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234)

中集-第八章:嬗變

第一節:殺一小批運動(2)

(一)槍殺陳力(2)

南聯盟所發表的文章,對他的早期啟蒙,使他對這個制度產生懷疑。陳力在1957年的在大嗚大放中,發表他對工廠管理的見解,在鳴放會上斥責他的頂頭上司,說他是一個飽食終日無事生非的政客,根本就不懂得工廠管理。

同時他拋出了一套工人成立自治委員會,由工人選舉產生的委員會獨立行使管理的辦法。

那一次發言,他贏得工人們的陣陣喝彩,也贏得了一頂右派帽子,從此削掉了他的「官職」, 並被開除黨籍。

一腔為真理而鬥爭的理想化為灰燼後,他從辦公室搬了出來,搬進了後勤組,由秘書貶為受管制的清潔工人。

這場初露鋒芒的較量,使陳力認識了中共是一個是非不明、不講道理的官僚集團。不值得任何留戀,更不值得為它獻身。

緊接著,陳力又親身領教了大煉鋼鐵的荒唐鬧劇,在三面紅旗萬歲的狂噪中,切身體驗了毛澤東帶給全國人民的災難。生活的經歷,使他從對中共的迷惑中清醒了過來。

當共產主義的海市蜃樓消失以後,他看到了中共的驕橫拔扈,看到了中國百姓被奴役和饑寒煎熬的現狀,看到了人們連挨餓都不敢直言。活生生的社會現實,使他對中共的敬仰、追隨,轉變為懷疑和敵視,經過慎密的思考,成為反對獨裁追求民主的戰士。

1959年,因為繼續的反對工廠黨委,被保衛科扭送沙坪壩區看守所。接著,在看守所裡,又同管教幹部們唇槍舌劍,使他的「反革命」日益「升級」。

有一天,有人發現監獄廁所裡的牆壁上,有人用鐵釘歪歪扭扭地刻寫著「打倒共產黨」五個字。監獄管教如臨大敵,立即封閉了廁所,把所有在押的犯人趕回了各自監舍,並立即進行字跡鑒定。

根據管教幹部所收到的「檢舉」和獄方的「筆跡鑒定」,獄方武斷認定這一「反動標語」系陳力手跡。

在提審他時,陳力憤怒地抗議了這種憑空捏造,斷然加以否定。他說:「這種對『糞便』進行宣傳的行為,實在是一種既無用又可笑的的勾當,我是決不會幹的。」

他說他會公開陳述他的政治觀點,而不會作這種蹲在廁所裡寫幾條標語給屎看的蠢事。

但是,看守所的獄卒們不顧他的申辯,把這條「反動標語」硬栽在他的頭上。並以此作為鐵證,宣判了他十二年徒刑,從右派份子升級為反革命份子。

在我進入孫家花園監獄後的半年,陳力也隨之來到了這個監獄中,並於1962年發配甘洛農場,成為500名「流放大軍」的一員。

在途徑雅安監獄的搶饅頭案件中,陳力又被當局認定是為首的鼓動者,成為甘洛農場的重點監管對象。

我在西西卡中隊同死神較勁,同「張棒棒」肉搏時,陳力也在斯足中隊公開的拒絕勞役。我倆因為公開喊出:「我們要生存」的口號,遂被當局認為是對犯人進行破壞性鼓動宣傳者,是最危險的反改造份子。

1964年,當我們經黃聯關來到鹽源農場,以後不久,我被調往古柏,陳力卻留在二道溝地區。

同年八月,我在古柏被關進了反省室,陳力在二道溝地區被關進了場部的小監。直到九月,我們合併一處不期而遇。

從此以後,我們倆便成為農場中人人注目的「反改造分子」。並戴上了一頂時髦帽子:「國際修正主義的急先鋒」。後來,我們又被關進了「羊圈」,直到1965年10月,當局才將我倆放回到大監中。

1966年5月,全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狂飆初起時,在農六隊討論文革的學習會上,我又當著在場的犯人和幹部,公開為文革下了「宮廷政變」的結論。這在當時視若禁區,而不敢「妄猜」文革內幕的情況下,起到了振聾發饋的作用。

我們相信,當時的這種「揭密」,對農場的幹部們起了很大的摧醒作用。尤其當時就預言了毛澤東路線將因中共黨內的分裂而走到盡頭。

感謝老鼠在足有40厘米厚的泥牆上穿洞。我倆便依靠這個洞,傳遞著各自寫下的文章和信息,而今想來,他的文章記載了監獄的暴行,揭露了中共的虛偽,抨擊毛澤東復辟專制主義等等,成為最珍貴的監獄「遺筆」。可惜,我們沒有辦法將它保存下來。只能依憑著我的記憶,回憶其主要內容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