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緒倫——一個42歲的普通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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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epochtimes.com)
【大紀元3月27日訊】溫緒倫,農民。

61年生于重慶江津朱揚鎮,不在鎮上,在村里。生那年,家中吃飯的人就是7個,溫緒倫四兄弟、父母、奶奶。爺爺是早逝,得肺癌命歸黃土。奶奶也死得快,死的時候溫緒倫才兩歲,所以只隱約听長輩講過一些溫緒倫被爺爺奶奶吼抬起屁股爬的故事。

溫緒倫的脾气后來像他媽,火炮脾气,暴躁凶猛。他跟他爸不像,他爸似乎從不發脾气,有气就喝點悶酒,但也死得快,記得跟楊華芝結婚才23天的時候,他爸就死了,那時溫緒倫大概23歲。

六几年的時候,生活太苦,吃的是麥根根、高梁根根,稀飯是罕見的,就是有,也是放在碗里就沉下去,米粒清晰可見,就那么几顆稀哇哇地擺起。

小的時候,溫緒倫的爸媽在生產隊搶公分做活,10個公分才一角多錢,他們兩個一天到晚舍死忘生,才不過4公分一天,所以到年終時,那些搞得快的就一擔谷子一擔谷子地挑回家,但溫家卻只有被別人把豬牽走——公分太少,反而拿豬來抵賬。

溫緒倫讀過書,讀到小學二年級上半學期。衣服很爛,別的孩子好衣好褲,他的衣服左右肩膀、腋窩、褲腿都是大洞洞,別人看不起,他就干脆不讀了。那時大約7歲。

7歲不讀就回來撿狗屎,遍山去撿,拿來做肥料,賺公分。但難得干,就放棄了撿狗屎,看見家中沒柴燒,就跑到火車站撿煤炭,寒冬腊月跟著鐵路一節一節地撿落下來的煤炭,拿回來煮飯。

9歲的時候,膽子大了,想到撿實在太慢,就干脆偷,背個小背兜,在火車上上鑽下跳,冒好大的險。反正為了吃飯,偷了煤炭一堆又一堆,堆得自家屋檐全是煤炭。這時,別的小孩也跟著學精靈了,也伙同別的孩子去偷,溫緒倫腦筋一轉,干脆把那些堆著的煤炭拿來賣,錢賣了,交給家中湊伙食。看見大人抽煙,他也想抽,說抽著好看,他就去撿別人的煙頭,躲在牆角抽得直咳嗽,這樣一來二去,9歲就把煙學上了。

12歲的時候,溫緒倫開始和他爸學做生意,買點米、辣椒、雞,再賣出去,但不幸被抓,那時的政策不比現在,政府說你是投机倒把你就是投机倒把,溫緒倫的爸爸被拉進去關了10多天,教育一頓之后,放出來,做老實人。

13歲的時候,溫緒倫膽子大了,干脆一個人做生意,他老爸勸他,他不管,跟他爸吵了一架,他老爸不敢打他,就說你遭抓了不關我的事,溫緒倫說,我溫緒倫做事,一人做事一人當,怕啥子?他就把自己家中好的紅苕拿去賣,爛的紅苕自己留著吃,溫二、溫三、溫四三兄弟不比大哥吃苦,看見紅苕就不吃,說味道太苦,溫緒倫就吼几個兄弟:“你狗日几個曉得個錘子?日你媽屋頭沒的錢來哇!跟老子吃了!”几個兄弟忍著苦味道就骨碌一聲吞下去,沒吃几口,就沖出門檻,哇哇哇地嘔……

14歲的時候,連溫二都還沒干活路,只讀書,溫緒倫為一家人吃飯就跑去生產隊跟爸媽一起干,但力气小,人又瘦,做不贏別人,別人就拿他開涮,看不起這小子。越是看不起,溫緒倫就越是努力干,看見別人在割谷子,他就在后面撿谷稻根,只要上面還有几顆稻谷就撿起來。手在水里撈,撈得兩只手血淋淋的,稻谷插在肉里面,兩只手整天都拿布來包起干。撿來的谷子一顆一顆地放起來,交給保管室,一天就有几十斤。

15歲的時候,溫緒倫開始正式上斗打谷子了,搖打谷机、擔谷子,啥子都干。谷子是一百斤一挑,有時路程遠了,挑不起,他就咬緊牙關挑過去,到點時人累得骨頭都散了架,背上紅壓壓一片傷痕,想得人都要哭。盡管溫緒倫如此賣力,但到年終結帳時,別人還是要到自己家中來牽豬走,公分不夠,就要補,不牽不得行。

