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卑:欲哭無聲–《芙蓉鎮》的述說

不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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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18日訊】看了湘南背影所繼寫的《芙蓉鎮後事》,又激起重讀《芙蓉鎮》原作的熱情。一部八十年代小說,它述說了一個已被掃入歷史角落的「文革」故事,老一輩不願再提,想著傷心;年青人不願再看,他們不理解那個時代的瘋狂。於是,古華與他的成名之作《芙蓉鎮》漸漸淡出人們的視角,包括家鄉郴州人都已忘記了他。背影是個古華迷,支持他寫《芙蓉鎮後事》的除了對古華小說的熱愛之外,還有一個《芙蓉鎮》沒有說完的事。

在文革中得意的「運動根子」王秋赦,在改革中失意變瘋,像幽靈一般不時的狂叫:「千萬不要忘記啊!」「文化大革命五六年又要重來一次!」「階級鬥爭你死我活!」這看似瘋話,實際很有寓意。剛從文化大革命走出來的古華還是心有餘悸,看不準文革會不會再來,文革整苦了,斗怕了。他讓王秋赦瘋了,那句瘋話去留住永恆的思考:「文革還會不會再來?」「會不會變一種方式又重新開始?」背影帶著這個問題寫《芙蓉鎮》的後事,我帶著這個問題重讀《芙蓉鎮》原作。

我並沒有經歷過文革,甚至連一點文革的影子也沒有感覺到。小時候,隱隱約約聽大人們在發牢騷:「怎麼得了,連屋後種點小菜都不許,還讓老百姓過好日子麼?」這樣的話聽得很多很多,然而飯碗裡反正還有好菜,放下筷子就玩去吧!文革與童年無關。

一、欲哭無聲:「秦癲子」

讀罷《芙蓉鎮》的感受是噎著口氣,欲哭無淚。那挨整的黑五類秦書田,因為編了一部民間歌劇《喜歌堂》,受了十幾年的厄運。秦書田在古華的筆下是最有特色的人物,芙蓉鎮人人稱他是「秦癲子」,行為怪異,今天說來則很「搞笑」的「樂天派」。秦癲子似乎總是很開心,除了在文革結束後「秦癲子」牢改釋放與胡玉音重聚他們抱頭痛哭之外,再沒有見到他哭。每當有人叫:「秦右派」、「秦癲子」他都會很響亮的回答,甚至還自編「黑五類份子之歌」:五類份子不死心,反黨反國反人民,人民公社緊握槍,誰敢搗亂就把誰崩……要教「五類份子」唱,不過五類份子比他頑固,就是不肯唱。

秦癲子是最有意思的一個人物,他經常自己糟蹋自己,比如:不等批鬥就自己先跪下來,別人打了他左臉忙伸出右臉再讓人打。還有:主動承擔在每個黑五類的門口塑一尊「黑狗像」讓人吐唾沫的任務,卻給自己造的那一尊塑最大、造形最生動。這樣的黑色幽默讓人真恨不起來,所以人稱「秦癲子」。「秦癲子」的「癲」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方式,不像小說結局中「運動根子」王秋赦那是發狂的真癲。在描寫秦癲子的癲勁時,其中有一個情節:紅衛兵叫秦癲子跳「黑鬼舞」時,秦癲子半蹲在地上,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邊敲邊跳,嘴裡還唱:「牛鬼蛇神添點飯!牛鬼蛇神添點飯」。紅衛兵樂得哈哈大笑,而一同勞動的「黑五類」們被他這樣作賤的姿態嚇呆了,生怕讓他們也跳這樣的「黑鬼舞」。食堂的大師傅沒有笑,他默默的為秦癲子添了一勺子飯,這時他偷偷的看到「秦癲子」眼晴裡還噙著淚花。這種側面描寫把握了「秦癲子」的內心世界,他不是個沒有人格的人,也有自尊。文革中連哭都不敢,秦癲子的世界真不是人過的。有句古話說:「士可殺不可辱」,而文革恰恰是「辱而不殺」,要讓知識份子從靈魂深處徹底放棄人格。每一次運動,秦癲子首當其衝被羞辱一次,他只有把羞辱當榮耀玩「黑色幽默」,成了個油條子、老運動員。

