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80後、90後新生代青年男女「零距離」面對

黃翔:水戀中「移動」的夢巢

陽光一閃的「海域」人生

黃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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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天地對人就是一個「海」字;海中對人唯一的一個字就是「藍」。大海如「人生之旅」中的「歇腳涼亭」。赤日炎炎下的遠行人,最大的渴望、樂趣與眷戀,就是縱身水域「液體的遼闊」,仰浮潛泳於「蔚藍的滋潤」。

並非主題之外的深層本義

東方象形思維中包羅萬象,一切「移動」於「喧囂沉浮」中的大靜默。

移動的是黑暗時空中的天海,是天宇中的萬千星斑和星斑中「藍色的星球」。是人類聚集與群居的不同形態的「城市」,是「融彙於凝聚」、「斷裂於複合」的大陸與冰川的板塊,是日昇月落、晝夜交替中的廣闊而絢麗的大自然和人類每一顆詩化心靈中的「夢巢」。

存在中相容紛繁萬物,萬物紛繁於絕對的「一」。一切是過程中千姿百態的有形和無形,有形和無形流變的形態永無終極。

大海和天空倒懸於人類終極的目力之外,在人類隱形的視覺中渾然一體。海水波動起伏神秘莫測的星空的風雲,星空㳺動出沒「電光的鯊魚」和「沉雷的巨鯨」。

大海是一首詩,魚群是遊動的文字;海浪是變化的筆觸。大海的「詩」中天海一體,浪潮翻捲青空的層雲,雲層堆砌碧水的疊浪。

人類與大自然共存,同居或寄居於同一時空。人與自然的整體是一方天然自存的浮游的「塊」。無論呈現其中的時空是何「動態」或「形式」?是雲紋、是水波、是枝杈、是石脈、是人體經絡?都是不同類型事物中的同一紋理。

這有如狂草書法的線條運動,書寫的是「天體、地體、人體」合一的「存在」中書頁紛繁的天文。人類的目力無從深層抵達於此;人類有限的心智無從感應、認知、釋譯和解讀。

一國的國體,有精神文化意義上的「外在風景」,一人之個體有心靈居室中的「內在風景」。內外風景決定一國、一族、人類個體和群體的精神格調、層次與品性。其中缺少一方,都是人文精神的殘疾;而兩者相容凸顯的卻是「不缺席」的自由精神與精神自由。

從毛澤東執政的歷史年代至今,整個中國文化都失去「國」、「族」和東方地域精神色彩和特徵而由一「黨」鎖定,從思想、行為、生活方式到文化藝術的探索與表現,一切都跳不出「鐮刀和斧頭」的「農民革命」意識形態的框定和囚禁。

中國人的全部人生就是農村「一眼水井」的空間,精神視野只具城郊「一丘泥石」的高度,延續和承傳的必不失「井崗山」和「延安窯洞」的「革命特色」。全社會一切,從政治、經濟到文化命脈都握於和跳不出「黨」的掌心。整個社會資源都由一黨獨享和決定於一黨不同派別利益瓜分。

時至今日,社會權力等同於皇權,為一黨獨霸並隔代承傳,由此產生一個「社會特權階層」,全社會在這一特權階層的掌控中,公民與生俱來的天賦人權、憲法所賦予的公民包括言論自由在內的種種權利被消失殆盡。在一個現代社會,「特權」與「私慾」與「弱智」結緣、與「智慧」與「德行」絕緣,它導致一個偉大民族精神上整體的扭曲和異化。

一代一代的中國人面對特權階層不是憤怒、而是害怕;不是逼至魚死網破,而是唯恐避之不及!這樣的社會現實早該變革!這樣的體制結構早該結束!

這個時代正屆臨「洗腦和反洗腦」的高峰臨界點,其內在空間決定於新的人文精神意識。它不再是傳統意義的「槍桿子裏面出政權」的「暴力思維」時代;而是一個電子時代、互聯網時代、其深層內質決定這是一個「筆桿子裏面出政權」、「筆桿子裏面拓空間」的時代。波翻浪湧的網路世界將蕩滌一切「八股」與「教條」,顛覆一切世俗邪惡與謊言。生命遼闊的汪洋大海中絕不容任何海盜式的「政客」獨霸和橫行其中。

在這個意義上,人擁有多大的精神空間,就擁有多大的生命自由和自由生命!!!

今天是80後、90後的時代,互聯網拓展了新生代的文明視野和襟懷。斷裂和失傳已久的中華民族「人體宇宙生命」意識將在當代彌合與銜接並展開全新的浩瀚時空。

新生代的精神生命不孕育於「黨」的子宮並由其分娩。人生的全部價值和意義決定於每一個生命個體的「自我開發」、「自我選擇」而告別由「他人設定」和「自我設限」。

對互聯網一代,洗腦和被洗腦的悲劇行將結束、落下帷幕!此一趨勢任何暴力與血腥都無從阻扼!!!

今天的中國人理應享有前人從未享有的豐富人生,開拓、發現、創造「黨媽懷抱」之外的廣闊天地和全新文明!

紅塵中有「塵累」,塵累中的人類渴求休閒,而休閒的結果仍然難免一「累」,誠如生存的終極難免一「死」。

人活得很累,而倒計時中的死亡其深層趨勢卻是「另一種生存」,這就是包括愚蠢的專制者在內的芸芸眾生「生存的本義」。

此文以大海的背景上的「水戀」為主題,屬我的不同「精神文化」系列之一,其中包括義大利的「天空」,西班牙的「大地」,澳大利亞的「荒原」、日本的「富士雪山」、德國早已倒塌的「柏林牆」、中華民族的「體魄和心跳」、全球文明「流動的身體」等。

本人今生長達大半個世紀數十部作品未有一部在中國大陸出版、與同時代人見面。理由很簡單:「真實的精神生命無懼於專制」而「專制者卻害怕生命的真實」。

飄浮的板塊與移動的城市

沒想到這麼平穩,人直立其上有如腳踏大地上,絲毫感覺不到它的搖晃與擺動,然而它卻是一艘超巨型的遊輪或郵輪「挪威寶石號」。它如一塊浮游的板塊、一座移動的城市,高達數十層的建築中空間密佈。這塊「板塊」不是冰川中斷裂的巨大的冰層,上面飄浮2000多個遊客和來自70多個國家的1000多個船員,如黑壓壓的一大片企鵝擠擁於浮冰。

這座「城市」中藏匿著這麼多的空間,任何時候都有待你去發現,由「發現」帶給你意外的驚喜。它們是不同樓層、不同角落中的各類實施:附有樓座包廂的大劇院、卡拉OK娛樂廳、健身房、電影院、歌舞廳、咖啡廳、頂層倒懸彩色稜形冰塊的水晶廳、自助大餐廳和不同國家風味的餐廳、照相館、體育館、圖書館以及網吧、酒吧、賭場、保寧球俱樂部、包括按摩在內的異國風味的桑那浴、美髮、美體、美容空間等等。特別出乎你的意外和令你興奮異常的是,高達15層的遊輪的12樓層上,竟是天空下碧水蕩漾的兩個大㳺泳池和高聳其中的幾處「溫泉翻滾」的圓形的「桑那浴」。你怎麼也想像不到,這個移動在海上的王國中,你竟可以暢㳺和仰浮在船頂之上、天空之下,沐浴在亞熱帶的陽光下和雲光水色中!

陽光的光柱強烈而灼熱,但卻充滿金黃的誘惑。每個游泳者下水前全身都塗了防曬霜,卻無人能躲避陽光的侵蝕、難免渾身曬脫一層皮!而全身浸潤在澄澈的碧水中,卻給你截然不同的另類感覺,彷彿不堪回首的以往歲月的積澱,剎那間都得以淨化和蕩滌,全部人生從血肉到精神在大自由中都得以脫胎換骨、重新為「人」!

同頂一片天、共享一方水。泳池中有白種人、黃種人、也有非裔。游泳池中下水只是下海「衝浪」和「㳺泳」的嚐試。一趟大海航行,凡是「海泳」者,無不成了印地安人式的「紅人」,整個身體紅得灼熱、生命充滿了鼎盛的活力!

遊輪航行在遼闊的海面上,遊輪上的人浮㳺和仰臥船頂碧水中,大自然中的生命感受和體驗到從未有過的海闊天空。暢㳺碧水中,暢㳺陽光、也暢㳺當下和未來的時空中。猛回頭,不由驚覺以往的年月和昔日的人生幾乎不可思議,那是從童年、少年到青壯年無數堆滿詞語垃圾的日子!甚麼「思想反動」、「反革命分子」、「黑五類、紅五類」、「階級鬥爭與階級敵人」、「暴力革命和無產階級專政」,還有甚麼「萬壽無疆」、「把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插遍全球」一類的「偉大、光榮、正確」的共產黨詞語曾架空幾代中國人的頭腦,而這種不可想像的歷史的荒誕劇曾在中國大陸上演?一直延伸到今天、還在繼續上演和變相上演?!對於新生代這是多麼怪誕、無聊、弱智和腦殘,多麼不可置信和不可思議?!自己的父輩、祖輩的人生就這樣一代又一代被暴力、謊言和強權肢解和撕裂?!

紅塵世界竟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是精神和肉體施暴者有病、還是被施暴者軟弱、奴化到甘願受人扭曲?!自覺不自覺地感染或任由人傳播這種人類歷史上「史無前例」的精神病毒?!

長年累月怎樣「灌」,被「政治受洗」者就怎樣「受」,自由意志和獨立思考喪失殆盡?!不馴化者就被視之「犯罪」,輕則入獄、重則明殺或暗害!時至今日,網路世界也被嚴加控制和封鎖,行使言論自由者、敢於網上翻牆者,也仍然難逃「維穩」中的重點打壓對象!這樣的歷史和現實,早已惡性膨脹到全民忍耐的極限!尤其是縱橫互聯網的年青的自由生命!!!