第二年,溫緒倫會犁田了,破了命地整。那時的犁田按計件來做,多勞多得,溫緒倫掙了一口气,一天犁他十多塊田,每個月差不多每天犁。到年終時,溫家的谷子才一挑一挑地擔,生活有了改善,整整十六年終于過了個“保全年”。

17歲的時候,溫緒倫開始到重慶跟別人學手藝,蓋房子,泥水匠,修公路,搭電線,樣樣學,樣樣鑽。這樣漂泊浪蕩的日子過了兩年多。

要滿20歲的時候,溫緒倫談媳婦了,談了個隔河的人,楊華芝。為維持生計,就到他五舅那里學打石頭,不想才不過二十天,打石頭把自己的腳指拇給打了,只好腳一瘸一拐地回來。剛到家中,就看見家中靈堂肅立,父親死了。好大一筆花費,家中一窮而白,還債主林立,屋外人整天對他的這個媳婦指指點點,說是這個人有邪,才進門几天就把公公害死了,說不定是哪晚上男人不在,跑去跟公公亂搞,邪气太重,把人給搞死了,溫家屋頭肯定有鬼,這個鬼就是楊華芝!

就連溫緒倫的老師(他五舅)也說,溫緒倫啊,你那個媳婦我看有問題,長得妖里妖气,人不死才怪。我這邊呢,你就不要再來了,你看你屋頭還有恁個多桔子沒的人管,你來學我這一行,恐怕不得行,我看你還是不要再給我惹麻煩了,把你老漢安葬好,自己另謀出路。溫緒倫說,我現在搞成這個樣子,你還說這种話,落井下石嗦?五舅說,你不認我也無所謂,我還稀罕你這個窮親戚?笑話!

溫緒倫傷心地把父親遺體安葬后,不得不開誠布公地對三個兄弟說:“家里有難,大家只好各自謀生。你們中最大的也有二十一了,最小的也有十七了,都是應該能找到飯吃的年紀了。我們從今天開始分家,以后各走各的前程。”三兄弟不敢反抗,等大哥走后,三兄弟對著大嫂破口大罵:“是你龜儿這個爛女人把我們家搞得家破人亡、四分五裂,我們三個一輩子都不喊你喊嫂子,你龜儿姓楊的算啥子東西?!”

楊華芝忍气吞聲過了一年,娃儿剛生下來,三個兄弟就諷刺她:“這娃儿要喊我們喊哥哥才對,看來我爸爸還是整得出娃儿來哦!哈哈哈……”溫緒倫回來看娃儿,是個女的,取名為溫永會,希望她啥子都會,不要將來找不到吃的。

溫緒倫回厂了,不料才不到一個月,收到一封電報:“華芝瘋了,速回!”一看發電報的人,是個村里人,不是他的三個兄弟,他頓時火冒三丈。回來還沒到家,就對著三個兄弟大發雷霆:“你們嫂子瘋了,為啥子不早說?”

“我們還敢說啥子?整天拿起刀,要砍死這個砍死那個的,我們把娃儿跟你搶回來就算好的了,你還發啥子火?”

“病是咋個搞起的呢?”

“還咋個?想多了唄,你不要說在屋頭我們三個欺負她哈,你看她現在這個樣子,我們還敢動?”

“嘿嘿,你們是啥子名堂我是一清二楚,不要麻我,把我溫緒倫當傻瓜看待,你們就大錯特錯了!”

溫緒倫回了家,一看家中搞得硬是不像樣子,飯菜米粒到處都是,家中的壇子、罐子、缸子弄得稀里糊涂。到處找人,找不到,后來在一個山洞找到,只見楊華芝披頭散發,手里拿著一把菜刀,喝道:“你是哪個?不要過來哈,過來老子就殺死你龜儿!”溫緒倫才不管,走過去兩腳一踢,把刀一把拿下,几個耳光一閃,就把楊華芝拖回去了,周圍的人跑出來看熱鬧,溫緒倫走在人群中間:“看啥子看哇?有啥子好看的?!”