秦癲子是寫的很感人。古華先生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編稿時,有一個中年漢子闖進來說:「老古同志,我就是你寫的秦癲子,我因一本歷史小說稿而受牽連,文革中沒完沒了的批鬥,坐過班房,還掃過大街」,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文革結束了,小說可以看到了,也可以大聲哭了。可在當年,誰敢哭?只好默默掉眼淚,欲哭無聲。小說中一個沒有哭出聲的秦癲子,牽連現實中幾百萬個想哭的秦癲子。

二、鄉間淳樸的女人:芙蓉姐子

《芙蓉鎮》這部小說的結構是很的特色的。小說開始描繪了一個秀美的芙蓉鎮,小鎮民風淳樸,有很美的芙蓉花、鎮上一家煮狗肉一條街都聞著香、孩子們端著碗走街串巷。接著,寫芙蓉姐子胡玉音小鎮上最有特色的豆腐攤子,芙蓉姐子人長的很美,又傳承了小鎮淳樸的民俗,待客熱情,因此生意興隆。由芙蓉姐子引出幾個老顧客來:黎滿庚、谷燕山、秦書田、王秋赦,一個國營飲食店的競爭對手:李國香。然後再寫這幾個人的恩恩怨怨,整篇小說就圍著芙蓉姐子與她的豆腐攤子轉,十多萬字中心很明確。

芙蓉姐子是性格柔順、待人和氣、愛情忠貞、美麗善良的傳統鄉村女性,她這些天性來源於淳樸的鄉俗。在這樣的鄉俗下,黑五類秦癲子下放到芙蓉鎮並沒有吃到苦頭,反而受到了尊重。比如:鄉里人喜歡開玩笑的叫他「秦癲子」,小學生叫他「癲子伯伯」,農夫們田間地頭愛聽他講故事、紅白喜事讓他幫忙寫寫對聯,唱《喜歌堂》。黎滿庚則讓他當黑五類的頭,刷標語、傳人換人,還宣佈他為「壞份子」,在秦癲子看來「壞份子」比「右派」的帽子又要好一些。

從芙蓉姐子折射出鄉村善俗,有這樣鄉俗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的,芙蓉姐子、右派秦癲子、黨支書黎滿庚、北方大兵谷燕山、往來客商相安無事聚在豆腐攤說說笑笑,就是好吃懶做的王秋赦也不過是油嘴吃點白食。胡玉音是個安份的鄉村女子,甚至有點「迷信」。她的第一次婚姻與屠夫黎桂桂,就是信了算命先生的話,認為自己命中剋夫,非要找一個屬虎的以殺生為業的相沖才合適。芙蓉鎮上,她沒有得罪過誰,安安心心賣自己的米豆腐。出事之後,她怨恨秦書田帶著戲班子,在新婚那天唱反封建迷信的《喜歌堂》,沖了彩。然而神使鬼差這兩個陌路人都淪落成被人欺的「黑五類」,同掃一條街,同病相連,結成了夫妻。當時「黑五類」們連婚姻的自由都沒有,這樣的婚姻不被人承認,王秋赦讓大隊送了個白紙對聯:「兩個狗男女,一對黑夫妻」。胡玉音氣的直哭,倒是秦癲子坦蕩,大大方方將之貼在門口,說這是肯定他們的夫妻關係。好景不長,黑夫妻也做不成。秦癲子因為此事被判刑,送去勞改了。

芙蓉姐子的命運與芙蓉鎮的命運一樣,芙蓉鎮的芙蓉樹大都砍光,點上蓖麻。只留下一棵老芙蓉樹,這棵老樹春天開花了。一條似有似無的不吉祥預測變成了現實,芙蓉鎮變了,變得雞不鳴,狗不叫,鄰居不串門。整天整夜是人斗人,人踩人。善俗人和,惡俗人惡,昔日善良的芙蓉姐子今日落難卻沒有一個人伸手幫忙。她與秦癲子的婚禮只有「北方大兵」谷燕山一個人來,谷燕山就是那棵還沒有倒的芙蓉樹吧?芙蓉樹象徵著美麗與善良,從前芙蓉樹成林,今日單單一棵,無非是說善俗變了惡俗。