任何人、任何黨派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不堪一擊,微如滴水、沙粒、塵埃!誠如當前暴雨成災、倒灌中南海,新新人類群體的自由意志就是風暴和海嘯!一個浪頭就足以吞噬上世紀「文革」中毛澤東式的暴君!現代社會的任何體制性專制,面對民怨洶湧起伏的狂風惡浪,必成為沉湮水中的現代「遺址」或「廢墟」、成為一道後來人「潛水」觀賞的「水底風景」!!!

人人都有平等的機會走向世界,作「身體的旅行」、「風物的探奇」和「精神的發現」,而不是永遠生活在專制體制、包括網路世界時被騷擾和禁閉的空間,而不能自拔、而不敢質疑,永遠不瞭解不同國家、體制的外部世界乃至人生本身的本義和真相!

而人生也如一隻船、一艘超級巨輪,「移動」在浩瀚時空的大海上。全世界不同膚色和來自地球不同地域的人,每個人都有上船、成為「人生巨輪」上的乘客的資格和權利!每個人也同樣終有抵達「人生旅途」的終極、而無奈下船之日!

海鏡深處「四大異象」重疊

遊輪行駛在海上,是飄浮的板塊,是移動的城市,而對我來說,卻無異於暢遊天海之間的獨立生命的「夢巢」。人們共同擁有不同的公共空間,也同時擁有各別的私人空間。人在遊輪上,不僅有一種腳踏平地的平穩,也有一種沒有離開家或發現新的家的感覺。人與人共處沒有甚麼「階級」的差異和對立,而是微笑與微笑面對、點頭與點頭中相互招呼。登上甲板的第一個瞬間,猛聽見一陣熱烈的叫喊,以為是熟人、不想卻是一群陌生人。其中一人趨前而立,一臉燦爛的笑容、對我熱情拍肩、拍背表示友好。我在陽光下聽到他陽光一樣敞亮的語言:「我們同乘一條船,大家是一個大家庭,每個人都是同一個家族的成員。」在故國家園的血紅中,我很難在人與人之間聽到這種「陽光的語言」。

九樓長長的一線長廊上,兩邊有東方金色的風景、人物畫,也有西方的抽像畫、是海上的景物風情。兩旁密密麻麻的房間中終於打開自己的房門,伴我此行的秋瀟雨蘭溫暖地說:「我們的房間」、特別加上「我們」兩個字!是「我們」而不是別人!室內電視、電話、電吹風、兩間小床、一間浴室,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臥室冷、房外熱,室內室外溫差有別。天熱偏不「居安」陰涼,撂下行李就往太陽地裏跑,在海上「城市」中的「摩天大樓」中上竄下跳。感覺一生中的種種重負全從身上卸下,感受不盡的生活大自由中唯有一顆不滅的童心。不由想起今生最愛說的一句話:「我的青春還沒有開始!」面對生命中的每一個白晝,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

傳來震耳欲聾的擊鼓聲和音樂聲,震動的不是耳膜,而是遍佈全身的每一顆細胞。感覺有無數的手臂搖晃、一片黑魆魆的人影晃動。遠處的音樂廳在向我發出誘惑的召喚,我與秋瀟雨蘭不由自主地雙腳踏響了節奏。秋瀟雨蘭是我「精神人生」的旅伴,此行中的她無處不旗幟鮮明地放鬆。她在任何意義上都是一個女人。此行隨身攜帶的有:不同場合、不同氣溫下的長短厚薄的衣飾和裙裾、各色的女性化裝用品。沉沉的背包、掛包、裝滿各式行頭的行李箱、再加上我的背包。女人生活中的休閒特色,普遍就是高雅與時尚,秋瀟雨蘭也不自傲於常人之外。而像我這樣的男人,任何場合往往不拘一格,總是「一頂草帽、一雙涼鞋」乃至一雙赤腳的散漫。赤條條一身只求融入大自然中,生命的辭典中是「世外桃源」、「詩化人生」一類詞語,卻終其一生成了被人「頭戴緊箍罩」的「現代陶淵明」。

此行去哪裏?會見到些甚麼?我全不在乎與操心,別人難得糊塗、我天然糊塗。同秋瀟雨蘭「執子之手」的今生永遠似「剛剛開始或還沒有開始」!

離開紐約前,是秋瀟雨蘭招來電召車送我們到曼哈頓港口,是她一手操辦寄放和託運太沉太沉的「身外之物」的行李,過海關上輪船前是她去取來輪船上房間的鑰匙。

登上「移動」在海上的「城市」,從遊輪頂端的極高處遠眺,在整個天海的遼闊與明淨中,身心頓覺出奇地澄澈。無限注目於天海深處,瞬間感覺有一種同人相通又與人相隔的甚麼?身外的風、雲、水、陽光,讓人第一次發覺,整個自存於人的目力、聽力、腦力、心力的感知之外,無限放大和擴展於奇異與陌生。其中萬物凝聚如枝葉交織,濃密中線形與紋狀遍佈。萬象萬物旋動於網狀結構。整個世界隱匿於網絡編織。而血肉人體也如此。從血肉之軀到「宇宙人體」遍佈「網狀神經」,立體交織中互為滲透和感知。

今日的互聯網世界中,資訊龐雜而密集的網際網路,正是世界深層影像的濃縮。

彷彿瞬間受到天啟,突然感應到天海一體中,有一部腦紋深藏不露、隱秘運轉的超巨型「天腦」、精妙而奇大。大海是它寬廣的螢屏,從中傳送和輸出藏匿其中的互為不同的畫面。頃刻間我清晰地看見,深邃的螢光屏幕上映照出長久被遮蔽的現實的人生。人類生存其中的空間中,多重互為異質的「像」壘築於重疊。

其一是人類丟失已久的「人體宇宙」人文精神意識的復甦與覺醒,地球上的人類「太空旅行」、「移民星際」的夢想日益趨近揭開神秘的帷幕。

其二是大地上歲月污泥濁水的積澱,人類社會生活已經頻臨骯髒、醜陋、惡俗飽和的絕境,整個人類包括精神生命在內的生態環境嚴重污染和必需重新淨化。

其三是科技的發展既是人類文明變革,也對專制社會體制構成挑戰,它普遍提升了現代人類生活質量。在一個「互聯網」電子時代,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如果昔日「文化大革命」中擁有「狂熱的紅衛兵」,那麼今日「革命黨文化」中卻是普遍的「癡迷的電腦族」世代。政治專制受到科技挑戰、前者終必為後者所取代的同時,其中也存在足以引起警覺的隱憂。在「多媒體」、「多屏幕」的現代生活中,完全置身和絕對迷失於智慧手機、平板電子裝置、電腦、電視等諸多互動方式者,在獲取和交流豐富的網路資訊的同時,其整個思維及其生活方式也難免為現代「網際網路」科技所自覺與不自覺制約和定格,在精神生命浩瀚的深層空間,可以說無異於受到另類的「隱形專制」而不自知。這些人不僅因各種電子傳媒而上癮、而成為「電腦癡」、「手機狂」,甚至構成患有人稱「電郵強迫症」、「網絡幻想症」、「宅男奼女症」等各類症候群。

人腦為電腦所控制,遠離人類頭腦「天然的思維、思想與智慧」,以「准機器人」的思維與表達方式取而代之。「電腦思維」變相取代體制性的狹隘社會人生觀念中,血肉和精神生命卻雙重遠離大自然,為電腦、網絡、手機、耳機等間接掌控,某種程度上形似變換了另一種「專制」與「異化」的方式。生命和日常的生活起居不僅同身外遼闊的大自然隔絕,也同時陌生、疏離和丟失人體內外的天空、大海、雪山、草原、冰川、湖泊等和立體生命的多重空間。一些人也因之藉以漠視和逃離嚴峻的社會現實的當下,「窩居」於各類電子「大方塊」、「小方塊」的斗室而「與世隔絕」,長年累月整日價「自我陶醉」沉浸其中,以躲避外在社會精神陰影的覆蓋和追逐。最令人觸目的是生活在專制體制中的當代人,從網絡獲取資訊的同時無異於視其為消解苦悶的唯一的麻醉劑、無異於精神窒息中的一眼呼吸孔道、無異於現實人生重壓中的一道夾縫。對於他們來說,全部感性的人生「濃縮」於電子世界中。整個「存在」縱橫交錯的時空在「網際網路」之外!!!

科技變革給當下和未來生活帶來變革與挑戰,其價值無疑應受到普遍關注和肯定。但與此同時,也應引起全社會高度警覺,清醒地注意到其「強勢與隱患」、「商機與危機」並存的深層內質。

地面上的人類需要開始另一種生活,開創21世紀全新的文明,清洗和剔除繁殖於「專制」畸形胚胎中的一切:貪婪、腐敗、濫權、暴虐、謊言、荒淫和普遍的人格分裂和道德沉淪,天經地義地活在「每一個日子」的「黃金的當下」,生存於與種種「精神病毒」遠離和絕源!!!

第四是世界性的經濟疲軟對人類生存的前景帶來的憂患。聚焦全球的是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世界在中國的投資。其中兩大醒目的特徵是:一是作為「世界工廠」的中國,為吸引投資者不惜向世界拋出本土廉價的勞動力;二是作為外來的投資者,出於赤裸裸的貪慾置本國人由此失去工作機會而不顧。外國資本家在中國投資建廠的目的跳不出「謀取暴利」的商業運作模式,卻絕無對中國員工社會福利保險的考量與擔當。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當局搬出「修改勞動合同法」,在稅捐、調薪之外、將社會保險機制責任交由投資方處置。這樣對投資者來說,就必然面對「員工重負和無利可圖」的兩難局面。為逃避現實壓力其最終的選擇唯有撒手:「一撤、一走、一遷」了之。中共權貴者本身高高在上,深受其害的是為謀取基本生存的中國普通勞工群體,這支龐大的隊伍走投無路中欲何去何從?!

長此以往,中國的經濟前景是繼續「繁榮」、還是日趨蕭條?此種情況引發的僅僅是「地域性的災難」?還是波及全球經濟的「毀滅性的危機」?!之所以導致這種現象,正如中國俗話所言「一個巴掌拍不響」,「中共治國者」與「外來資本家」無異於雙方「合謀」,兩者都負有難以推卸的責任。都是基於自身特權與利益的考量,都源於一個「私」字,而共同缺失的卻是一個具有濃郁東方色彩的「德」字。其中禍及的不僅是掙扎於「社會底層的中國」,也包括潮動於投資方本土的「大量失業者」!