回到家中,急了,身上沒几個錢,不敢進大醫院。听几個村里的人說請妖婆來就得行,溫緒倫不信那套,可也沒別的辦法,就叫人來干。一個又一個來了,裝神弄鬼,七跳八跳,唱唱巫巫,費了500多塊錢,沒用,反而弄得越來越糟糕,以至于楊華芝后來看見老太婆就罵得震天響。

溫緒倫想起老丈人楊定發是個經歷過風浪的人,就到朱沱找他,楊定發過來一看,不得了,要殺人,楊華芝舉起刀就要砍人。從屋里頭逃出來,楊定發抽上一根煙,說:“天命難為,需要感動上天才行。就在九塵崖,有個菩薩,昨晚托夢給我,說他想回家,這個家其實就是四望山,你今天跟我過去拿跎金放到菩薩背心,送到四望山時再給他穿上紅布,這樣可能有點作用。”

照溫緒倫后來的話來說:“我是最不相信那套的,但是人到緊要關頭不信也不得行,不想磕的頭我磕了,不想拜的神我拜了。”

楊定發所說的九塵崖,到四望山起碼有十里路,中間隔條江。溫緒倫坐船過來,到了九塵崖,找了個村里人,兩個人抬一個菩薩,一抬,天啦,四百多斤絕對有。楊定發說:“做這种事,貴在誠心,你只要心中對他敬畏,那么就輕。”溫緒倫先給菩薩磕三個響頭,再給他擦干淨身子,最后在菩薩背后的洞里放上一塊所謂的金,又磕三個響頭,開始抬,溫緒倫說:“嘿!果然輕了不少!”抬到山望天子那里時,人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又抬,抬到長江邊,已經到了下午五點。怕人來抓,說搞神弄鬼,溫緒倫說:“赶緊上船!”可哪只船敢裝?好不容易碰到個老船夫,溫緒倫上前遞支煙,說:“不裝人,只裝菩薩,裝到四望山河邊,我跟著菩薩走,你到了那里就等我,可不可以?”那人本來不答應,但他也敬神,就說:“沒問題!”

楊定發馬上叫溫緒倫買几圓鞭炮,看見船逆水而行,溫緒倫和楊定發手里拿著鞭炮,沿著長江邊走,鞭炮對著菩薩放,周圍人看奇怪,溫緒倫也不緊張。

天色已晚,溫緒倫和楊定發走到了四望山,拿出錢給船夫:“辛苦了!辛苦了!”不料船夫說:“運的是菩薩,不是人,我一分錢不收!”就幫忙把菩薩搬下來,開著船走了,真是令人不知說什么才好。

四望山很高,菩薩依然抬上去,抬上去時只有一個割豬草的人看見,其他都沒看見,溫緒倫不想擾亂菩薩清靜,認為菩薩也累了,到了那里要休息,最好不要有外人來。

認真抬上去,到了一個地方,看見個絕好的洞,把菩薩放進去,穿上紅衣。不想,正在這時,只听得后面的鞭炮聲“呯呯”地響起來了,一傳十、十傳百,好多人都曉得了消息,都來敬菩薩……

直到現在,那個菩薩還在四望山。

盡管溫緒倫誠心誠意地抬菩薩安家,但效果仍然不行,倒是楊華芝開始信神信鬼,一開口就說:“那個菩薩啊,在叫我呢……”

看見媳婦的頭發一根一根地掉,人也越來越蒼老,人心里焦得沒辦法,差點自己也快發瘋了。這時他打听到某處也是他這种情況,但人居然好了。他去探訪,一听,原來在永川城邊有個地方叫三教神經病醫院,難怪他以前听人罵,都說成是:“你龜儿從三教跑出來的!”

馬上去三教。醫藥費倒不貴,第一回拿藥才几十塊錢。拿回來吃,嘿,有效果,就又去拿,拿了三回,病就好得差不多了。花錢上主要是往返多,路費錢花得不少。在三教,那是他平生第一回看到原來這社會還有那么多神經病!一個二個三個四個都是些眼睛眩乎乎的家伙,看著都怕!

醫治當中,气憤的是有一回,楊華芝趁溫緒倫不在家,自己偷偷地翻箱倒柜,把藥一大把就吞來吃了,等溫緒倫回來時,一找藥,藥沒有了,气得他雙腳亂跳。

楊華芝的病一年多才好,此時家中更是窮得揭不開鍋。而且自己的女儿也似乎不大正常,一兩歲時就靜得不得了,一天到晚不哭也不笑,不打也不鬧,她就坐在山頭上,你跟她說:“永會,你坐著,不要跑哈。”然后你拿兩顆米給她,她就緊抓著那兩顆米,除非你來叫她她才走,你不來叫她,就是到了天黑她都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時間轉到86年夏天,為了解決吃飯問題,溫緒倫又到外面打工去了,幫別人抬石頭、修鐵路。打谷子的時候就上成都去幫別人,一去一回,除了路費,還能剩個三四百塊錢。谷子打了兩年,這兩年里,媳婦能夠干庄稼,家里慢慢好轉起來,債雖然有,但不是太多,也就一千多吧。

