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少年蠢事 上海泡泡

曾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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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1月8日訊】我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差點被母親打死。對於愛我甚於愛她自己的母親來說,那一次打我無異於自殺了一次。

  我挨打是因爲五個泡泡糖。

  對於二十一世紀的孩子們來說,泡泡糖或口香糖之類的東西已是很難入他們的眼和口的,他們所青睞的,至少是比這高貴百倍千倍的炸雞腿巧克力之類。但正是這不被打上眼的僅值5分錢的小東西卻讓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孩子著迷瘋狂甚至險些爲之死在自己母親的手上。這聽來似乎是天方夜譚,但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歷,我也會這麽以爲。

  但這一切卻千真萬確發生了。

  那時正是1979年,這一年對中國的意義想必大家都清楚。在這個百廢待興的年頭裏,我升入小學三年級。雖然國家的工農業正在逐步走向正軌,但物質供應依然比較緊張,很多生活必需品都要憑票限量供應。而生活中不那麽必需的兒童消費品糖果之類,則少之又少。我記得那一年“六一”兒童節,我得到的禮物是二兩魚兒糖。所謂魚兒糖,實際就是用白糖熬化加澱粉,加一些紅黃藍綠的色素,然後倒進小魚兒模具中凝固而成的糖塊。母親爲了買到這二兩糖,從街頭排到街尾站了近四個小時。

  對於貪嘴的少年來說,沒有糖和零食的日子實在難過。當時街上的小販很少,花2分錢買一盅爆米花也要走半個城。有時興許還不能買到。我和小夥伴們曾經想過很多辦法找糖或糖的替代品吃。比如去拔略有些甜味的蘆葦杆嚼,到樹上摘桑果兒或下田裏摘野枸杞吃。我們還發現藥店裏有一種3分錢一粒的蠟封“山楂丸”。我們甚至還把治病用的“清涼丹”拿來當糖吃,結果搞得全身冒瘡,狼狽不堪。

  在這樣的背景下,一粒放在嘴裏甜甜的並能吹出一個白色泡泡的泡泡糖,其魔力是怎樣,大家應該想得出來。

  班上一位父親是採購員的同學最早把泡泡糖帶進學校,並引起一陣的驚歎。很快,大家就對這來自於上海的泡泡糖著迷了。“上海”對於一群連成都是什麽樣的川西小城的孩子們來說無異比夢還遠。大家看著這位嚼著上海泡泡糖吐著上海泡泡的同學,無限神往和羡慕著。之後,大家便不約而同地開始巴結他,討好他。他想要的鉛筆、小人書和陀螺都統統飛到他的書包裏,而同學們相應得也得到一個或半個泡泡糖,吹出大大小小的上海泡泡。

  我家裏很窮,母親無業,父親微薄的工資要養活一家四口,他們能給我的學習用品,決不可能多餘到可以拿來換泡泡糖。於是,在班上半數同學都在吹泡泡的時候,我只有悄悄躲開,並爲自己的貧窮流下人生中的第一滴淚水。

  另外幾個和我一樣嚼不成泡泡糖的同學開始搞起泡泡糖配方的研製。不知是誰的主意,我們將麥子和牙膏和在一起嚼,以爲能嚼出泡泡糖,但除了滿嘴白沫之外,一無所獲。

  之後,我幹了這輩子最爲恥辱的一件事:從垃圾中撿起了別人嚼過的一個泡泡糖,包回家中,用清水洗洗,但總也洗不掉上面灰黑的塵土。之後,我怯生生地將它放進嘴裏,品嘗到這一生的第一個泡泡糖的滋味:苦苦的一股灰塵的味道。

  我知道那不是泡泡糖的真味道。我比以往任何時間都渴望得到一個或半個泡泡糖,沒有嚼過的那種。

  這個機會很快來了。

  那個惟一擁有泡泡糖的同學在得到了班上幾乎所有的好東西之後開始對物質厭倦了。這似乎是闊人的通病,他開始追求精神享受了。於是班上便常出現一些懸賞行爲。比如誰敢吃半個橡皮?誰能連翻十個筋斗?誰敢到高年級的教師門口去罵一句粗話等。懸賞一至二個泡泡糖,往往有“勇士”敢於上陣,爲泡泡糖搏一把。

  照理這些有勇無謀的事都是少不更事的我的強項。但不知爲什麽,平時膽大的我突然莫名的羞怯起來。就連平時我認爲最膽小的鄰座也因爲勇猛地爬上校園背後的梧桐樹而得到泡泡糖吹得一臉的燦爛,我都還沒有出手。

  懸賞一天天在增大,

  沒得到泡泡糖的人一天天減少。

  終於有一天,似乎像電視劇的大結局那樣,泡泡糖的主人要玩票大的,獎品是五個泡泡糖。專案是在教室門上安機關,襲擊老師。

  這事沒人敢做。班上再沒有往日那種蠢蠢然躍躍欲試的場面。不知爲什麽,大家莫名的都將目光對準了我,似乎這個獎項是專門爲我而設的。

  這種眼神和暗示似乎是一種鼓勵,使我的虛榮心無限的膨脹,再加之壓抑了數天的對泡泡糖的向往,我居然站了起來,自以爲勇武地走向教室門口,將一個裝滿垃圾的塑膠桶放到虛掩的教室門上方。

  這件事造成本節數學課因老師回家換衣洗頭而改爲自習。班上的幾個當時喝采最兇猛的同學以更兇猛的姿態向老師舉報了罪魁禍首曾穎。之後,母親被叫到學校接受批評,而最終的結局是母親用一隻刺了兩棵針的塑膠鞋底在我的頭上抽了七十幾下,一百餘個針孔至今尤有感覺。

  我永遠忘不了母親打我時因絕望而失控的神情。因爲在一向好勝而自尊的她看來,爲了五個泡泡糖而放棄尊嚴的兒子,她寧可不要。

  此事一晃就過去了26年,在這26年裏,我讀書當工人當記者,生活總在貧困線的上下徘徊,也常遭遇到比五個泡泡糖大得多的誘惑,但我始終記著自己少年時自己所幹下的那件蠢事,並深以爲誡。爲此,母親很得意,說虧得當初她的那頓黃荊條子,但我卻不以爲然,我認爲真正讓我錐心刺骨的不是挨在身上那些針,而是她看我時絕望的眼神……@(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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