這不是一個單純「政治」性的「意識形態」問題,而是一個「經濟」性的「功利得失」問題,如果一方從「精神的高度」指責另一方都有失公允。在「全球經濟」意義上,絕非「中國」引發「衰退」或導致「死亡」,這只是浮淺認知與表象,其深層實質是「張開血盆大口」的「資本」和「特權」的雙重意義上的「人性惡」!!!是畸形膨脹而必須觸及與根治於人類靈魂的共同的「私慾與貪婪」!!!

據專家研究與剖析,指當前中國經濟發展呈「停滯、收縮、下滑」狀,以往的「盛世奇蹟」日趨引發置疑。目前正面臨通貨膨脹、債務危機與民營企業危機、產能過剩與資源過剩、加之財富外流、社會動盪不安等多重弊病併發。岩漿將噴薄而出、暗潮將湧出地表。如果現行體制內質毫無變化,任何偶然因素,都必引發全社會的總體性爆炸!!!

只一剎那,大海螢幕上的螢光熄滅,而頭頂日照倍覺珍貴而輝煌。轉身就是現實的當下,身邊秋瀟雨蘭形影不離,她正以海為背景為我攝影。一起步下舷梯時她回眸一笑說:「我攝下的是一個生靈心中的內景。」人與人互為知解、人與物靈犀相通。

超級巨輪上的大眾餐廳大得令人難以想像,各式食物應有盡有,西餐外也包括中國、印度、日本等餐飲。人頭湧湧中卻缺少中國人餐飲時的嘰嘰喳喳,相對比較安靜。

早已離開紐約、哈德遜河彷彿仍在窗外、近在咫尺。耳邊一片不同的語聲,卻提醒你已置身新的場境。一陣緊急集合聲中,開始海上應急自救演示活動。通道上驟然擠擁,不時有彈性的巨乳碰撞赤膊或擠壓裸背。唉,人類生活在任何可能性的突發災難的裂罅,在諸如空難、海難和人為製造的災禍中,或苟且、或混跡,生於不安、死於無奈,一切無從預測。縱使在狹隘的生存境遇中,人視人的生命如草芥;而在天海一體的遼闊中,人們對「陽光下一閃」的生命卻倍覺珍視!

隨處可見的半裸的泳裝女郎,或剛從半空中的㳺泳池中起來,或朝雲空下㳺泳池奔去。遊輪頂端碧綠的水域,樂聲如漣漪激濺,水聲嘩嘩、手臂划動,池邊是半裸的肌體狂舞,水中是黑影幢幢的敞亮的晴空。水中朝上仰視,是傾斜的斜塔,高處風大且涼。幾個水淋淋的美女陽光下渾身發亮,解散的長髮飄舞如旗。幾面不知名的旗幟獵獵響動如萬弦撥動的和聲。

衝浪於「陽光翻捲」的水域

如果人生的極度憂鬱是陰藍的色調,那麼,隱逸閒情的人生卻是「一個平常人、一顆平常心,過著平常的生活」,動靜兼具的人生中光熱適宜。遊輪上兩天時間不經意地稍縱即逝,佛羅里達已到,下船直奔奧蘭多可可海灘。秋瀟雨蘭去排隊租下遮陽傘和躺椅,兩人先後分別下海,輪流在岸邊照看行旅。

遊輪尚未停泊,大海節奏猛然加快,寬闊的海浪兇猛而急速,朝四面鋪展。遊輪過後,一條長長的白浪急急朝後退去。我真想撲下去,有一種沉浮天海「衝浪」的強烈渴望與衝動。待到海邊赤身跳入海水,彷彿「衝浪於翻捲的陽光」,倍覺光照中波浪起伏的幅度擴大而海水暖和,下去就不想起來。翻身撲上一塊飄浮水面的無人的衝浪板,從匍匐狀挺身而立、立於其上又倒下、倒下又再次起立隨波浪起伏蕩漾。海中衝浪者少男少女眾多,自由沉浮、無懼風浪。旁觀者也許耽心衝浪板上的人衝至海的中心回不來,而他們偏往海中衝闖,人海交融、樂在其中。

衝浪是人生的一大冒險、也是一大享受。對我而言,今生「衝浪」的嗜好帶有多重性:身體的衝浪!精神的衝浪!命運的衝浪!喜歡和無懼於在天海和精神世界的漩渦中升沉起伏,卻終生險些在雙重意義上與「衝浪」失約!與「人生的海嘯」擦肩而過!失去血肉與精神天海的自由與遼闊!!!

無論面對大自然還是整個廣闊的人生,「衝浪」挑戰體能的極限,也是精神的冒險和選擇!人生苦短、歲月有限,生活、生命與生存的大自由是「眾生平等」的「自在」,豈能因懦弱、膽怯、奴性而自我綁縛?或任由任何強力和外力人為制約?!

滾開!專制!要專制,首先專制「專制者」本身而不是全民?!讓專制者首先體味「中國特色」的「專制主義」是否正適合於對「專制者」實施,包括那一小撮分享「專制特權」而不管他人死活者?!相信其家屬子女也絕對反對將其大權在握的老公、老爸選擇為「中國特色」的專制主義的「實驗對像」?!要實驗,首先以專制者為實驗品,全民既不是你專制的實驗對象,更不是你世代延續的「終生受害者」?!

佛羅里達是片波翻浪湧、波凶浪惡的水域,不由你想起,如果大海對人類實施「暴政」,一個浪頭足以吞下「大水倒灌中南海」中的任何一個獨裁者!人與人同樣微如塵沙,人對人實施專制實在找錯了對象?!若全民起來捲起自由的海嘯,專制者連同專制體制不經一擊!在當代潮流中,中國人何去何從?!時至今日,歷史進程沒有給任何專制者留下「變革」或「革命」的選擇餘地,若優柔寡斷、不識時務,獨裁體制必面對民怨沸騰的超級風暴?!

佛羅里達海灘,海水由墨色轉藍、不同光照下又由藍變綠。水中起來、清水下衝洗,鏡光中猛現一頭白髮,是沉湮的人生歲月漂白,還是含鹽的海水染白和噬咬?!生命的日球從海水中升起、也從中沉落。天空的太陽沒有消失於頭頂之日,生命的日球沉浮起落總有一天抵達極限。

轉眼佛羅里達已在身後,前頭是此行的第二站巴哈馬私人島嶼大馬磴礁。再下一站,卻是此行的終點巴哈馬首都拿騷。那裏貼近美麗的天堂島,天堂島」以巴哈馬「天堂中的天堂」著名於世。

大馬磴礁已經是「遙遙在望的海島」,拿騷、天堂島卻仍是「水域之外的水域」。我與秋瀟雨蘭莫名興奮的童心中,對這一大片海盜出沒的海域、特別是巴哈馬首都拿騷和毗鄰的天堂島充滿異常的期待和好奇。入睡前秋瀟雨蘭入靜,我忽然發覺臥室兩面牆壁上各有一畫,一為整幅海景、一為海島風情。縱使一座「移動的城市」懸浮於汪洋大海,遠處的海洋卻仍充滿陌生、新奇、刺激的誘惑!

我是個為水而生者。生命短促如陽光一閃,而我的生命在「一閃即逝」的日光、岩石、波浪中充滿「水戀」。

清晨睜開眼睛,窗外就見巴哈馬群島之一、大馬磴礁拉長的島影。這些群島不乏私人購買者、個體生命擁有的自然空間。長年以海鷗為鄰、與海龜結伴、還是獨享與孤寂相擁的隱逸人生的選擇與樂趣?甲板上憑欄遠眺異域風情的建築和孤立的人體雕塑,偶見叢樹、更多的卻是草坡的荒蕪。開發後的山體裸露的白砂和層巖在日光中閃亮,岩石的裂紋與明暗色彩中有天然的畫意,我喜歡!包括遠眺中似渺無人跡的空曠。

巴哈馬群島遍佈廣闊無垠的天海之間。海鷗群集又散開,藍天碧海中一片翅翼交叉。

這麼遼闊的海面遠勝於昔日少年時代目擊過的「萬里滾綠浪、水肥牛羊壯」的大草原,這裏翻滾的卻是「液體的碧浪」。「美人魚與海」的異域傳奇與瑰麗,美過青春夢幻中「雪山、綠草與帳蓬」的塞外景色與風情。

遊輪上有華人,卻絕無來自中國社會底層的民眾,也許混有貪官及其家眷。中國哇中國,中國人呀中國人,以下的道理不言自明:真正的社會主義是全民有權乘坐的「人生巨輪」,絕對不能變成執政者及其貪腐一族玩弄於股掌中的「非法特權」和「無恥專利」的獨家遊艇?!