到了91年,溫永會要讀書了,楊華芝就跟著她娘家的一個親戚高舞英到永川去學理發,不想才兩三天就說不習慣,看不來那些男人喜歡勾勾搭搭的,干脆還是留在家中看娃儿。

此時的溫緒倫正在朱揚鎮給別人當“棒棒”,又幫別人抬石板。如此慢慢過了几年,溫永會的書越讀越高,成績不錯,但就是經濟壓力太大了,每到一學期的開學或預繳之類的,溫緒倫就頭痛。

98年的時候,溫永會已經14歲了。農村里弄不了几個錢,楊華芝考慮到要讓娃儿多讀點書,就聯系在廣東東升農場的二哥楊慶華,這樣,楊華芝就去了。家中留下溫緒倫和溫永會,父女生活維系艱難,尤其是這時的溫緒倫沒有了老婆在身邊,賭博成癮,經常是辛辛苦苦得來的抬板錢兩三分鐘就輸個精光,輸了就借,借了要還,常常是第二天的抬板錢剛拿在手中,連溫度都還沒生起,就被要債的人拿過去了。

溫永會在初中最先讀住校,家中常常是溫緒倫一個人,所以一有空,馬上叫些三朋四友來打牌,最慘的時候,拿米來抵錢,六角錢一斤,往往人家一盤“大貳”糊個紅牌,就是六磅八磅乃至十多磅,那就意味著:就那么几分鐘時間,二三十斤米就歸人家了。這樣的日子過了几個月,有一天,女儿突然對爸爸說:“爸爸,我要回來吃飯,不想讀住校了。”

父親極為緊張地反問:“你回來干啥子?學校里頭住不得咋子嘛?”

“反正我要回來吃,我都跟老師說了。”

其實溫永會是想管住爸爸,溫緒倫也看出了這當中的利害,決定還是回到正道上來。于是還是到外面幫別人抬板、上貨、鋸木料、修鐵路、打石頭,甚至到火車站幫別人擦鞋他也干。早上六點起床,給女儿煮飯,中午十二點又回來煮飯,晚上六點又回來煮飯。賭博之類,再沒興趣。

99年12月22日,出了個特大意外。那天溫緒倫如往日一樣抬著六百多斤重的石板到四樓上,八個人抬兩塊板,四個人一組,走在木制的“??”上“哼吭呫…??盤和…??盤吭呫…和吭吭呫…吭著呫”地吼著號子,不料“??”突然“啪”地一聲斷了,八個人中六個人從四樓上直筆筆地掉下來,另外兩個穩得住,沒下來,溫緒倫當然是掉下去的一個。六個中當場就死了兩個:一個被几百斤的板子壓在底下,頭都破了;另一個在樁子上被釘住,樁子很尖,直穿內臟,痛苦慘叫而死。三個重傷,一個腿斷了,一個手斷了,另一個后脊椎斷裂,臉上一塊骨頭飛出几米遠。溫緒倫命大,掉下去,腿被磋掉一塊肉,馬上滾開,臉嚇得鐵青。忘了腿上的傷,只呆呆地望著一團團血在面前,神情木然。

在場的人馬上把六個人送到永川,溫緒倫說:“不要管我,他們要緊!”不料其中一個重傷者,才上車五六分鐘就斷了气。另一個的死更是离奇,明明到了醫院,醫生說這個人不醫算了,醫了也是一個殘廢,几個人不服,你管他殘不殘廢,醫了再說,醫生說,需要血,醫院里頭沒的血,現場的人說我們獻血,醫生說你們的血?還要看是啥子血,要曉得是啥子血,還要搞些時間……就這樣一拖再拖,那個人當場閉气,大家都知道這是個才二十三歲的生命。只有一個被醫好了,交了兩万多的手術費,開了兩刀,光是照片都照了400多張,醫好后殘廢一個,永久地失去了雙腿。