芙蓉鎮、芙蓉樹、芙蓉姐子或者隱含了另一種借喻。

三、天上飛下來的烏鴉:李國香

改變芙蓉鎮、芙蓉樹、芙蓉姐子的命運是另一個女人:李國香。他忌妒芙蓉姐子豆腐攤比自己的國營飲食店還火,找上門吵了一架,結果被食客們譴責自討沒趣。於是又搞出個廁所「反革命」標語事件。她總能在風平浪靜的芙蓉鎮抓出點政治事件來,使自己成為事件的焦點,謀取政治資本。黎滿庚與谷燕山把這個女人比喻從天下飛來的烏鴉,謀劃著把她趕走。她確實也走了,可不久她又回來了,這次她的身份是縣委駐芙蓉鎮「四清」工作組長。工作組長一來,果然是大幹一場,搞了個雞飛狗跳。她把老幹部黎滿庚、谷燕山都扳了下去,把芙蓉姐子整成新富農寡婦、把黎桂桂逼死、右派秦書田自然是罪加一等。

李國香是個政治狂人,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仕途。在描寫這個單身女人時,作者先寫了她很不純潔的愛情觀,奉行:「一個星太小,二個星剛好,三個星太老」的戀愛原則,扳一個丟一個,從這些小事可以看出她的功利性極強。因此,「政治運動」、「整人」並不是她要達到的目的,而是陞官的手段。當然,這不能怪李國香,只能怪「政治運動」、「整人」可以陞官的政策。谷燕山曾說過一句:這個世界良心都讓狗吃了,不是你踩我就是我踩你。民風淳樸的芙蓉鎮被上級派下來的各式各樣、叫叫嚷嚷的「烏鴉」們移風易俗,整成烏鴉的世界。設想李國香等人真心擁護這個「政治運動」是不對的,她只會對別人用「馬克思主義」整資反修,自己卻貪圖享受。比如:圩場收繳的農副產品先要向她進貢。拚命整人,無非是為了享受特權。在《芙蓉鎮》中,李國香也吃過苦頭:紅衛兵造反把她都抓起來斗了,在她身上掛了一隻破鞋上街遊行,有一次不得不學狗爬才討著飯吃。

不能說李國香也是那場政治運動的受害者。在《芙蓉鎮》中李國香沒有受到報應,反而調到省裡陞官去了,這多虧了朝中有人,縣委書記楊民高在後撐腰。利用「政治運動」達到目的要與「政治運動」的受害者要分開,受害者真是哭到不敢出聲,恨到不敢有恨,也不知該去恨誰,而害人者坦然自得。文化大革命,窮根問源不過是:馬克思主義極左思想與利用此思想進行權力鬥爭的結合。鬥爭中得利的,大都是些品德惡劣的小人。有人說,那個時代還要定什麼搶劫犯?戴個紅袖章去搶就得了。

四、官場不倒翁—-楊民高

縣委書記楊民高在小說中著墨不多,卻是一個寫的極為深刻的人物。楊民高在小說中大概露過四次面:第一次是介紹自己的外甥女李國香給民政局幹部黎滿庚認識,黎滿庚不同意,並向「組織」匯報了自己與芙蓉姐子胡玉音的戀情。楊民高大為光火,借「組織」的名義破壞他們的婚姻,稱:「與胡玉音結婚,就要開除黨籍!」,同時把黎滿庚開除出民政局。黎滿庚終因捨不得離開黨組織,沒有與胡玉音結婚。第二次是他在「深思熟慮」的考慮芙蓉鎮的反黨團伙,並畫了個頗為奧妙的關係圖:谷燕山(糧站主任)—芙蓉姐子胡玉音(妓女之後)—秦書田(反革命右派)。又隨即揉去,再沒有下文。第三次是芙蓉鎮黨支書王秋赦為彌補自己的罪過,打聽到楊書記喜歡吃竹筍,於是沒收了圩場上所有竹筍,用一輛自行車搭著送給楊民高。楊民高裝腔作勢的教訓這個王支書,並拿稱來稱,但最終還是沒給錢「笑納」了。第四次是為五類份子平反外甥女兒李國香轉不過彎教訓她:

「怎麼啦?對黨的政策、路線懷疑了?動搖了?這次轉不過彎來了?不行啊!根據我們黨的路線鬥爭歷來的教訓,適應不了戰略性轉變的幹部,必然為黨、為時代所淘汰的。。。。。我們是下級,是細胞,不是心臟、大腦。萬一將來又說錯了,也錯在心臟、大腦。我們離心臟、大腦遠著呢!」

這一頓教訓,李國香茅塞頓開。。。李國香還是嫩了點,舅舅究竟是有水平。這樣點一點,你大概就知道楊民高不倒的原因了吧!每次「政治運動」他都是背後的總指揮,但每次好像都與他無關,都是王秋赦們鬧的。王秋赦們鬧來鬧去究竟是跳不出自己掌心的孫猴子,最後還得聽話。