大馬蹬礁有別於佛羅里達,這裏「風平浪靜、天高雲淡、陽光洩銀」,無紋絲騷動中「天地人」合一。仰臥水面,太陽垂直。遠處有擊鼓的重音,一聲一聲似巨型大鼓,也似海浪拍擊之音。深心感覺人類共同生活的星球上,以往的歲月消隱,天海間是新紀元最初的光照。這奇妙的拍擊之音深處一片異域風情瀰漫,那是海鷗的漩渦、風中的棕櫚樹、羅馬式廢墟的白色石柱、陽光下裸露的皴裂的巉巖、地上閃光的白沙。㳺向岸邊、赤立沙灘,海灣四周是砂石壘築的千瘡百孔的各自孤立的島嶼。繃裂的石壁、縱橫的巖紋記錄風霜雨雪,其紋理是天然的藝術構圖!海風、棕櫚、日光、礁石交錯為色澤獨特的大自然的繪畫。哎喲!好美!不由大聲叫出!奇妙的寂靜,甚麼時候海灣水色更趨平靜而在夕照下發白。靜如野鴨棲居的池塘,白如正趨隱匿了去的夕光。

此時的大馬磴礁,讓我想起高更畫面上的塔希堤島,海灘上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不管他是外來客還是本土原住民都自由坦露塔希堤土著的「荒蠻與野性」。

這場景在社會優雅文明圈中的生活方式之外,卻是人類始原天性的坦露和美的全方位輻射!縱使在大自然的背景上只有「自由」與「自在」的幾近洪荒的自然,卻無市井意義上的美、醜、雅、俗的人為觀念形態和倫理規範的諸多界別。

這個足以容納上萬㳺客的海灘,為來自世界各地所有普通人共享,絕非如秦皇島式的為特權者私有和獨享的特供與專利。海灘上全是赤條條的寂靜的人影,像沙漠上駱駝倒影般拉長,有安詳的動態藝術感卻無紊亂與騷動,整個海灘上更無惱人的噪音。其中黑、白、黃、棕各色人種兼具。以前的「人生海灘」為碧眼金髮者獨佔,現代民主體制下,黑白人種平等與相容。但從人性和人種的角度,華人至今不免為某些異族人眼中「歧視與洗劫」的對象。而「大權獨攬」、「腰纏百億」的華人中的特權者也高居於十多億平民之上,對同種、同族、同胞中敢言者、弱勢者,其凌辱、打壓、殘害程度比異國他族人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這不僅是一個「種族歧視」的表象問題,其實質是在人性深度上對「人權」是否持平等觀念、彼此互為維護與尊重?!

今日世界,無論「甚麼特色」的社會主義,凡出於私慾、以「特色專制」為遮羞布、面對社會實施「貪權、貪財、貪淫」的「三貪黨」必將終結,不管它是一個毛澤東、還是一群「毛澤東」的分身?!絕不允許僅佔人群百分之五不到的人主宰全社會的命脈、佔有全社會的財富,以「執政者」的「合法」名義濫權貪腐、掏空國庫!今日此類私慾氾濫、腰纏數億甚至百億、千億以上者,你能寄託他們實施社會變革、「革命」到自己頭上嗎?!共產黨已是事實上的「私產黨」,在舉國上下失去信譽中,唯有解體、下臺!正如美國媒體所揭示:「專制政治正面臨全面崩潰」!!!

「一座移動的城市」不再移動,停泊在遠海上,從海灘上船回返走在歸途中的每個人,純然一群鍍上太陽光印記的來自荒蠻的野人。

天海遊輪「光斑」中的場景

晚上突然又見遊輪四周的海水朝後急急倒退,既快又猛,儘管遊輪依然平穩向前。海水倒退的速度就像天空黑色雲層急急倒退?同一動態、同一頻律中的同一內質?為甚麼天海雲水突然間都要急急後退於一個方向?其中有甚麼難解的存在的密碼?天上為甚麼會有這麼多的雲、地球為甚麼會有這麼多的水?它們從哪裏來的?雲是甚麼?水是甚麼?風是甚麼?人賦予不同事物與自然現象以名稱、符號、概念的定位與定格。無解的奧秘中有解嗎?

「問非我問、答非我答」、「非我問問、非我答答」、「無問無答、如問如答」、「無聲之聲發問、聲之無聲已答」(1985年《我的形象退出形象不可觸及》)。耳邊海水嘩嘩有聲、似被風推動?有「風」嗎?「形態」與「內力」的風是甚麼?音響呢,是甚麼?以「詩化哲學」或「東方玄學」方式,淺釋或試讀深海之「藍」:「一片波濤把星空的奧秘還給了我」(1968一1969《留在星球上的札記》)。

傍黑時分躺臥在船舷邊,耳邊一片如風似水聲響。人似睡非睡;活著無奈、無奈就是活著,無涉於怎麼個活法?

此行第一次目擊日球沉湮於海的墨綠,也是第一次見到太陽浮出藍色的海面。日復一日、無限重複。每一個黑夜過後,太陽卻在白晝中折射出日色新的輝煌。

總想見到鯨魚背部湧出噴泉,罕見、卻是未見的奇觀。深海裏有許多大魚、卻偶然一閃其蹤跡與形影。此行幾天幾夜卻不見終點,人生之旅永無終極、直至死亡劃上句號。海好大、好大,人類縱有大海的襟懷和容量,卻絕無容忍任人專制的空間。海有巨鯨、鯊魚,卻同其他魚類共存同一水域。魚類有階級嗎?有鬥爭嗎?結黨營私嗎?在看不到的深海生物世界中有蠶食、有吞噬、弱肉強食嗎?!貪慾與兇殘是否猛獸與生俱來的不變本性?人類群體或個體的強大是否唯有凸顯於同類中的「貪慾與兇殘」?!

黑暗中,水的造山運動瞬間即逝中波動不息。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者俱往矣,如今大海天空依然,狂囂者早成一具殭屍,禍國殃民、遺害至今!

夜的大海如深淵,一個人丟下去微乎其微。任何人、任何人類群體中的「黨派、組織和團體」敢自視「偉大、光榮、正確」而不自知荒誕不經嗎?!

船在浩瀚的黑暗中移動,人影晃動與混跡於船上的光斑。甚麼光斑?巨輪上的不同空間。它放大為網吧、酒吧、咖啡廳、歌舞廳、大劇場等不同形態;它縮小如時空中的光粒,稍縱即逝、剎那即滅。剛告別吉它獨唱、又傾聽鋼琴獨奏,前者多粉絲、後者獨孤寂。

遊輪上,空前火爆的永遠是水晶廳、歌舞廳、大劇場。

咖啡廳裏的人演奏著,不管人多人少、甚至沒有人,演奏者為自已演奏,卻絕非為迎合強權政治或單純商業運作。演奏者中無處不見純粹的藝術家。游輪上的藝術家是天然組合的團隊,每個人有不同形式的表演,不同表演者眼中所見的絕不僅僅是錢,而是感覺中的生命的當下。我從中感受到精神文化意義上的義大利人的激情、西班牙人午夜難眠的興奮、有別於專制奴役下人為扭曲的「人和生活」。相比較之下,同我們那一代人中膽小、軟弱、奴性、迎合、忍耐、克制、實惠、求實、苟且和普遍腦殘與心理陽萎真天海之隔!可喜的是中國當下80後、90後的網絡「翻牆者」及其偷窺中的豐富資訊和廣闊的世界。他們是當下中國的精神大腦、脈搏、呼吸和希望,也是專操「邪惡丑類」的堅挺陽具!

咖啡廳不僅僅是娛樂和閒聊的場合,也是音響和影視的世界。「海上的城市」移動於「絕不孤立」,而是同整個世界資訊相通。銀幕上運轉著全人類置身其上的地球,折射出濃縮了的立體交叉的世界:霓虹燈中的世界大都會、東方式的絢麗焰火、人們即將奔赴的巴哈馬的天堂島、企鵝群面對大海席捲而來的白浪。美得令人暈眩中,頃刻出現地上噴湧的熱泉、鋪滿彩色燈光的大街和斑斕色彩中人如泉湧的城市的不眠之夜。現在是銀幕上的懸巖和湖泊、東方世外桃源寧靜的淨境。

樂聲嘎然而止,人正欲散去、樂聲又迸發火光。儘管這樂聲通宵不眠,也無從最終把演奏者在凌晨擊倒、從這個紅塵的夜晚中剝離。樂聲焚燒的火焰中,我感覺我們置身其中的大地的板塊在黑暗中崩裂、頭頂和腳下的天海倒懸,有甚麼正在結束、有甚麼正在開始。這是人所無法面對和交鋒的時空中的偉力與能量。是主宰和駕馭人類群體中的任何人所無法預測、遏制、掌控、破解的大自然的奧秘。遊輪上四千多個人,群聚如四千隻企鵝擠湧在斷裂的冰層上,隨時可能湮滅於濃黑的午夜,彷彿再也無從見到滲透黑暗的生命的白晝呈露的晨曦。

人中無「自外於人」的「神」、無「孤家寡人」的「帝王」、無眾生頭頂上「踞高俯視」的「救世主」。人就是「人」、眾生平等。人就是物質形態的大自然的一部份。中國人崇尚「天人合一」,而遍佈宇宙人體中的任何一個細胞中的另類時空中都有「運轉其中」的「天空和大地」!都有無解的生命和大自然最初的雛形。

四千多隻企鵝中,密集於一片斷裂的「大冰塊」中的企鵝,我只是其中的一只。所不同的,如果別人純粹是一趟休閒和渡假,我卻是由家人為我預設的一場「文化之旅」、「詩化人生」之旅。此前,我剛好接到國際筆會的來信,要包括我在內的一些國家的作家和詩人新作一首詩或一短篇小說,由知名於世的音樂家們改編成音樂作品,以在吉爾吉斯坦國際筆會成立90週年慶典上演出,此活動之後也許還將在倫敦舉辦。而我此行無任何性質的目的、也無任何意義的承擔。如果有內在生命的渴求的話,那就是從親歷者、目擊者的角度將全程觀感記錄於筆端,以供人閑閱並同中國80後、90後「零距離」面對。

不經意間,發現這座海上「移動的城市」有健身房、球場、也有畫廊。如果說,它的大劇場和歌舞廳的演出「具有百老匯的水平」;那麼,它的畫廊卻是「收藏畢卡索的畫最多的地方」。

咖啡廳內放映的影片中,有一部非常有名的動畫片,海獅、企鵝、紅蝦及雪山與海洋,色彩絢麗之極、非常吸引人。剛才憑欄眺海,水的山、水的谷中一剎那蹦出一條鯨魚,一晃就不見了,童年的野山、莽叢離此時此刻的當下有多麼遙遠?

一個一個的白晝,一個一個的夜晚,每日起來,你很難想像你夜裏幾乎是孤寂獨處的,四千多人每個人都同你一樣。孤處黑夜中的任何人,誰也未必想到四周黑暗中居然會有那麼多人與你同在?直到第二天白晝人人起床相見,隔夜的孤寂彷彿如夢似幻地不可思議。

在兩半球的世界上,人與人的孤立與遺世獨處是表象,其深層卻是人類共處於互為發現的同一時空,絕非人為的隔膜、冷落,更非政客製造的「權利有差異、貧富相懸殊」的彼此仇視和對立。對於此類人,無論他們打著甚麼旗號遮掩,「人生」對他們而言只屬極少數人和一部份人,而絕大多數人被驅逐於「人生」之外。人生也正如一艘遊輪,它絕不由特權者獨佔,每個公民、尤其是掙扎於社會底層者,都有平等的登船乘坐的資格與權利!而在中國,十多億人都被攔截於「生命的遊輪」之外!!精神生命尤其如此!!!