第二天,溫緒倫瘸著腿去問老板:“我這個是不是要解決點錢?”老板瞥了一眼說:“這個嘛,問題不是好大,沒的來頭。”那個時候,溫緒倫也給自己壯膽,不是很怕。但到了晚上就怕了,他想起那個場景,血到處飛,肉到處跑,人死了那么多個,周圍都圍了那么大一群人,一個二個三個四個都說:“六個人都死了。”好像自己也确實死了一樣。從四樓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嘩嘩嘩”落在下面亂七八糟的東西上面,“咚”地一聲,自己沒死?死了?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再去看那個現場,下面全是磚,血被沙掩蓋了,推開沙一看,還有血,甚至還找到一根人腸子!他怕了,整個人站不起來,腿軟得沒有力气。

那一晚溫二、溫三、溫四都去找溫緒倫,四處都找不到人。溫緒倫這時就在楊華芝瘋的那個山洞里,自己想都不敢想從四樓上掉下來的那個可怕情景,好像自己真的是個死人,整個人精神下降。生產隊的人打著火把到處找,他當沒听見,自己的娃儿就在遠處喊:“爸爸,爸爸!”他也當沒听見……

第二天,溫緒倫回來了,大家都惊呆了,好像看見一個從墳里頭爬出來的人,沒人敢接近他。他倒在床上,什么也不敢想。抬板的事情也再也不要去做了。溫永會回來也被嚇一跳,就像看到一個鬼,叫兩聲“爸爸”,不答應,又叫兩聲,突然得到一聲厲吼:“狗日叫啥子叫?!”

接著他的那些朋友就來安慰他了,說,哎呀,沒的啥子,來,喝酒喝酒。看見一幫兄弟過來鬧熱,心中稍微平坦一些。

這時,收到一封從廣東來的信,楊華芝來的,說就在老丈人那邊,有個人叫張二,他就是我們農場的人,說要回家過年,你走他那里一趟,叫他把你帶過來,具體路線他曉得,就是在重慶菜園壩坐火車,買到廣州的票,火車要經過貴州,34個鐘頭就到廣州,到了廣州,就在火車站對面的汽車站上車,坐到番禺鐘村的車,注意看車牌號,要寫得有“282”的,不然容易被騙,要被拉到一些陰暗處“黑吃黑”,你到鐘村下車后,就坐摩托到東升農場,只要四塊錢摩托費就夠了。

溫緒倫不大識字,只好到老丈人那里問張二,一听老丈人說:“他爸爸喜歡喝酒,赶場天都要到館子喝。”溫緒倫這才想起是張華友那個二娃儿,就在新建十一隊。馬上跑過去,一看,人家在辦生,是張華友五十大壽,溫緒倫就買一包糖,送了二十塊錢。碰到張二,一看,二十一二的小伙子,就拿起一封信,張二一看,認得認得,就說,我們一路就是,小事一樁。來,喝酒喝酒,我們兩老表是頭回見,多喝几杯哈!

溫緒倫回家后,把溫永會安排到溫二家中,然后收拾東西就跟張二來到了廣東東升農場。但一去,不招人。溫緒倫在里面住了一晚上就被赶出來,里面規定嚴,最親的人也最多只能歇一晚上。沒有地方睡,就到一個江津老鄉的小茅房里睡了兩晚。不好意思打攪久了,就跑到朱沱老鄉周四那里去睡。周四當時在跟農場水房,水房就在池塘上,池塘里全是魚。到了晚上,周四去弄魚,溫緒倫說:“你拿人家的魚,要遭不?”

“遭啥子遭,這里頭鬼得很,一兩條魚算啥子嘛?”

當晚農場總管吳錦通也來喝酒了,吳總管問:“這是哪個?”

周四說:“來農場干的。招他一個得不得行?”

吳錦通揚頭一句:“這個嘛……”

溫緒倫明白意思,馬上摸出五十塊錢:“這個,是一點小小的意思,吳總管拿去買几包煙。”

2000年1月1日,溫緒倫進去了。先是很一般的“打鏟”,就是成天挖土,干了20多天,然后去打藥,干了一年多,干了一年多以后,溫緒倫被調到從化那邊,帶著楊華芝一起打藥除草,地有80多畝,80多畝地的員工才8個。后來,溫緒倫甚至還打過耗子,晚上背著電瓶打,只要耗子一碰電就跑不脫。活路做還是做得下來,就是員工看不慣他,說他做得太快了,你快我慢的話,我就要被開除,出來打工賣恁個大的力气干啥子嘛?