五、為了「組織」他選擇背叛–黎滿庚

可以肯定,黎滿庚還算是個好人。他對待黑五類秦癲子並不苛刻,還富有人情味答應了秦癲子的請求:把「右派」改成了「壞份子」。這點被他的政敵李國香借題發揮,引發了「五類份子」在芙蓉鎮不臭、甚至討人喜歡的感慨。說到根子上,還是支書黎滿庚把他們還當人看有關。

黎滿庚為了愛情可以拋棄仕途,回老家去當他那擺渡船夫兒子。然而,他拋棄不了組織,楊民高一句:你要黨籍還是要胡玉音。他就沒折了,最終不得不背叛愛情選擇「組織」。他沒怎麼選擇就與夫人「五爪辣」結婚了,想起夫人雖五大三粗,但也「幹活不知道累」,可以賺很多工分倒也心滿意足了。「五瓜辣」是個忌妒心很強的女人,常常耍潑。這一次他出於真心向夫人說出「芙蓉姐子」為了避禍,將一千多元現金交與他保管秘密,然而在「五爪辣」又哭又鬧的敦促下,他選擇了第二次背叛。這次,他背叛了朋友的信任,將這筆錢交給了李國香、王秋赦一夥的「組織」。

對於一個共產黨人來說,組織就是他們的生命。他們把組織看的無比崇高,可以為之犧牲一切,然而作惡的、背信棄義的也正是這個組織。黎滿庚沒有想一想組織背後站著什麼人?第一次楊民高用「組織」口氣話說,結果他的話成了聖旨。第二次,李國香、王秋赦又借「組織」的口氣說話,交給「組織」的那一千多元錢早被王秋赦花光、「芙蓉姐子」起早貪黑蓋的一座新木屋被「組織」佔去,「組織」每個月還能拿到月租錢。

當然,不怪黎滿庚太傻,實在是慣於借用「組織」名義講話的人太奸詐,他在這樣的「組織」面前無能為力。能夠借「組織」的名義講話的人,就是主沉浮斷命運的人,他不得不聽。

六、芙蓉鎮最後一棵芙蓉樹—谷燕山

芙蓉鎮上的芙蓉樹大都被人砍去,只留下一棵老樹。它留下來的原因沒有人能說的清楚,有人說它心太空砍了去也不燃火、有人說是特意留著給過路人歇涼的…..老芙蓉在春天裡開了花,這一異象又引起人們的猜測。緊接著,禍事就要來了。

如果小說裡的芙蓉樹象徵著美麗、善良的人性,那麼最後一顆還沒倒的老芙蓉就是隱喻著北方大兵谷燕山。這場大革命,美麗、善良的人性被當成資、封、修砍掉,階級鬥爭搞的你死我活,人性論被當資本主義的東西。黎滿庚在交出芙蓉姐子的那一千多元現金前,埋頭痛哭:這個社會都紅眼了,人人都在喝人血,你不吃我,我就要吃你……他本來也是個善良的人,還認了芙蓉姐子做親妹子,然而又不得不出賣她。大革命中,父子兄弟都不親,夫妻都要防著背後揭發,難怪黎滿庚要吃後悔藥。芙蓉鎮裡唯一一個沒有違背自己良心的人只有谷燕山。谷燕山為人厚道,待人熱情,自然成了鎮裡的權威人物,連吵架絆嘴都到吵到老谷那裡去:「叫老谷來評個理,我就服!」

身為糧站主任的谷燕山為芙蓉姐子批了每個月購買六十斤碎大米,這使他受到牽連,背了個「盜賣國家大米」的罪行。此前他在芙蓉姐子新樓落成慶賀酒席上,說的那段賀詞很像鄧小平:「同志們,今天我和主人一樣高興來慶賀這幢新樓房落成。一個普通的勞動夫婦,靠自己的雙手,積下一筆款子,能蓋一幢新樓房,這說明什麼問題?勞動可以致富,可以改善生活。咱們不要過苦日子,要過幸福日子…..咱們不是經常講要建設社會主義,進入共產主義嗎?我想共產主義是坐著等不來的,伸手也沒人給。前幾年吃公共大食堂,也沒吃的成……」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出自一個南下基層幹部之口,而隔了十幾年理論的圈子才繞到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上。谷燕山的「致富就是共產主義」思想當然被看成另類,不是酒桌上就有人嘀咕:「這老谷,吃了幾杯酒就糊塗了,上面還在講階級鬥爭才是通往共產主義的路徑呢!」