早餐時靠大玻璃巨窗外船邊憑欄而坐,剛「叩訪過畢卡索」步出畫廊,又進入和置身於一幅奇大無比的大自然的天然巨製、明暗不同的光影中的天空下的大海。這兒是大西洋海域、還是中美洲加勒比海並不重要,有別於童年時代地理書上接觸過的名詞,這裏是一片遼闊而浩淼的水域。而在「遼闊與浩淼」之外,卻是令人難以想像的大片水面與水下礁石崢嶸的奇峰,它不在你的視域內,而在你的感覺中。

這「海」應該屬於地球上的每一個人,而每一個體生命若禁錮於狹隘意識形態及其表達方式,卻同「海」遙不可及、終不解「海」為何物?!「峰」也如此,每一個獨立自我生命都應自具我的高度。這個「我」,是數以億萬計的眾生之「個我」而絕非「孤家寡人」的帝王,也絕非社會與人群中任何「獨大」的黨派!!!

想起偉大詩人杜甫《八陣圖》一詩中「江流石不轉」的詩句,這只是人的目力定格與描述。在隱形的存在中,小至「江」、「石」、大至「海」、「礁」在「流」中一體,也在人的目力所見的「流」之外。「流」有各異的層次與方式。赤裸裸的「江流」、「海流」為人眼所捕捉,隱形的「石流」、「礁流」為庸常人類的目力無從擊穿。

萬物「流於不流」或「不流於流」是人類思維與語言觀念的自我設限的表象。多層時空的深層,紛繁萬物均「旋動」於「合流」或「靜態」的「深流」。正因為如此,人類視覺中「不變的萬物」隱形運動於流變。

中國人中曾出現過「縱情山水」的徐霞客,以腳步丈量過大地的遼闊,以肉眼目睹巉巖的雕塑。也曾有過「七下西洋」的鄭和,身後留下前無古人的航海記錄。此兩人「心靈世界的深度」、「精神視野的廣度」都絕不能在文化意義上由「精神暴虐」所孕育。

專制體制下的中國人,都應該跳出一黨思維的框架和封閉的眼界,每個人都理應面對世界、融入自然,每一個公民都擁有非制約於「黨文化」的血肉之軀和精神個體,並自由打開互聯網和整個「存在」中的萬千奧秘!

歲月如鏡、時光倒流,今生歷經毛澤東、華國鋒、鄧小平、胡耀邦、趙紫陽、江澤民、胡錦濤不同的人在同一體制下的年代,有限的生命年月,一次又一次因「詩」獲罪入獄「不知自由為何物」?!今生已過中終有此行,實不幸中的萬幸,體會到一種終生罕見的幸福感。在專制社會中,「幸福」僅屬於手握權杖者和「權錢交易」的「富豪」。他們以「共產」召喚「革命」起家,變「共產」為「私產」獨霸天下。掏空國庫、濫縱私慾。如果說過去「皇帝」只有一個,現在「毛澤東」的分身卻是一群。每個特權者、包括地區官員都無異於「小皇帝」,「小三」、「小蜜」一大群,堪比封建王朝的「三宮六院」。

此時的大洋風平浪靜,與天空互為映照的水面上,微瀾如無數光年「皴裂的時日」。啊海,一個人心中有海,權力如微塵、私慾如草芥。

海如此遼闊,正應證了我的「詩書畫」論述:「色彩藏匿線條」、「簡單就是豐富」、「書畫形化詩歌」。我以文字寫詩,以線條和色彩「畫詩」、「畫哲學」。大海就是以它千變萬化的狂草書法的「線條運動」和斑斕和絢麗的繪畫色彩形化了一首永無止境的詩一一「宇宙生命大詩」!!!

啊海,除了海還是海,海簡單而單純、單純卻不單調。如果不是有病,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因「海」而生厭!會因為見到海上日出而不心身顫慄?!心中有海的遼闊襟懷的人,是稍縱即逝的瞬間人生最大的永遠待開發的金庫的開發者。唯有這樣的人手中才可能擁有打開天海萬千奧秘的金鑰匙而鄙視世俗的得失!!!

遊輪上的生活,不僅是「開始意味著結束」、「尾聲意味著序曲」,而是一個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朿的持續的過程。在大劇場、歌舞廳、大餐廳、㳺泳池之外,咖啡廳、水晶廳、網吧、圖書館、健身房、球場、桑拿浴等不同樓層上的不同設施都是未知也未發現的「空間中的空間」!

咖啡廳寬銀幕上又見巨幅的海洋風光,永遠不重複的島嶼和海底世界。遠處的大海是未知的空間、截然不同的天地,銀幕上卻是大馬磴礁之外的拿騷和天堂島的水域。世界和生活充滿驚豔和誘惑,無處不是有待發現的新的人文地理空間。

人生絕非專制東方的精神遮蔽、封閉與消解,生活絕非黨派政治說教、八股文章的洗腦。人活著、就是活著。從咖啡廳樓上雅座朝下看,五彩的稜形冰塊頂棚映入眼簾,白天幾近赤條條或半裸的先生女士們,此刻衣冠楚楚地成群出現。尤其是女士們,以精心化裝、打扮進入新一輪場景,為男人、為同性、也為自己。包括我身邊早已習慣西方生活方式的秋瀟雨蘭,不知甚麼時候衣著、形象同白天比較判若兩人。我這個「陳奐生進城」式的人物、從不拘禮儀、也不計醜陋者,這才注意到她的眼影、指甲早已經修飾,原來遊輪上的夜生活已經開始。

女人出現在此時此刻的當下,不僅是場景的一種裝飾,而是場景構成本身。喝咖啡、聽音樂、看銀幕上的畫面的年青與不年青的女士們、夫人們是「咖啡廳之夜」的亮點。白天見過的一位著泳裝的肚腹凸出的年青女性,現在燈光下身材姣好、衣飾典雅、迥然另一個人。東西方文化互為差異,但西方絕無文化精神專制,它同東方數千年文化在時空深處自由交叉。西方文化無暴虐。其文化表現不是意識形態的宣教,而是對生活的追求、眷戀與開拓。絕非在同一社會中生活質量與水平人為拉開差距、精神世界中死水一潭。

有一位來自中國的年青的女士說,她乘坐過一次這樣的遊輪死也不怨和無悔;今生從未坐過這樣的遊輪、沒有見過海死也不瞑目。這是一位集養生知識、中醫水平、旅㳺視野、藝術才情於一體者,來自我的第二故鄉、被選為中國休閒城市之首的貴州高原上的貴陽,其原鄉本土在貴州高原上的遵義。而我卻在這座「移動」於「人生大海」的城市中看到現代西方文化與東方文化各具特徵,尤其是與專制中國「黨文化」內質的差異。任何一個中國人乘坐一次這樣的遊輪都必從多種角度和意義上開拓精神視野:首先從對照與比較中發現中國社會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執政者可以從各方面為所欲為,而公眾連資訊互動也受干擾和封鎖。既不瞭解外界、又被誤導內情。失去平等的眾生,至今容人頤指氣使、高踞頭頂!

㳺客中也許混跡財大氣粗、別有背景的人,如外逃貪官及其家眷子女,相信卻絕無掙扎求存於底層社會者,其中也罕見未被扭曲和人為異化、未被洗腦和馴訓於人的大陸人,這是中國人的悲劇!尤其是今日仍持毛左立場的弱智者,時至21世紀的今天仍然未知曉、認識到毛澤東及其狹義和廣義的「文化大革命」是中國災難的總根源!毛澤東早成一具殭屍,卻仍在此類愚智者心中「延年益壽」!所幸的是中國80後、90後終已出現!以其廣闊的精神視域與整個人類世界面對面互視!!!

大劇場:海上王國的百老彙

東西方文化藝術,如果東方以「詩書畫」形式為主體面對人生,表現抽像和形而上的精神世界;那麼西方藝術表現在舞臺空間以「歌舞樂」的綜合形式傳達當下的生活。視域中游輪的大劇院舞臺設計,金光交叉、立體流動、眼花繚亂地閃爍不停。

舞臺、半空、左右兩側、舞臺上下,形成一種舞臺的混合與延伸。而舞臺上的表演不為形式乃至任何具體內容所拘泥。

流動交叉的是光線、光圈、光塊搖晃形成的立體佈景,其色彩不同又紛繁多變,而舞臺上的道具也具時效性,往往只是一次性使用。

舞臺上是歌!是舞!是樂!三者相互混合於恍若旋動的強烈的音響。能量充沛的表演,傳達出輻射性的「充血」和「放電」的生命性感!表演或演唱者的肢體動作突破日常倫理觀念的規範,在表演的巔峰時刻,給人一種縱「身著衣飾」卻「一絲不掛」的裸體感,如公眾目光中的舞臺上的「精神性交」或「藝術性交」。

此刻我正在遊輪上的歌舞表演現場。晶藍的帷幕、漫天星斗金光閃閃的舞臺背景。從舞臺到劇場光線縱橫交錯的燈光。臺上臺下不分、整個融為一體。觀眾席中有人抱著小孩上臺參與表演,有幾個小女孩自動登臺混跡於演員的行列。舞臺上出現美國式的卡通人物。劇院中整個場面混合、攪動、飛旋。群歌眾舞,無分觀賞和演出。似瀕臨垂幕、如剛剛揭幕。臺下一角一群碧眼金髮的小女孩,是蹦蹦跳跳的觀眾,也是演出的興奮參與者。直到舞臺上出現中國相聲式的「美國脫口秀」、一位著名的藝術家登臺,整個劇場的大騷動忽然一下子安靜下來,卻是興奮的期待中孕育更大的騷動與狂熱。

