胡錦濤等國家領導人都發了公函?還是完全是我個人的運氣,沒有被打?

我還在評估。如果能評估出來,對後面要去的人,對陳光誠先生援助的行動會有所幫助。」

主持人:「回家後,想到您此行見到陳光誠家周圍實際環境、被控制情況,現在處境以及您本來想要達到的目的等等,還有甚麼想說的話?」

何培蓉:「首先還是要感謝那天所有打電話聲援我、轉發信息和親自打電話給山東各級警察的朋友們!我也謝謝海外朋友們對陳光誠先生援救的努力!我想這些努力都沒有白費。

那天我覺得最大的突破,就是雙堠鎮派出所警察出警了,這是第一次,至少那天給我感覺生活在法制社會,希望有一天陳光誠先生也生活在和我一樣的社會之中,能夠把法制也帶到陳光誠先生身邊。我希望警察經常去那個村子,能夠依法按我們現有的法律程序去維護一個人最基本的生存權、孩子的受教育權,以及會見親朋好友這些最基本的人權。」

*受訪電話幾次斷線,何培蓉:克服恐懼,不接受暗示*

主持人:「在剛才我們的通話中,電話線路幾次中斷,您感覺會不會是監控,正常還是不正常?會不會意識到還會有壓力降臨?是甚麼樣心情?有甚麼希望?」

何培蓉:「我這樣想,你認為這是個壓力,它就是個壓力;你認為它不是個壓力,它就不是個壓力。我估計肯定是我們這個『中國移動公司』網絡太差,我剛才在網上已經罵過了。我說『收費很貴很貴,可是成天在測試網絡,說話說到關鍵時候,沒辦法說下去,把它斷掉了』。

我記得哈維爾說過『在這樣的我們生活的社會中,最需要的是每個人克服恐懼』,哪怕你不敢說出真相,你可以選擇不說話,社會就會有進步。

我們可以快樂地去做一些事。剛才電話『滴嘟』『滴嘟』就被斷了,特別像這樣的事情,如果每個人不把它當作威脅,就不是個威脅。

對和我接觸的所有警察,我一直說『對我直接提出要求』,如果你給我一個正式的命令,我服從,但是『暗示』這樣的事情我不接受,看不到,我可以忽略它。」

以上自由亞洲電台「心靈之旅」訪談節目由張敏在美國首都華盛頓採訪編輯、主持製作。@

相關新聞
郭泉被重判10年 陳光誠獄中健康惡化
維權人士陳光誠獄中與妻久別重逢
譚作人劉正有陳光誠的家人掛念獄中親人
國際人權組織呼籲釋放陳光誠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