老谷有這種思想,怪不得他會批給胡玉音每個月購買六十斤碎米的指標,即使身受牽連也沒有後過悔。這個南下幹部、老共產黨員沒有象楊民高一樣成為「組織的細胞」,因此,他被這個「組織」排斥。胡玉音與秦書田在家辦了個簡單的結婚儀式,卻不知谷燕山已經盯住這一對在市場上買酒的夫妻了,偷偷的趕來。理由是自己愛喝酒,討喜酒喝。這對「黑夫妻」鎮裡人都怕惹的,也只有老谷敢來,胡玉音激動的跪下,要拜谷燕山為義父。以後,胡玉音難產又是老谷把她送到醫院,保住了母子性命。

芙蓉鎮上最後一顆還沒有倒下的芙蓉樹,在春天開了花,向人間散發花香。這不能不說是階級鬥爭年代裡的異象!僅有的一點人性,還留下了種,繼續播種溫情。文革過後,老谷被復職了,他仍然是鎮裡自然而然的權威。他的施政方略,自然是很有人情味的仁政。

七、最愛「共產主義」的癲子—-王秋赦

王秋赦是《芙蓉鎮》裡的「土改根子」,也是個阿Q式的人物。王秋赦大字不識,全靠「根紅苗正」、「三代雇農」走了紅運。在舊社會他是個跑上跑下吃「活飯」的,新社會他依舊是跑上跑下,傳人叫人,喊喊口號混活飯吃。王秋赦的命運離不開運動,沒有運動他就變成了死魚,所以也稱他是「運動根子」。

王秋赦是最愛「共產主義」的人,但他理解的「共產主義」不是谷燕山說的「勞動致富」而是能分得「浮財」,吃光用光還能再分。他盼望第二次土改、第三次土改,分第二次浮財、第三次浮財。第一次土改他分得了一份豐厚的財產「吊腳樓」與鎮上最好的土地,但他好吃懶作,從來不種田,財產全吃光用光。到後來,又回到土改前的模樣。比如身上的一身棉襖幾年沒給他發救濟了,就爛出許多洞來,起了「板油」。過冬冷的直哆嗦,又找到支書黎滿根,要把陳列在「階級鬥爭展覽館」的舊棉襖換回來,說這件比那件還破。黎滿根感到這是個嚴重的政治問題,不得不把自己半新不舊的棉襖給了他。王秋赦聰明的是,每當上面有工作組下來,他就騰出自己的「吊腳樓」給上面的人住,工作組一看這「破鍋」、「破盆」、「破席」,王秋赦一身抖出棉絮的破棉襖,不由感慨萬千:「土改都這麼多年了,土改根子還是這麼窮。」於是,王秋赦每次都能心安理得的領到救濟。這一切,鎮上的人早就有看法,不是就從黎桂桂口中就傳出一句流言:「死懶活跳,政府依靠……..」

王秋赦上豆腐攤吃白食,總是很神氣的說:「芙蓉姐子,記帳!」他的吊腳樓裡總是傳來嘻鬧聲,鎮裡人還以為吊腳樓鬧鬼了,有狐狸精。孰不知王秋赦獨守這麼大的房子,在想地主老財「小老婆」的味道,追著板凳打圈:「你這小妖精,還不過來?」,累了才氣喘吁吁的坐下,想起這一切都是一場空。

那個時代,政府的用人原則是「論貧不論品」,王秋赦實際上在什麼朝代都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連提撥他的李國香都恨起他來了,王秋赦參觀學習回來後,大搞「早請 示,晚匯報」、「跳忠字舞」,利用在全縣作先進事跡報告的機會把李國香、楊民高罵的狗血淋頭,這兩位牙都咬的咯咯響。但這個泥腿子腿上的泥沒有洗乾淨 ,終於沒再上台階,他不得不打自己的嘴巴,三番五次跑到李書記李國香那裡求情。最後由於他透露了李國香感興趣的「情報」,李國香又感到「離不開」他。