美國式的脫口秀表演,在觀眾的「隨機參與」中進行,不管大人小孩興奮得不可名狀。觀眾席上劈劈啪啪的掌聲、尖叫聲與嘻嘻哈哈的大笑同舞臺上的表演互為呼應。這不是洗腦說教,也非模式化的規範演出,而是每一個日子中的「尋常的人生」。

而緊隨其後的女聲獨唱,卻是拍掌唱和中,舞臺上的獨角邊唱邊舞、跳來跳去、觀眾席上搖搖晃晃。美國人的歌曲、舞蹈簡單、重複、扭曲、搖擺,歌聲的節奏、舞蹈的姿態,讓人聯想起披頭士、搖滾樂的肢體語言和畢卡索式的繪畫的變形、康定斯基式的幾何線條的呈現,卻缺少東方式的「柔和的曲線」和運動於狂草書法中的寫意的筆觸。

舞臺天幕上金色星斑閃爍,佈景是紅、黃、綠色彎曲、柱立的「光」,舞臺地板上是轉動於預設的巨大的「圓」。在這樣的場境框架中,是設計的新奇叫座、表演者搖頭晃腦地不停扭擺、頭披與衣飾的色彩刺目。這一切構成整場演出的特徵,純粹「狂歡」中鬧著玩兒。幾乎每天都有節目表演的大劇場,常常一日兩場。永遠簡單而非繁瑣的人物個體或群體的旋轉,歌舞充滿青春活力和生命飽和的能量。而脫口秀表演,語言快速、動作誇張、表情幽默逗趣。背景銀幕上襯托出構圖色彩濃烈的畫面,形同城市隨處可見的壁頭塗鴉。

同為人文意義上的人生混跡,東西方人文色彩中,一為「率性而為」、一為「儒雅教化」。美國脫口秀引發的效果,就是「哈哈哈哈」,觀眾笑、演員也笑。一般未笑出聲的中國人即使弄懂,也未必有笑的興味。能編出這麼多笑料,不斷引爆全場哄堂大笑,這卻是美國「相聲演員」的特技。美國式的脫口秀生活化、趣味化、現場化。其幽默引發的是快樂,從中見不出憤怒與仇恨。表演者預告午夜還有一個與主持人合作的節目《說謊俱樂部》,另有《三個總統在船上的笑話》,了得!膽敢幽默國家最高領導人,不是一個而是三個,無懼受到「三個總統」聯合下令指控、追究「法律責任」?!

演出中有獨唱、小合唱、集體舞卻少獨舞,也有類似中國雜技的藝術表演。舞臺道具僅為兩根紅綢或一根繩索,從舞臺半空垂下。演員的表演整個進行和完成於半空,驚險升降、旋轉,「在舞臺空間中開拓空間」。震耳欲聾的噪音中,臺上臺下是甩動的頭顱,突發的潮水般的掌聲。只刺激肉感、不撞擊心靈。節目新編中,身裹浴巾和身披衣裙的男女手持水罐,在舞臺上吞水和互噴水霧。接近無聊卻無所謂思想和精神境界的昇華。著名節目主持人也以表演者身份參與,不由引發全場觀眾的驚訝與期待。

舉辦於大劇場中的「狂歡之夜」,把全部行程的演出推向高潮。那是一種舞姿「狂書黑夜、舞亂時辰」的場景。不厭其煩的音樂詞語反反覆複,卻無一人去注意它吼叫甚麼?管它亂七八糟!管它語無倫次!只需要全身開放!只需要心靈解脫!人們手舉五色燈光閃爍杯底的飲料杯,人與人、杯與杯互碰中臉上綻出開心的笑容。無所謂節目表演,人人都在演出。狂歡之夜遏制不住地發狂、發熱、發燒、直至「人死燈滅」焚為一堆灰。室內伴奏樂與人聲、忽哨聲、尖叫聲、雙掌拍擊聲混合如海嘯。活動邊結束、邊散場、邊演出、直至延續到場外每一個房間、每一個空間。這就是美國,不求深度卻赤裸生命。這就是今日世界、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生活,在音樂的節奏裏,在迸發的歡呼和共同的掌聲中!這其中有「人」,也有鬼哭狼嚎!有東方狂草書法的粗線條交織飛舞:那是傾斜、搖擺於風暴中的林木、沉浮起伏中迴盪於朝夕的海潮。永遠沒有緩和、緩和中是莫名的身心震盪!永遠沒有沉寂,沉寂中是喧聲不絕於耳!

此處的空間活動結束了,另一空間的活動開始或正在進行。狂歡之夜中全船通宵不眠,不僅是幾千個㳺客,也包括來自70多個國家的全體船員的團隊。這些各具專業的管理者同遊客一樣來自地球的四面八方:菲律賓、印度尼西亞、印度、加拿大、葡萄牙、日本、挪威、美國……直至最後的「白衣舞會」,整座「移動」在海上的城市中的氣氛躁動至白熱的極限!

走出大劇場,場外是包括船長和演員在內的全體船員分列兩旁,在拂曉前的午夜為即將來臨的新的生命的白晝向大家表示祝福,我與秋瀟雨蘭上前與兩位船長和一位最火爆的女演員分別合影留念。

使我驚訝的是船上的折疊藝術,每次回到房間,打開門,床上總立著一只動物:猴、灰狗、白鵝、紅蝦、企鵝等,這是打掃房間的印度小帥哥的傑作,卻是僅用一條毛巾完成的「藝術雕塑」。

「福利餐廳」與「船頂泳池」

大海在歲月的堆砌中很深、深於奧秘;大海在陽光的輻射中很淺、淺於透明。

這座「移動」的城市,也是一個「精神」的王國。這裏的自助餐無異於免費的「社會福利院」,相比較於「專制貧民窟」,體現的卻是真正的「社會主義」,其性質具有「人類」與「人性」的普世性。這裏入餐者每個人都是平等的自由民,而絕非街頭的乞丐和流落的難民。凡是有過親身經歷者,都對它普遍認同。

大家每日在這裏進餐,飲食是同樣的質量卻各有自由選擇的隨意性。你可以一日三餐、也可以一日多餐乃至二十四小時內任意進餐。進餐者一律免費,不同品味的食物任由取捨。隨時隨地由你填飽肚腹,也可以帶走到各自的房間,甚至可以電話預訂由侍者送至你的臥室門口。

遊輪上的自助餐廳類似於毛澤東年代實驗失敗的「人民公社」,這裏不是當年劣質的「大鍋飯」,卻是「自由王國」中的美味佳餚。

這裏在精神角度上,人人共享天海的遼闊與壯麗;在物質角度上,無人向人乞討,也無人向人施捨。你能吃多少吃多少;你想吃多少次吃多少次,沒有人對你實施任何形式的限制。靠窗遠眺進餐或在空闊的甲板上仰俯天海暢飲或餐聚都是同一的自主權和各自不同的選擇。

大眾餐廳日夜敞開供應,也有限時限額、需要預訂和付費的別的不同國家和風味的餐室,各具特色卻異常規範化乃至紳士化。只苦了我這個湖南、雲貴川或江西味口,偏辣在此卻別無選擇。這類地方第一盤食物為開胃菜,第二道為主餐、第三道為甜點,尾聲飲料自便。中國餐飲外,我的習慣非美式沙拉或義大利比薩而是日本的「火鍋」、「鐵板燒」類和沾綠芥末的生肉片味。難免為未欣賞過東方盛宴的側視者視為「醜陋」。

遊輪上的英美人,吃的是「方程式」、玩的是大瀟灑。人吃飽了就消化,最好的方式是運動,不管是散步或游泳、對便秘者尤宜。我和我的「小褓姆」秋瀟雨蘭進餐結伴、游泳同行並仰天攜手漂泊雲水中,是這座海上「城市」同人合法、平等落戶者,也是船頂泳池「小海洋」的常客。碧眼金髮者在此也不安靜,泳池邊上的開闊地也成了表演活動場所。一會「男人大腿賽」、一會「男女打屁賽」、卻未碰上女人「大乳房金牌賽」。

東西方文化表象與深層互異,歷史上是基於人文意義上的「地域特色或心理因素」?傳統東方曾長久崇尚聖哲孔子「男女授受不親」倫理觀念,西方戶外活動、消遣中卻不拘禮儀?西半球人生無處不動和偏於動盪不安,一般人不解「入靜」為何物?中國文化大背景上卻是一個「靜」字而不是一個「動」字、中國人「靜中有動」、「動靜相容」。孔子《論語》中有「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是否東西方文化「知」、「仁」是各自的主體?「水、動、樂」與「山、靜、壽」是各自的不同表徵與內質?

「山中入靜」者偏於冥想玄思的「天體的浩瀚」?「水中戲水」者重於天海一色的「水域的遼闊」?而我喜歡「山」的文化中的「水韻」、「水」的文化中的「山色」、天海相融中「山水一體」的人生。

聽到隔壁喧聲連天,「船頂游泳池」一側發現「海上運動場」,今日未安排明星表演,卻是孩子們在那裏廝混。此處籃球、排球、羽毛球相混,四周長長的㳺廊排滿了空著的躺椅,被人遺忘於一角,陰涼又空曠,相比於泳池四周人滿為患,這兒卻是意外的清淨。你儘管閉上眼情,身心化入天海獨享休閒。

籃球場底下是一個巨大的半圓形的陽臺,這裏可以看到整部遊輪駛過後,海上留下的極大、極長、極美的白浪。今生從未這麼近距離往下俯視墨藍大海的壯闊,人落入其中只不過一粒瞬間消融的水珠、包括眾生中任何「主民」者。他們在人類群體的大海中,卻充滿了「吞噬的野心」和「強權的慾望」!這些人應該「遷居」於海中巨鯨與大鯊魚口中,在水山水谷中「維穩」其特權!

㳺泳於海上的船頂上,頭頂是敞亮的雲天,身下是倒懸泳池中的天空。天海相連也互為一體,陽光盡頭是黑暗,黑暗中是天海無別的深䆳。我們的地球懸於太空,地球上的人及其生死界域究竟如何定位?

存在就是存在,本超越「觀念的切割」和「語言的設限」。

在「多中心」的浩瀚天體中何處是唯一的「中心」?!