2001年8月份的時候,家里又出一回事情。溫永會初中考高中,沒考上,不但沒考上,而且還做了一回讓溫緒倫雷霆大發的事情。她為求穿得好,打扮得漂亮,把父親寄回來的900多塊錢在兩天之內花得精光,買些衣服、裙子、高檔皮鞋、項鏈、手表、化妝品、耳環,甚至還有种种補藥,這下消息傳開,溫緒倫气得暴跳,說:“書不要再讀了,再讀也是條豬!”

就這樣,溫永會也來農場打工了,是年17歲。雖說17歲,在農場做了三個月,活路太苦,就去進离東升農場不遠的石壁月亮賀卡厂,一進就喜歡上一個80年生的人,是個四川瀘州的,叫黃天華,人腆但又義气,是個主任,這一撞上不得了,馬上同居。溫緒倫還算開放,看了人,覺得平平常常,還是要得,就允許了。

溫永會在月亮賀卡厂做了一些月數,從厂里面出來的時候到過我的家鄉朱沱,人雖然比過去漂亮,但慢慢變得刻薄、計較了。從我家离開后,她和黃天華又到了廣東,黃天華搞廣告,跑業務,跑2000塊錢的業務有300塊錢收入,但打工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上個月的20號,他們就离開了廣東,回了四川瀘州老家,黃天華還是繼承他老爸的事業——做煤炭,溫永會也准備學電腦,將來和黃天華一起搞設計。其實她要是遲走三天,就在我這里,我都可以教她,不須15天,就可以教會,不想這次机會錯過,她竟要拿一兩千塊錢去學那點皮毛,真不值得。

溫緒倫現在也還在農場干,分在蘑菇場,上次我去東升農場拍照時,他就拉著我說:“到春天的時候,你再來,那時你一定會看到一大片漂亮慘了的蘑菇,安逸慘了!”其實我是過去專拍東升血淚,在那血雨腥風的資本之地,望著一個個雷電下依然被強行彎腰做工的打工人,我又怎會記得要展示那些長滿雪白鐐牙的蘑菇呢?

在結束本文之前,對溫緒倫還做了一次短暫的采訪,全錄如下。

楊:打爛仗這么多年,有啥子感想?

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楊:對比几個年代,真正幸福的日子有多少?

溫:我這個人比較深沉,不大會講話,要求也不高,所以啥子年代都一樣。

楊:最難受是什么時候?

溫:過去那些都不算啥子了,人嘛,榮辱不惊,現在也一樣,不計較那些了。

楊:女儿差不多成人家的人了,是啥子心情?

溫:說不傷心是假的。溫永會這個小姑娘是我一天天看著長大的,她的脾气依我看,將來比她媽還怪,吃不得苦,又喜歡撒謊騙人,做事沒有原則,做不成啥子事,只好看黃天華的能力了。

楊:黃天華這個女婿,你認為要不要得?

溫:馬馬虎虎嘛,農村人還要求恁個高干啥子?但是我希望這個娃儿是條真漢子,不要在我面前耍啥子花招,要曉得我脾气發起來的話,沒一個吃得住。

楊:我看你以前在朱楊鎮那個房子已經倒了,在農場這么多年,目前有能力整個房子沒的?

溫:我要先聲明,無論我有無能力,我都不會求人,更不會求女婿這些,不然人家說起來,說你這個當老漢的,修個房子都是你娃儿賣身來修的,這不好听。

楊:在廣東干工也有兩年多了,有沒有想過离開?

溫:想過,我主要是看到娃儿她媽精神承受能力差,怕她再犯那种事,所以決定留下來。我們這些年錢總共有一兩万,還不夠,還要找,但不會破了命地整,給別人當狗也有當狗的聰明。坦率說,我看不慣這些耀武揚威的人。

楊:父親死后,媽呢?

溫:還在,就在我老漢死那年,媽就嫁人了,嫁到大壩,大壩你應該曉得在哪里吧?但我很少去,那個老頭我也沒叫過他爸,都是叫四爺。

楊:沒有生娃儿?

溫:沒有。原來四爺在沒結我媽之前就有三個姑娘,三個姑娘都嫁人了,但很少打交道,跟這些人理理扯扯——沒必要。人還是要自強,找不到吃的,靠人家,那是窩囊廢。

楊:三個兄弟呢?

溫:溫二在家開壓模板厂,溫三在重慶煤炭厂,溫四在北京,都比我好。這恐怕就應了一句老話:“出頭哥子先遭難”,當大哥位置不同,命就不同。認了。你也是你們楊家的大哥,你的路啊,要好好走哦!不要像我這樣,到頭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2003年3月19日@(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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