王秋赦轉不了這個「平反」的政治彎,他怕給整過芙蓉姐子摘帽,怕秦癲子回來。但最遺憾還是他沒有機會得到楊民高的教訓,像李國香一樣轉過彎來,然後再把自己也打扮成那場政治運動的受害者,把一切錯誤都說成是「大腦」犯的,自己不過是個「細胞」。由於他沒有給文革中的黑五類平反,還有說不清的經濟問題(沒收胡玉音的一千多元錢就不知去向了),終於丟了官帽。

但他為什麼會癲呢?有人說:象王秋赦這種好吃懶做的人,不可能適應改革開放,他只有死掉或者變癲。我看其實不然,他變癲主要是「大腦」的問題,因為他丟掉了文革的大腦,成了一個沒有組織、死掉的「細胞」。而其他的「細胞們」換了一個大腦,依舊存活。他這種人,除了死掉、瘋掉,還可以當官。比如說,他向楊民高送點「山貨」不正說明他很適應官場麼?

王秋赦發瘋時總是重複:

「大家千萬不要忘記啊!階級鬥爭你死我活!文化大革命隔五六年還會再來一次!」

這樣的口號讓人毛骨悚然,剛從文革陰影中走出來的人們不得不反思、反思再反思。沒有經歷過文革的人們不得回味、回味再回味。這是句強迫性的口號,它或者是現實、或者是預測、或者是過去,其實它只是王秋赦的一句瘋話。

八、文化大革命還會不會再來一次?

看完《芙蓉鎮》之後,再來思考王秋赦的那句瘋話:「文化大革命隔五六年還會再來一次!」這擱在文革是句最革命的話,僅僅五六年就變成了句大瘋話。人們的思想怎麼就變的這麼快呢?回憶文革,我們可以用簡單的概括:「馬克思主義式的權力鬥爭。」

任何時代都會有權力鬥爭,帝王政治時代王子們爭做儲君,儲君爭做天子,朝中分派各執一黨。馬克思性質的權力鬥爭,比這個還激烈,還廣泛。當毛澤東宣佈他又要回井崗山打游擊時,權力鬥爭就已經開始了。這種鬥爭為神化一個英明領袖,先從朝中權臣開刀,除了毛澤東之外,沒有幾個勞苦功高的功臣沒被鬥過。我們不難理解,其中有部分人在利用這場政治鬥爭,楊民高甘作「細胞」不表態,跟著大腦走沒有後患,哪一種大腦都需要用這樣的細胞。這種細胞很合符生物學「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

《芙蓉鎮》中,文革的受害者雖然被平反,那些在文革中呼風喚雨的風雲人物沒有倒下。如:李國香、楊民高他們還得到陞遷;小蘿蔔頭王秋赦因為「泥腿子」的泥沒有洗乾淨,才被罷了官,只能變癲了。

這一切說明什麼問題呢?一切暴政都有相似之處,就是任用了沒有「人性」的小人。諸葛亮《出師表》這樣告誡剛即位的劉禪:「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之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之所以衰頹也。」《芙蓉鎮》的當權者王秋赦、李國香、楊民高都是十足的小人,他們利用文革人整人往上鑽。他們為什麼能鑽的上去。而真正的賢良谷燕山,在此期間終日借酒消愁不問政治。谷燕山理解的「共產主義」不是階級鬥爭,而是個治世,勞動致富,和和氣氣過的好日子。作品中提到的「人性論」,應該是八十年代才嶄露頭馬克思主義與人道主義的那場大爭辯,作者要挖掘的也是真、善、美的人性,人性不分階級,不論貧富。富貴者有人性,也會同情弱者,會施助;貧賤者無人性,也不乏懶惰、妒忌、殘忍之輩。為政之善惡,無非是在有無人性,是要徹底毀滅一切「專政」對象的肉體乃至人格,還是尊重他們的人格?我國傳下的一句格言叫「士可殺不辱」,「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就是不論敵友都應給予最起碼的人格,不要反其道而行之。

善政即是仁政,即是做到以「不忍之心為政」。雖有貧富,也不足為大患,因為富者樂於佈施,貧者安份守紀,老有所依,弱有所助。人品惡劣的小人居於下位,人品高尚的君子居於上位。

文革還會不會再來一次,也許歷史不會再演,「群眾」有了經驗有了防範,再沒有當年的熱情了。而世間小人還在,他們依舊會向良知進攻,《芙蓉鎮》一句沒有說出的話,文革還會再來一次!因為,真正的「人性論」還沒有被提出,惡的東西還在流行,文革也許還會再來一次、二次、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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