在人生紅塵中,何人何物、何黨何派是旗幟?是方向?是天子?是中心?是人生天海中的「偉大」舵手和「正確」導航?!?!?!

人立岸邊,可見水清水濁;人入水中,嚐出水味淡鹹。

人生如浩淼的水域何其遼闊,大家同乘一艘船,同在時空中沉浮,同一水平線上的「人」,誰該居高臨下、俯瞰眾生?!置身天海之「大」,面對此類小人,萬眾天經地義理應眾口齊聲吐出一個字:「操」!!!

時至當下,中國人、尤其是人中的「公共知識份子」,仍然唯有像《人民日報》大地副刊主編徐懷謙「敢想不敢說、敢說不敢寫、敢寫無處發」?!唯一的選擇就是「跳樓自殺、了此殘生」?!

而中國「掌國運」、「當領袖」者,就只能永遠既不具「超前思維」、也無能「開創新潮」、「民心喪失殆盡」!唯一的特長就是玩弄「心術權謀」!唯一的存活方式就是在傳統「權爭內鬥」中不擇手段、鬥個你死我活?!呸!!

泳池邊立有彎曲溜滑的水梯,孩子們在梯下排起長隊,我試排最後一名「老少不分」。心理健康中無年歲制約,人生最珍貴的是「永遠的童年」。

遊輪上的人都有一顆童心,乘坐輪椅的「高齡與殘疾」者同樣周遊世界,較之世間那邦肥頭大耳的權勢者、畸富者、貪腐者,後一類人不僅心靈蒼老、肉身也形同朽木。儘管此類人的人生之旅中,「肩頭扛的是暴力」、手中提的是裝滿「欺詐與謊言」的旅行袋,卻是眾生中成天提心吊膽、身心活得最虛弱者!!!

船有輕微波動,地球也難免震動,可怕的不是自然現象,而是人為的災難與暴行持續至今。今天無論任何國家、任何體制、任何以暴虐「維穩」者,無異於坐在「民憤」的刺刀尖上?!

「海盜王國」與「異域風情」

不同光照下的大海卻是同一的浩瀚。不同方位中的遊輪卻不離同一的時空。

人在海上不同的空間常有「海又出現了」的奇特感覺,每次都是不同的海景中的同一大海。人在海上「轉身」於大海。不同方位中只有海、唯有海。風起風停、風大風小。海潮交替於「急速與平緩」。在大宇宙中,「滴水中白浪滔天」。在大自然中,水體中的「水滴」密集如光體中的「光粒」,同為天海的「細胞」,冥冥中互為呼應與映照。想想,心胸和襟懷狹隘如「棺」者,豈能裝下外於世俗的天空和大海?!面對廣闊的人生,每個人的自由意志都是普渡航行的舢板。踩在人的雙腳下!由人獨立駕馭!滑行在波翻浪湧的空間!開拓時空海域者的人生,要由誰代為規劃和設計?!要俯伏於誰的私慾之下、任由其「吞噬與肢解」獨立自存的生命?!

巨輪移動中,立於其上憑欄四眺,頭髮、衣衫在風中飄舞,漣漪微顫於血肉之軀。遠航平安、人無閃失。活著,參與「穿著睡衣舞蹈聚會」。旋舞的人體海浪中盪開海中連環的漩渦。下海就是搏水探奇,玩海就是縱情風險。誰也不能預測人生旅程中會發生甚麼?禍福隨緣、生死由命。與人無涉、與天有關。巴哈馬首都拿騷和天堂島移近,決定深海探奇卻有不同選擇:是身著潛水衣亡命下沉還是乘小潛艇下海底隧道?各種「萬一」都有可能,尤其是單獨下潛,萬一閃失、萬一斷氧、萬一碰巧躥出一頭惡鯊、「失蹤」於其肚腹、永無浮出水面之日?這一切都不無可能。自由精神意志跳出「強權」禁錮之外,生死存亡卻是「浮生」難違的定數與天命。一切無所謂!

天邊盡頭出現模糊的樹叢,趨近卻是海上的島影,陽光下水天一色的背景上,鮮明勾勒出海島上建築特徵與色彩,充滿昔日「海盜王國」奇異風情。

巴哈馬首都拿騷是個美麗的港口,位於普羅維登斯島上。這裏充滿傳奇、冒險、誘惑,本土原住民是歷史上「書寫」水域風險的海盜。他們在海上公開打劫,也如暗藏水中的礁石,無論人碰上或船觸礁都人仰船翻。

上岸通過海關,走在連接海與島國的廊橋上,迎面走來兩位海關官員,海風和日光塗抹的皮膚,閃射出生命旺盛的活力。縱是陌生人、卻天涯結奇緣,六目相對、相互一笑中意外知解,左摟右抱中秋瀟雨蘭舉起鏡頭,在「海盜王國」首次留下倍覺珍貴的合影。

小島上的民居、富人別墅式建築群和水榭很美,美得令人憂傷和惋惜,隱隱憂慮在眨眼的時空中它們就像義大利威尼斯四周的島嶼一樣沉湮水中!然而此刻的當下它們卻在桅桿、棕櫚樹、海色天光的襯托下,以赭黃色、白色、純藍、紫色、灰藍色、淺綠與灰綠五彩斑斕地撞擊你的眼球!此處以往雲光水影中暗藏殺機,今日卻是「在水一方」的出奇的安寧。一個人置身海島王國中,影子在棕櫚、海灘、日光、巖紋中晃動,如行走在天然交錯的大自然畫面中的「畫中人」。豔麗的廊橋、斑斕的民居、空曠的大街上蹄聲寂靜的馬車、零星的行人彷彿來自與紅塵相隔無數光年的外星球。地攤上有吸引外來客的形態奇妙的海螺和海星,商店裏是各類異域風情的紀念品、撲面而來的怪異的木雕、不同人物的塑像、琳琅滿目的本土原住民風味的手飾和衣帽。商店中的人物雕塑有女皇式的白衣女人,讓我聯想起伊莉莎白;有出沒刀光劍影中的海盜、身著泳裝的半裸的土著女郎;有濃縮大海和海島的不同類型的微彫,你真想全都帶回永久收藏,包括那些海星、海螺、海貝,包括海灘上和淺水中拾來的奇石。

我們回程的行旅中也果真如此,海貝、木雕、奇石和加勒比海風情全收入口袋,回程中由我自任「差夫」提了滿滿一大包!

陽光敞亮的街巷中,本地土著全身黑得油亮、放光,他們正半裸於灼日下雕塑,木質頭雕在他們的鑿刀下栩栩如生成形。一種呈現於「怪異」的形象,一種結構於「醜陋」的美麗,你的心被猛然觸動、眼淚幾乎奪眶而出、真想大叫一聲將異域藝術家及其木雕作品擁抱入懷!!!你感覺這些「海盜」的隔代後裔、這些土生土長於斯者,有孕育於天海的生命氣質和內在能量,每個人都無異於天生的藝術家!是你的知音!是你的素不相識的朋友!只是一瞬間、一剎那就應證了後人遠不及的你的偉大先人的超人智慧與襟懷:「海內存知已、天涯若毗鄰」!!!人類中普天下眾生平等,舉世最令人不恥的是「專制」的人渣!!!

整個海島風情如粗野的巖架、猙獰而靜謐。人性中都有與生俱來的嗜權和貪慾的劣根性,縱使人類世代不失尋覓「世外桃源」、「詩化人生」的夢想。然而,在這個海上荒島中,沒有「皇」、也沒有「黨」,只有原始混沌中的天地和天地混沌中的「人」。在天堂的意義上,我分不清這片海島地域中哪裏是「天堂島」、哪裏是拿騷兩者的界域,它們對於我都是「天堂」,都是獨存於異國他鄉中的「東方式的世外桃源」。我置身其中,把整個天水風物全視為我的陶淵明式的「夢巢」。縱使此處當下時空中再不見海盜出沒,對於外來的觀光客,整個拿騷、天堂島卻無異於一個巨型的「海盜博物館」,其風情展覽在天海一色的歲月深處。

拿騷、天堂島一行安排有「海底探奇」,導㳺在下沉中幽默介紹說,如果運氣好的話,會碰上巨鯨和大鯊魚。鯊魚可分為「男孩」和「女孩」,你在鯊魚的眼睛裏發現狡猾和奸詐,那就是「男性」的「公魚」,如果見到它的眼睛裏只有傻乎乎的柔情,那就是「女性」鯊魚中的「母魚」。我們此次是乘船到深海轉乘小潛艇,水底四十米的深處,海面一片墨綠,水底一片陽光。再往深處下沉、再下沉呢?那是巨鯨、鯊魚、大海龜、水蟒的世界。一尾巨鯊一閃而逝,鏡頭中只攝下一片大尾。會碰巧出現巨鯨的頭顱嗎?深海中何處可見?人在潛艇內,水珠噴湧的玻璃窗外是海底隧道,凸凹不平的漿白色中,是水草遍佈的水中草原。陽光、淺影晃動,猛地出現一大群尖嘴形的劍魚群體,如一道一道的橫線平穩浮現在水中。千奇百怪的珊瑚礁中有半圓形的扁魚穿行,這種魚身兩邊是金黃的橫線、陸地未見。礁石群構築的海底的丘陵。一片綠珊瑚頂端天然綻開巨大的缽形,四周蝦狀物密佈,缽內「隱居」一只同樣奇大的海螺,螺旋形的外殼是天然奇妙的圖紋。一只大魚懸空於凝然不動。海景忽然混亂,石斑魚紋和蘑菇狀的珊瑚礁中,噴泉般冒出紫色、紫紅色的各種色澤鮮豔的魚群,上下沉浮而和諧共處於偷窺的目擊者之外。萬物有靈,這是自由大海中的魚形的「人類」;而人類如非自由的大地上受制於極少數人自由宰割的人形的「魚蝦」。今天受「監控」於別人的眼目,明天被「消化」於別人的肚腹。一個人「活摘人體器官」的「人吃人」的世界。

水底草原之外也同樣見荒原,荒原上的枝形樹狀物中有小魚出生並棲居其中,也許從小到大同一水域中魚類罕有陌生水域的外海旅㳺。發現一塊特大的「水草瑪瑙」式的原石。水草在其斑斕的顏色中生長,草中是浮游的石斑魚群。此石若一旦起出水底,其美必舉世稱奇!一只潛伏海底的龐大的海龜,一動不動在「與世無爭」的水底入靜,修煉於人類世界之外的深層,我發現其背殼上的奇妙的龜紋,似有一只隱形的手留下縱橫難解的天書。

浩瀚時空中萬物有靈:陸地上的人,生活於「天人合一」、「天地人」一體中,天腦、地腦、人腦靈犀相通於同一腦紋。水底世界也無異於陸地,此處是有靈世界的同一存在。人在水底的時空深處,人體「每一個細胞都張開眼晴」,看見「水有水紋、魚有魚紋、龜有龜紋、石有石紋」。不同紋脈相通於同一紋理,同一紋理源自大自然偉大的深邃與靜默。

秋瀟雨蘭說,把我丟在這裏解讀異域的荒蠻,找個土著女人結婚吧。嚎叫!高歌!冥思!書寫!直到倒下。這或許是萬千人生際遇的一種可能,任君選擇。

加勒比海!加勒比海!加勒比海!巴哈馬!巴哈馬!巴哈馬!

天堂島水域「深海旅遊」之後,又去了拿騷海灘游泳,天然的浮力中人體不沉,高空一片加勒比海的蔚藍。中美洲的白日與雙目對視,真想跳出水面抱住它沉浮。水這麼澄澈而有暖意,今生就讓我這麼一動不動仰浮水面,遠離「人生」界域中的沙灘和岸邊。我不想蕩出這片往昔「海盜王國」的「異域風情」!不想乘上返航的遊輪告別生命的天海!

白晝與黑夜崩裂的同一時空

白晝是甚麼?黑夜是甚麼?兩者互滲為一體、崩裂於同質、分解於運動。在「時空之外的時空」中,「萬物趨一與無形」,超越於人類思維、感知、語言、文字和觀念之外。人自我定格與定位於「人」,而「人是甚麼」?是綿延無限光年的「無解與追問」?!

㳺客與遊輪將告別於終點。而繼「狂歡之夜」之後,「白衣舞會」在航行的終點開始。秋瀟雨蘭以「白衣公主」的衣飾與姿態出現,我不由眼睛一亮,她又回到了「十七歲的少女時代」,依然是同一個「永遠的秋瀟雨蘭」。舞會參與者並非純一色白衣,而是各色的衣服相混,正式裝束中雜入的更多是便衣便褲。整個就是一個「混」字,人群混雜、裝束混雜、聲音混雜。狂熱的肢體語言「狂草」無眠的黑夜,擺動的血肉之軀舞亂常規的晝夜。音樂強勁的節拍搏擊肉體卻無涉於心靈。燈光斑斕而絢麗,喊聲、尖叫、歡呼、歌唱同轟鳴的伴奏樂攪成一團。

船舷外此刻是趨於平緩的波浪,舞池內是一圈圈擴大的漩渦。人們在搖臂、在踢腿、在甩髮、在扭腰,瘋狂與灼熱至極的男女,每個人都釋放出天生的表演天賦和才能,生命的活力與能量彷彿來自地層深處灼熱的岩漿與火焰。太陽早已沉落、日球遠未上升,在「黑夜與白晝崩裂於同質」中,在「日昇日落於宇宙的同一時刻」中,每一張臉都綻開熱得發紅的笑容,都如浮現於黑夜中的鮮活的太陽。

東西兩半球的人各有各的活法,尤其是美國人,生活在當下;而東半球、尤其是中國人,當下「精神生命」中往往更多生活在以往。有人在人叢中上躥,雙手抓住房頂樑柱旋轉。狂熱緊繃似無衝緩之勢。男嚎女吼,不知「累」為何物?又是一陣尖叫、忽哨聲突發而起,喧聲幾乎震破耳膜。人群、燈光、音響、亂影相混和難以區分。頭上有一陣彩色紙屑從半空中降下,飄散似霧靄、飛舞如花瓣。花霧中大片高舉、搖動的雙臂,我在其中感覺到風吹浪湧的大海,感覺到龍飛鳳舞的東方狂草書法的運動線條。光影如飛濺的墨汁。身軀是舞動的鬥筆。這是生存的藝術!生命的書寫!我從另一種角度,又一次強烈感覺到其中必定有一只大手在背後舞動,那就是宇宙生命中「紛繁萬象中萬象包羅」的存在。

人像火一樣閃爍、竄動不停,像水一樣起伏蕩漾。白天與黑夜同質卻無界、交替於精神世界運轉中的天崩地裂。

人影幢幢、人魔相混中,出現一上半身全裸者,從頭上到背部裝飾長長的闊扇形的羽飾,這赤膊上陣者,動作特狂野、騷動。我腦中火光一閃,聯想起瑪雅預言中的二零一二年「12月21日」。這日子是世界末日?抑或是新紀元的開端?!我不以為世界會終止於2012年,卻關注今年「12月21日」這一天。我出生的日子是「12月26日」,這個日子過後五日出生,就「12月21日」這個日子而言,在我出生日之前。我相信它對我不意味著結束而意味著開始,不是世界的終結、而是新紀元的開端。我的精神意識不認同也忍受不了諸如「結束」、「沉落」、「末端」、「消亡」這類與「人體宇宙意識」無涉的「人類的」、「地球的」字眼。人體宇宙生命中,萬物不滅、生命永存。活著,就是歲月對生者的冶煉,就是生者的心理健康,如黃金深藏其中的,是生存的體能和熱量。生活在大地上,就是行走於一首博大的「詩」。航空、乘汽球「讀天空」;航海、潛海翻閱深海的奧秘;移動在大地上,雙目飽覽無限風光,雙足以奇特的方式「丈量大地」、勘測熟悉和陌生的不同空間。「人生」是每個人不容侵犯的人權,不是專制獨裁者獨攬的特權。如果這些人只識「權力」兩個字,只解世俗的「權謀」、「心術」,請進人權、民主大學補課,學學人類現代文明的常識,從「詩、文、書、畫、行、影、藝」到現代生活和生存方式,全方位接受人文意識啟蒙。人不識海是生前的空白,活著就是在「海」上沉浮起落。在海上,每一種可能性的空間,都有待尋覓和發現;每一次發現都是「啊呵連聲」的叫喊。不經意間黑夜已逝,我與秋瀟雨蘭登上返程中游輪的絕頂,此刻正是太陽正浮出之前,是天體的太陽、也是每一個日子都是「日出」的人體生命的太陽!

墨藍的海面上突然從天邊投射出一條巨大而碩長的橫貫整個海面的金光,這麼強烈,隨著太陽浮升出海面而漸漸淡去。太陽冒頂之前,海面一片墨綠與烏雲中金光透亮,這燦爛的情景美極了,美得令人暈眩,天然的畫面和色調被秋瀟雨蘭搶拍下來珍藏。越來越強大的光芒把天海映射成一片金色的光團,隨著太陽的浮升,日輪從半圓變渾圓,只感覺天邊的日球隨身旁遊輪頂端的風向標的轉動而旋轉不息。

太陽越升越高,金光漸趨淡化為銀光一片,銀光中一輪巨大的白日。人生的歲月色彩變化也同樣如此,生命不同階段隱形的色變不為人感知,也不為肉眼所辨識卻可內視於心靈。童年、青少年青春期是金色的歲月,中年以後轉化為一片燦爛的銀光,老年為銀光日趨淡化而成白色中,是生命的日球淡定、澹泊、純淨的日光本色的日趨靜寂的複歸。整個生命的畫面構圖也同樣如此,從形態構圖多變的表象到內在形態隱匿於無形。

忽見一個白人老婦頭戴白色紗帽出現,清風吹拂、衣裙飄舞,她正全神貫足地拍攝太陽,而她身後的秋瀟雨蘭卻朝她趨近並舉起鏡頭,秋瀟雨蘭拍下的是日昇時刻的孤身老人?抑或是老人背影中隱隱下沉的暮日?而我的腦海中卻是皴裂與重疊的歲月翻捲:母腹中受孕成形的不可知的時日、生命中已經逝去的時日、「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未來的時日、直到生命的日球墜落與熄滅。天邊一片影像似有似無,是浮城?是遠輪?是孤島?是天堂幻境的終極歸宿與寂居?每個人都將面對人生終極和終極人生,無論唯我獨尊者或人生蒼桑者都難逃此劫?!

閉目入靜。頭頂日月交叉。生死趨於同一。

人在遊輪上,而生命是一只「船」。起航不載來甚麼,歸途不載走甚麼。赤條條迎風而立,無所謂得失榮辱。人生無異於「陽光下一閃」!「陽光一閃中」是水的眷戀!而稍縱即逝、瞬間人生絕決不能缺失的是:

獨行者船隻水域的遼闊!
夢幻者天海雲水的夢巢!

2012年8月4日始於旅途/8月25日完稿於紐約秋園小丘草原湖畔

後記:

與此文相關的文章,主要包括有:《藍色星球上》、《身體綿延的黃金海岸》、《在義大利的天空下》、《在西班牙的大地上》、《中華民族的體魄和心跳》、《全球文明流動的身體》、《絕對虛無》、《探訪與撞擊》、《內外風景》、女性糸列《終極的美麗》、《隱逸詩人》糸列、《遼闊的心經》等,擬彙集為一本「生命之旅與文化探訪」專集面世。

彷彿人與人之間的一份奇緣,此文剛擱筆,遠在日本的女作家、學者燕子女士偕同先生山田正行教授橫跨太平洋「從天而降」紐約。燕子女士是海外前中日雙語文學雜誌《藍》的主編,也是我的第一部日文譯著《黃翔的詩和詩想》一書的作者。這是一位「歷史煙海」中的冒險潛沉者,自由精神文化的「海底探奇」者。始於「文化大革命」之前的「中國地下文學」,在日本乃至當代國際大範圍內,正是由這位弱女子率先於人揭開本來面目、發掘出其自由的文理命脈。是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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